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子睿入宮後,將穆流年之前的猜測,當着太后的面兒,對肖雲放說了。
當然,他是不會蠢地說這是穆流年猜出來的。
太后微怔之後,倒是的確想起來這是最有可能的,畢竟,依着先皇多疑的性子,這銀子放在何處最爲穩妥?自然是陪着他,與他寸步不離,那纔是最讓他放心的。
肖雲放一下子也是如同撥開雲霧,眼前豁亮了許多。
“多謝表哥。”
桑丘子睿搖搖頭,拱手道,“皇上,若是您早些將這些難處說出來,微臣自然是不可能坐視不理,可是實際上,您卻做了這麼多無可挽回之事。大錯已然鑄成,只怕再想挽回,難了。”
太后的臉色微鬱,再一看肖雲放,則是面色尷尬,陰晴不定。
“表哥?”
“罷了,當務之急,皇上還是先想法子將這些銀子找回來吧。若是有了這些,前方的戰事,還不至於吃緊。另外,皇上也可以再考慮加派兵馬了。”
肖雲放則是想着,這先皇的陵寢,豈能隨意地闖入?
若是被那些個大臣們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來數落他呢。
“皇上,圍今之計,要先將看守皇陵的人,換成您的心腹,另外,那些金銀若是果真找到了,您總要想個法子,將其運出來吧?”
桑丘子睿說的沒錯,他身爲皇上,更爲人子,若是被人發現他肆意地驚擾先皇,那可是要被御史們好好唸叨的。
眼下又是四皇子在扶陽與他爲敵,說不定,這事情,就能被他給弄得越來越糟了。
肖雲放仔細地想了想,便聽從桑丘子睿的話,選了一名桑丘家的年輕將領,將其派去了守陵。另外,他又特意地着人將欽天監的監正叫來,仔細地詢問了一番之後,只說是自己近日屢屢夢到了先皇,所以,讓他們挑個日子出來,他要親自去皇陵叩拜。
這法子自然是使得的。
到時候,皇上前往皇陵祭拜先皇,這隨行的馬車,自然是不知道要有多少輛,到時候,想要將那些金銀運回宮來,自然是再簡單不過了。
肖雲放安排好了這一切,覺得仍然是有些不太穩妥,又請教道,“表哥,這皇陵之中,必然是機關重重,您看,若是咱們的人,進不到皇陵裡面,該當如何?”
“當初先皇找的設計這陵寢的人可還在?”
太后微微一鎖眉,“按照規矩,爲先皇設計陵寢的人,已經是被一同封入了陵寢。”
桑丘子睿皺眉,這個說法,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不相信,那麼多人修建陵寢,就沒有一兩個,對這陵寢有個大概印象的?
“太后,工部尚書,雖並非是親自修建這陵寢的,可督建,卻是免不了的。您看?”
工部尚書是他們的人,這一點,自然並不難辦。
次日,皇上就下旨,說是自己最近屢屢夢到了先皇在地下睡不安寧,所以,便派遣了工部尚書,親往皇陵查看,可是有什麼地方漏雨,或者是出現了縫隙。
皇上此舉,實乃出自一片孝心,自然是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與此同時,肖雲放又派了大批的暗衛,在暗中將皇陵給守得嚴嚴實實的,生怕有人會借了他的手,將金銀找到後,再來哄搶一通。
肖雲放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皇陵那邊。
穆流年聽說肖雲放連暗衛都派過去了不少,心中大喜,看來,是他動手的時候了。
入夜,淺夏早已睡實了,牀的另一側,卻是空空如也。
夜色如水,迷朦中透着幾分的清涼。
烏雲蔽月,似乎也是在爲穆流年的行動創造着有利條件。
剛剛進入林府,穆流年便注意到,這裡,比他上次來時,戒備已是鬆了太多,基本上,就感覺不到有活人的氣息了。
再往裡走,看着空空如也的林府,穆流年忍不住低咒了一聲,“這個肖雲放,就算是國庫裡頭再空虛,也不至於將林府給搬成這樣兒吧?連把椅子都沒留下。”
再往後走,摸索着到了之前林氏所住的主院落。
夜色太黑,烏雲將月亮給遮得嚴嚴實實的,好在玄武早有準備,很快,這裡便亮起了幾盞燈燭。
“公子,可是這裡了?”
