周梨探出水面, 打算立刻逃走, 不過她馬上發現了不對勁。
等一等,這姑娘的胸呢, 怎麼是平的?
就是胸小,也不能小到這種地步吧……
目光慢慢下移,她看到了要命的部位。
等一等, 這姑娘的生理結構不對啊。
周梨覺得血液直衝面額, 有液體從鼻子裡滑落,啪嗒,在水裡暈開。
等一等, 她怎麼流鼻血了?
“這水底下怎麼還藏了個美人?”
這姑娘……不,這比姑娘還美的大男人說話了,聲音一出口,周梨熱乎乎的面頰瞬間抽血, 從頭涼到了腳。
這怪異的聲音她記了四年,除了求醉城城主之外還能有誰。
哥舒似情殷紅的脣噙着似笑非笑,傅了□□描眉畫睛的臉怪是怪的, 但不可否認還是好看的,像戲臺上濃墨釉彩的優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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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讓周梨渾身的毛孔都炸開, 她趕緊揮手格擋,手背觸到他溼滑肌膚, 嚇得她縮手,怕中了他的毒。
這方池子不大,況且又是在水裡, 即便動手也無法大開大合地施展起來。
兩人只堪堪對了幾招,周梨運掌往前平削,哥舒似情並指前探,一擊之後未有勝負,兩人同時收手。
“這水下不止藏了個美人,美人功夫還不錯。”他調笑。
周梨沒吭聲,劍如出水芙蓉,在池子底下旋開水波,往上越出水面。
哥舒似情偏眸看她,帶點沉思,笑意不減,“六道神功?修羅劍法?你見過聶不凡?有趣。”
周梨微驚,知道六道神功的人極少,聶不凡被關多年,外界根本不知。
她出劍快捷,割斷哥舒似情鬢邊碎髮。
哥舒似情把細緻的眼角揚了揚,在這當口把手一收,細若無骨的手掌縮回了水裡。
周梨奇怪,不知他何意,反手把劍刃朝他光潔的肩頭壓下去。
突然,她覺一陣暈眩,眼睛模糊起來。
哥舒似情笑了笑:“你都已經中毒了,自己還不知道嗎?”
周梨臉色僵住。
這池子不單隻爲洗澡,也是哥舒似情的修煉場所,只有哥舒似情能進,別人要是進去了,水一沾上皮膚,則會中毒。
哥舒似情往池子裡鋪了很多藥草,以此來提升自己的煉毒修爲,這些草藥不乏毒性強烈者,不通此道的人,很容易中毒。
周梨現在手不能動了。還有身體各處,都不能動了,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她臉色蒼白,驚恐看他。
“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小姑娘家,不要隨便和男人靠得太近麼。”哥舒似情慢條斯理地說,“你敢上梅山來,還敢進我的水池,膽子不小。那些名門正派居然派一個小姑娘來,還躲過了我弟子的耳目,你們倒是厲害。只是,你究竟爲什麼會六道神功。”
周梨眼前花了一花,頭皮發麻四肢虛軟,她忍了一陣,想讓自己堅持下去,但實在忍不住,頭暈目眩地往後倒下。
不等池水兜頭漫過,一隻手牢牢托住了她的後頸,溫柔道:“別怕。”
周梨睜大了眼睛,看着哥舒似情湊近自己。
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益發覺得哥舒似情長得妖異無常。
這與江重雪不同,江重雪雖則漂亮,但尚有陽剛的男性之氣,行爲舉止更沒有一絲柔媚之態。哥舒似情截然相反,把他往戲臺上放,最好的花旦都相形失色。
哥舒似情考慮着怎麼對付這姑娘,他有的是閒情逸致,或殺或囚,或蒸或煮,或虐或毒,都無不可。
看在這姑娘長了張好皮相的面子上,該對她下手輕一些。
月色撩人,哥舒似情打定了主意,決定先把她給玷污了,再追問聶不凡的事。
正好陳妖都嫌棄他娶不到姑娘,娶太麻煩了,玷污一下就好。
他像在檢查周梨夠不夠格給他玷污,手指挑開她的衣裳,露出大片雪白肌膚。
他含笑用目光輕輕掃過,歡喜地看到周梨露出畏懼神色,他一點也不着急,慢慢欣賞。
誰知看着看着,目光忽而定住不動。
周梨全身發抖,氣血四躥,在衣襟被挑開的時候眼前都黑了一黑。
她讓自己冷靜,把內力積聚起來,壓住身體裡不斷冒頭的毒素,在這過程中,她眼珠往上一翻,卻發現哥舒似情的表情變得古怪,眼睛通紅,無比駭人。