穆流年之前是陪着淺夏來過這裡給雲氏請安的,自然是認了出來,看着這裡空空的庭院,就連那小亭子裡的石桌石凳,都被人給搬走了,整個院子裡,死氣沉沉的。
穆流年側頭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不想想,那裡面定然也是除了光禿禿的牆壁之後,不會再有別的了。
主屋的兩側,各植了一株海棠,這海棠是早先老太爺命人種下的。
雲氏搬進來之後,也一直未曾動過。
穆流年緩緩地靠近了右側的那株海棠樹,看了一眼那用石頭砌成的花池,伸手在裡面的泥土上輕輕地掃了一下。
穆流年在這株海棠樹的正前方站定,然後側了身,就開始往廂房的方向走,嘴裡頭還低聲地數着,一二三四。
總共走了六步後,停在了原地。
穆流年站定,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所站的地方,再往右手邊一瞧,果然,正是衝着那個小亭子的方向。
穆流年心中大喜,轉了身,衝着亭子再走了三步,然後直接就從自己的身上抽出了短刀。
“公子,這等力氣活,還是就讓屬下來做吧。”
玄武即刻上前,先一步,在穆流年彎腰前,蹲在了地上,直接,手中的尖刀,就將穆流年所站位置周圍的幾塊兒地磚都翹了出來。
穆流年讓了幾步,“動作小心些。記得一會兒還得弄回原樣兒。”
“公子放心,這等事情,屬下最是在行。”
很快,玄武挖了約莫有兩尺深的地方,終於,他聽到了尖刀與硬物相撞的聲音。
院內的幾個人,都是屏住了呼吸,然後,就見玄武動作極慢地將裡面的一個鐵盒子,給取了出來。
那鐵盒子看起來相當破舊,將其打開,裡面用一塊兒上等的錦布裹着一個小木匣子。
穆流年的呼吸有些急促,提醒道,“小心些。”
“是,公子。”玄武說着,雖然是心中欣喜,但是仍然在穆流年的提醒下,保持了一分清醒,任何時候,都不要大意,更不得得意忘形。
好在小木匣子打開之後,一切太平。
穆流年上前,只見裡面赫然靜靜地躺着半枚令牌,與之前梅千洛交給他的,極其相似,而且,從左右來看,正好是一對兒。
穆流年將東西拿上,玄武一招手,便有人快速地將地方歸置成原樣兒,畢竟是因爲動了這院子裡的地磚兒,這可都是用上等的石頭鋪就的。
想要恢復成原樣,自然是要些功夫。
玄武讓人護送公子回去,自己親自在這裡盯着。
別以爲東西到手了,這裡就可以隨便糊弄了。
一旦這裡被人看出是曾經動過的,那麼,必然就會有人開始刨根問底了。萬一再將之前的一些陳年舊事給扯出來,那麼,別人不說,桑丘子睿,定然是能夠猜到,這東西,是落到了自家主子的手上。
爲了避免後患,還是小心爲上。
玄武的細心,是青龍也沒有的。
穆流年很快就回到了長平王府,小心地步入初雲軒,然後將東西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纔想着去淨手,就聽見淺夏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來。
“東西取回來了?”
穆流年的身子略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還是吵到你了。”
“你不是吵到我了,是我剛剛醒來起夜的時候,發現身邊涼涼的,才知道你出去了。”淺夏翻身下牀,身上只是隨意地披了一件兒外袍,就出來了。
穆流年立馬先淨了手,然後再將屏風上擱着的一件兒翻毛斗篷拿了下來,給她裹上。
“這夜裡頭,還是有些涼的,小心再惹了風寒。”
淺夏任由他抱着,開始打量着他拿回來的這個小木匣子。
“東西你看過了?是真的麼?”
“我看過了,應該是真的。一會兒將那半枚取出來,看看是不是能對上,若是能對上,自然也就明白了。”
淺夏卻似乎是有心事一般,“元初,這東西若是真的,你預備怎麼做?將這些勢力交出去,還是收歸自己所用?”
穆流年抿了抿脣,似乎是有些糾結,好一會兒,才擡眼看向了淺夏,“由你定吧。若是你覺得交給肖雲放比較好,我就交給他。若是你覺得我們應當收歸自己所用,便收歸到我們的名下。”
“可是你覺得,想要收服這些皇室留下的力量,會很容易麼?”
穆流年思忖了一下,手指輕輕地在自己的下巴上摩挲了幾下,纔有些憂心道,“事實上,我比較擔心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股所謂的皇室隱秘勢力,是否還存在?”
“將近二十年了,這若是一萬人,或者是十萬人,一直得不到給養,那不是得餓死了?”
淺夏一想,這倒也是,畢竟那都是大活人呢,若是果真這麼多年沒有人給過他們給養,他們哪裡還會有活下來的可能性?
就算是活下來了,只怕這會兒,這個所謂的勢力,還不一定存在不存在呢!
比如說,因爲謀生原因,各自散了。
再比如說,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走的走。
淺夏對於自己如此悲觀的想法,表示有些無力了。她最近怎麼想什麼問題都是這樣悲觀呢?
明明現在已爲人母,當了娘了,看問題,不是應當更積極,更陽光一些的嗎?她怎麼反倒是跟別人反着來了?
淺夏扁扁嘴,表示有那麼一點點鄙視自己了。
“元初,在你將這些東西確認之前,是不是應當先跟我說說的你的計劃?”
穆流年一愣,有些心虛地笑了笑,“你是不是猜到什麼了?”
淺夏白他一眼,“你覺得,你的心思,我還用得上靈擺嗎?跟你認識這麼久了,如果連這點了解也沒有,那我們的夫妻就算是白做了。”
穆流年倒是嘿嘿笑了,“淺淺,其實,我只是調動了一小部分的兵力過來。當然,我是在暗中行事的。至少目前爲止,還沒有人發現,我已經秘密調兵至鳳凰山附近了。”
“我是問你,你調這些兵馬過去,是何用意?單單只是爲了守護鳳凰山?幫我守住雲家?”
穆流年被問住了,然後再小心翼翼道,“事實上,鳳凰山附近的幾個城,我們都可以暫時的收歸己用,我的意思是說,以防萬一。”
“你想怎麼用?”
淺夏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不過,穆流年聽出來了,她是有幾分擔心的。
擔心自己會背上一個叛國的罪名麼?
穆流年一臉輕鬆道,“你放心,我只是爲了保護你。若是肖雲放不逼我們,我們也可以一直留在樑城。可若是四皇子的兵馬勝了,一路逼近呢?”
“你覺得四皇子會勝?”
“勝敗乃兵家常事嘛,有什麼不可能的?”穆流年看了看她的臉色,再小聲道,“當然,四皇子獲勝的概率,我覺得不大。至少,如果沒有外援的話,他很難取勝。”
外援?難道,四皇子會勾結了其它幾國的勢力?
那真正叛國的,可就是四皇子了。
淺夏收回心思,這才驚覺,被穆流年給繞跑偏了,“你先說說你的打算,別扯遠了。”
穆流年的心思被她識破,略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是這樣的。我的打算很簡單,一旦雙方的戰事吃緊,肖雲放想要逼我出兵,那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帶你們離開這裡,前往鳳凰山。”
“那父王和母妃呢?”
“當然是一起了。”
淺夏突然就覺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了,“你沒弄錯吧?父王會跟我們一起走嗎?那豈不是要背上一個抗旨、叛國的罪名?”