周梨好看是好看,但哥舒似情也是看過許多美人的,又見慣了自己母親的絕世容顏,周梨在他眼裡不過算是清秀乾淨而已,不至於讓他看呆了眼。
況且他不是在看周梨的臉,而是在看周梨肩頭那塊不大不小,從小便陪伴着她的朱褐色月牙胎記。
這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記。
可是哥舒似情的目光猶如千斤重,呼吸緊促,噴薄在周梨臉上。
他身上的味道奇異,像某種花香,又像某種毒蟲,聞多了會覺得他的氣息都是有毒的。
那塊胎記吸引了哥舒似情全部的注意力,就連周梨握緊了劍慢慢擡起手臂的動作他都沒有發現。
她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毫不猶豫地一劍揮下,實打實地刺中了哥舒似情的左肩,劍尖沒入三寸。
哥舒似情痛極悶哼,閃電般看了周梨一眼,右手握住劍刃。
周梨呼吸不勻,面色慘白如紙。
這是個極詭異的過程。
她尚且虛弱,動作遲緩,憑哥舒似情的功力,明明可以折斷她的劍,但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緩慢地把劍帶出皮肉。
周梨甚至感受到他故意讓劍在肉裡絞了絞。
她詫異地看他,驀地把劍拔了出來,甩出一連串的血,提前結束了這場酷刑。
周梨渾身溼淋淋地躍出了池子,腳不沾地地往前疾馳。
背後很快傳來了追趕聲,她倉皇四顧,一隻手忽然從黑暗裡伸過來同時把她往偏處一帶,她本要掙扎,看清了是江重雪後,長吁了一口氣,安心地被他抱在懷裡。
追趕的腳步聲就此停下。
哥舒似情披了一件極長的衣裳,長髮未挽,腳也未着履,赤着雙足也不管踩到的是污穢泥土,他本是生性極潔癖的人。
肩上的傷還在滲血,把他才穿上的衣裳浸透。他把衣領扯開,然後忍痛抹了把傷口,掌上全是血。
傷口周圍的胭脂粉末被他用血擦掉了,他看到自己肩上那塊與周梨一樣的胎記。
頭頂明月皎潔,如水的色澤遍撒梅山。他閉了閉沙漠中缺水人般鮮紅的眼,耳朵裡密封住陳年的舊話——
“殺了她!情兒,殺了她!”
“爲什麼?”他大哭着淒厲地問。
沒有得到答案,那個聲音只是一味地對他說:“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年少的他痛哭失聲。
從此他的夢中永遠縈繞血的味道。
月光映出哥舒似情塗得煞白的臉,冷卻了多年的血滾燙起來,重新把惡夢般的往事勾勒成形,再度放到他面前。
周梨那一劍雖非要害,但久不止血,也讓身體逐漸吃力,可他如無知無覺,忽然仰頭長嘯,內力迸發,聲音傳出數裡,把傷口扯得更裂,血流如柱。
他不信因果輪迴,更不信鬼神魍魎,如果有的話,這世上有的人早該爲自己的罪行死上千遍萬變,包括他。
但此刻呈現在他面前的卻是早該沉淪地獄的靈魂,那個靈魂還是他親手結束,親手送上的黃泉路。
爲什麼,難道這世上真有所謂冥冥中的註定麼。
東面急行而來腳步聲,哥舒似情受驚般地往那方向一看,他以爲是周梨,但眼神暗了下去。
一個武夫打扮的人喊道:“這裡也有求醉城的人!”
這一喊驚動了同行者,十幾個人圍了過來,看只有一個求醉城弟子,而且還受了傷,精神一振,紛紛提了兵刃衝過去。
——“記住,你若要讓自己無情,就須得絕情斷義。”——
可人心肉長,他不是銅皮鐵骨,要怎麼做到。
哥舒似情眼睛裡濃的要滴血,他大笑起來,看着那些向他衝過來的人,反掌間就扼斷了那幾人的脖子,然後就這麼踩着他們的屍身走過去,潔白的腳上全是血水。
混亂交雜的慘叫聲引得更多人迅速靠近,他身形如風,出手比鬼更可怕,凡敢上前挑釁者,無一不被他斷頭斷手,血流遍地。
他眼神是失了焦距的,飄飄忽忽也不知在看着什麼,或者什麼都沒看,只是本能的扼殺貼近他衣袂的一切活物罷了。
周梨隱藏在暗處,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被這樣的哥舒似情震懾到。
突然,她身邊的江重雪壓抑着聲音說:“他來了。”
緊貼住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周梨擡起頭,看到江重雪脣角抖動,目光死死地盯住遠處。
她還在奇怪是誰,一抹霜華銀光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