“淺淺,我不是父王,沒有那麼迂腐。至於父王,到時候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形勢所迫,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淺夏表示不能理解,“能告訴我爲什麼嗎?你爲什麼不願意讓穆家軍來參與進這場戰爭之中?如果說因爲穆家軍的介入,戰事能早早結束,難道這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麼?”
“好事?的確是好事,特別是對肖雲放來說,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淺淺,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穆家軍的實力一旦再次展再於人前,穆家,在皇室眼中,將成爲什麼?”
淺夏沉默了。
這個問題,她的確是疏忽了。
一面是紫夜的內亂早日停息,一面卻是極有可能將穆家,推入了萬丈深淵之中。
肖雲放與先皇不同,先皇做事,或許還會瞻前顧後,可是肖雲放不會。
一旦被發現穆家軍比他預想地還要更多,更爲精良,到時候,肖雲放一怒之下,下令徹查,還不知道要牽連進多少人來。
只怕,那個時候,內亂剛止,穆家數十萬大軍,就要跟着遭到滅頂之災了。
要麼徹底臣服於紫夜皇室,要麼從這個世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只是才稍微這麼一想,便又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淺夏輕咬了嘴脣,事情,似乎是進退兩難呢。
她知道,穆流年肯定也不會願意看到紫夜內亂不止,百姓們流離失所,可若是他心軟出戰,那麼,穆家,也包括他穆流年,在戰後,焉有命在?
“元初,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穆流年轉身出去,不知道是不是淺夏的錯覺,剛剛他的那個背影,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孤寂。
其實,他心裡頭想的,也不過就是能護得自己和家人的周全,自己卻對他有着過高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多時,穆流年再回來了,手上,多了一卷卷軸。
打開一看,竟是一幅繪於絹帕之上的地圖。
地圖繪製得並不算是很詳細,不過,小到了郡縣,還是都有的。
“來,淺淺你看,這裡是鳳凰山,這邊是遼城,再往這裡走,是陽州。這兩個地方,都是距離鳳凰山極近,那裡的風土也還算是不錯。不過,這兩個城池一旦出事,那麼,鳳凰山危矣。”
淺夏微蹙眉,“你不會是想着,你自己率軍守在這裡吧?”
“嗯,我會守在陽州,要知道,陽州與鳳凰山也不過才兩縣之隔,太近了。”
淺夏表示不能理解,“你覺得肖雲放會答應?他會同意讓你去守着陽州?”
穆流年手扶了下巴,表情有些嚴肅,“你說的對,他不會輕易答應我去守在那裡的。畢竟,我們都知道,陽州的後頭,就是鳳凰山。所以,我一定要想個萬全之策,讓肖雲放答應我去那裡守城。如此,我們才能自保。”
淺夏仔細地看了看那地圖,這一州一城,再加上了鳳凰山下的幾個小縣,這個地方,可是不小,肖雲放會如此放心?
“元初,你有沒有想過桑丘子睿?若是他不答應,你說什麼也是白搭的。”
“他會答應的。”
穆流年只有簡單的一句話,他沒有直接說出來,因那裡緊守着鳳凰山,桑丘子睿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鳳凰山有事而不救的。
淺夏似乎也想到了這一層,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元初,這場戰事,並非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很明顯,四皇子的人馬並不少,再加上了他手中還有先皇留下的那一大批忠心的暗衛。這紫夜的天下,只怕是會被這兩人,給攪地天翻地覆了。”
穆流年點點頭,兩人都是年輕氣盛不說,而且兩人的身後,似乎是都有所謂的高人指點。
至於那位高人到底指點了什麼,想要做什麼,現在,還真是弄不太清楚呢。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還不錯。至少,還能在內亂之時,保持一方樂土。對於紫夜的百姓,我們也只能是略盡綿薄之力,能幫多少,算多少吧。”
事實上,兩人都知道,想要做到如此,太難了。
先不說肖雲放和一干言臣那裡是否會同意他去駐守遼城和陽州。
單說現在他們如何避過出徵的麻煩,就是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
如今扶陽城堅守不出,就算是接連打了兩場勝仗的何少白,也沒有法子,他倒是給朝廷提了建議,希望能多打造一些船隻,這樣,他們想要攻入扶陽,也就會容易一些。
可是問題是,肖雲放這裡一直就沒有銀子,拿什麼造船呀?
而這廂,肖雲放先皇派進去了三批人手,全都死在了裡面。
第四次,他不得不咬咬牙,加派進了兩名暗衛,希望這一次,可以順利地進入先皇的靈寢。
事實上,皇陵封門之後,想要再進去,簡直就是難如登天。可是一般來說,還是有法子的,因爲,太后還沒有死,太后,自然是要進入皇陵,陪伴在皇上身側的。
可是肖雲放的皇陵在修建時,將主陵寢分成了三部分,正中間那一部分,自然是他的安眠之地,左右兩側,按他的原意,分別是留給容妃和皇后的。
可是沒想到,容妃因爲謀逆的罪名,直接就被扔入了亂葬崗,所以,現在他的皇陵裡,還是隻有他一個人在此安眠。
而現在,他們遇到的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進入主陵寢。
終於,在第四次,肖雲放派進去的人,進入了先皇的主陵寢,並且,在裡面也的確是發現了另有玄機,出來時,帶出了兩箱的黃金。
正好肖雲放前來祭拜先皇,看到這金燦燦的黃金,他總算是能痛快地呼吸一把了。
不容易呀!辛苦了這麼久,總算是找到了這些鉅額的金銀。
肖雲放也不趕再耽擱,下令在此歇息一晚,美其名曰是爲了陪一陪先皇。實際上,則是行着從裡往外運銀子的見不得光的事。
次日,肖雲放返回時,在皇陵這裡,加派了一倍的人手,負責看管這裡。
回到宮後,肖雲放立馬就讓人去清點查數。
很快,就有內侍回報,經過他們的人一天一夜不休不止的搬運,總算是搬出來了八十餘萬兩的銀子,另有黃金萬餘兩。
肖雲放徹底地鬆了一口氣,渾身鬆軟地坐在了龍椅上,輕嘆一聲,“老天待朕不薄呀。”
有了銀子,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就好辦了。
戶部那裡,還有不到一百萬兩的存銀,再加上了他們弄出來的這八十萬兩,倒是真的可以下令造船了,另一方面,正如桑丘子睿所言,也可以加派兵馬了。
沒想到,肖雲放這裡還沒有宣旨派兵,扶陽那邊兒,就有了動靜。
林少鋒竟然是主動出城與何少白對戰,這一戰,何少白有些促不及防,好在其英勇,且治軍有方,手底下的人,倒是不曾太亂。
這一仗,雙方的死傷不相上下,勉強算是打了個平手。
消息傳回樑城,肖雲放大怒!
即刻頒旨,命桑丘烈率十萬大軍前往增援,同時,還下令工部,火速地派人前往扶陽城外,大批的建造船隻。
朝堂上下,也不知是不是衆位朝臣的錯覺,總覺得,皇上從皇陵回來了一趟,似乎是就變得不一樣了,這在朝堂上說話聲音也亮了,底氣也足了,後背似乎是也挺的更直了些,難不成,是去皇陵一趟,先皇給了皇上些勇氣了?
淺夏聽到長平王如此說的時候,跟着一笑,“果然是這囊中羞澀,說話也就不硬氣了麼?”
穆流年有些懊惱的摸摸鼻子,早知道銀子真的在那兒,他就應該不說出來,然後自己再去盜一盜先皇的墓的。
可惜了,現在,那些真金白銀,都成了那個肖雲放的了。
不過,這倒也沒什麼,大不了,自己再想別的辦法。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了?再說了,也只當是還了桑丘子睿的人情。
別人的人情能欠,可是這個傢伙的,卻是絕對不能欠的。
“小夏呀,什麼時候,才能將小云華抱來給我看看呢?我可是真想孫子了。”
穆流年翻了個白眼兒,“想看?你自己不會去嗎?估摸着這會兒,我母妃正抱着小宗華滿山採野花兒呢。”
淺夏伸手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這樣當面兒刺激長輩,真的好麼?
長平王的嘴角抽了抽,狠狠地瞪了穆流年一眼,“不肖子!你當時怎麼就只想着將你母妃給換走,爲何不將本王也一併換走了?”
淺夏頓時手一頓,敢情父王心裡頭,還因爲這個惱了穆流年了?
不禁微微汗顏,手也輕撫上了額頭,父王,您身爲朝中棟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真的不會被人說您不忠不義麼?
“父王,您搞搞清楚,當初是您不放心我,說什麼也不肯走的。”
“哼!”長平王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你還敢說?如果不是因爲不放心你這個渾小子,本王這會兒早就抱上孫子了,還用在這裡陪你鬥嘴?不肖子!”
淺夏低頭不語,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腳尖兒,她不斷地開始心理暗示自己,她剛剛聽到的都是幻覺,不是真的。
她向來英明神武的父王,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孩童的一面?
怎麼可能會與元初這樣的孩子氣地鬥嘴?
是她聽錯了,一定是的。
長平王妃早在太后生病進宮侍疾的時候,就被穆流年的手下給換走了。
當時想的很簡單,就是擔心肖雲放和太后會對王妃不利,直接在宮裡頭換走的。
如今,住在了王府裡的這一位,早就是假的了。
淺夏突然想了那個穆煥貞,她進宮也有些日子了,聽說正趕上了太后身體不適,所以皇上連日來,也不曾在任何一位宮嬪的宮歇息過。
“元初,那穆煥巧和穆煥容二人,你覺得如何安置較爲妥當?”
穆煥巧已經是到了議親的年紀了,若說穆煥貞因爲根本就不是長平王府的人,所以,沒有人在意她的生死,可是穆煥巧和穆煥容這兩個姑娘,可是貨真價實的穆家人呢。
“先看看吧,就算是有動作,也不可能是這會兒。總得一個一個來。”
淺夏聽他這麼說,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長平王,穆流年敢當着他的面兒說這話,就說明長平王已經知道了他的計劃,難道,他竟是答應了?
好一會兒,長平王才低聲道,“本王聽說,陽州刺史的兒子倒還不錯,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願意與本王結親呢。”
穆流年的眼睛一亮,“這法子好,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兒。”
長平王瞪他一眼,“都是你這個渾小子!罷了,我與他,也還算是有些交情,我就再涎着這張老臉,給他手書一封,看看他的意思吧?”
“父王出馬,自然是沒有什麼不成的。”
長平王氣呼呼地走了,走出了幾步開外,淺夏似乎是還聽着他口裡頭嘟囔着孫子之類的話。
“父王也是想念寶寶了,你又何必故意拿這個話來激他?”
“不逼他,他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呢?這不,效果立馬就出來了?”
淺夏也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這對父子,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他們竟然是這般地可愛呢?
長平王府這裡,倒是還算輕鬆,只可惜進了宮的穆煥貞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之前覺得在長平王府,當真是人人欺凌,連個丫環都敢給她臉色看。
所以,她是做夢都想離開長平王府的。
可是等她真的進了宮才發現,事實上,與她想像的,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因爲其出身還算是不錯,所以,她進宮時,太后是允了她帶四名奴婢近身伺候的。
原以爲好歹也是長平王府的小姐,這進了宮,怎麼也得給自己一處獨立的院落吧?她不求能住進什麼豪華宮殿,住進平常一些的院子也成。
可是進了宮,才知道,因爲她是庶女出身,要先在教養嬤嬤這裡學足了宮廷裡頭的規矩,然後,再稟明瞭太后,她纔能有資格近身服侍皇上。
好不容易,再苦再累,總算是過了這一關,可皇上卻是根本就無意召見她,更別說是寵幸了。
進宮也有些日子了,她還是一名黃花大閨女,與她一起進宮的幾位姐妹,都先後有了封賞,就算是品級不高,可好歹也算是皇上的女人了,可是她算什麼?
進了宮,卻沒人要的女人?
這宮裡頭,當真是到處都是陷阱,處處都是算計。
如果不是因爲之前她在府上得了某人的指點,只怕這會兒,已經是去冷宮吃飯了。
穆煥貞心裡頭明白,想要獲得聖寵,一不能心急,二又不能再上趕着了。否則,不僅不會得了皇上的喜歡,只怕還會得了她的厭棄。
進宮有些日子,對於她附近的一些宮宇也算是熟悉了些。
這日,打扮得極其素雅清淡,在自己的院子裡坐着,開始彈起了琵琶。
穆煥貞雖然是在府中受人欺凌,可是其它小姐該學的,她也都學了。而且她自認,無論是哪一樣兒,她也比其它的姐妹學的好。
早已命人打聽過了,今日皇上會去看望劉妃,龍攆定然是會經過這裡的。
穆煥貞極有耐心,爲了防止說她有意勾引皇上,所以,早早地便開始彈着琵琶了。
當真是一曲接一曲。
直到穆煥貞覺得差不多了,看到門口的小丫頭衝她點了點頭,穆煥貞深吸了一口氣,手上的動作,也更加地柔美,臉上的表情,卻是更加地如同陽春白雪一般,讓人看了,頓覺清麗中,偏又帶着幾分的瀲灩!
這也是穆煥貞的精明之處,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兒,短處又是什麼,所以,揚長避短,她動作得很是得心應手。
這一晚,皇上原本有些歇在這裡,可是隨行的內侍,說是不合規矩,於是,當天晚上,皇上就翻了穆煥貞的牌子。
次日,皇上就封了穆煥貞爲貴人,賜住長明軒。
消息一傳回長平王府,除了那一位還能高興得起來之外,其它人,就像是根本不知道這麼回事兒。
就像是一顆又尖又利的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中,卻偏生是連個水花也不曾濺出來。
也只有長平王妃做做樣子,給府上的下人們一個發了個紅包,這事兒也就算是過去了。
穆煥貞得了封賞,滿心以爲,這會兒長平王府裡頭的那幾個人,這會兒指不定後悔成了什麼樣兒!只可惜她現在進宮時日尚短,位分又低,否則,定然是要將她的姐妹宣進宮來,好好地羞辱一番。
當然,就算是如此,穆煥貞也沒忘了,當初她應承了那人,自己進宮可是要爲他做事的。
那人的手段,她是親見過的,所以,她還沒有蠢到去得罪這樣一個不知名姓的高人。
她想要的,也不過就是榮華富貴,高人一等,其它的,與她何干?
自那日之後,這後宮之中,又多了一位清麗美人兒,舉止大方有禮,行事又向來是溫和恭讓,對待宮人,更是和善體諒。
這樣的穆貴人,自然是得到了太后的歡心。
宮裡頭,就喜歡這樣的女子,至少,不會總是惹事,給後宮添亂。
桑丘子睿在協助肖雲放找到了那些銀子之後,在他這裡的信任度,再度提升了回來。
肖雲放有意委任他官職,卻被他婉拒了。
不過,爲了讓他們放心,桑丘子睿當着太后的面兒表態,短時間內,他是不會離開樑城的,有什麼事,宣他即可。
桑丘子睿如此做派,肖雲放嘴上說着可惜,可是心裡頭卻是高興的。
任何一位君主,只怕都不會希望自己的身邊,永遠都有一個比自己聰明睿智的謀臣吧?
穆煥貞這裡在宮中得寵了,而穆煥巧與陽州刺史公子的婚事,也總算是有了着落。
淺夏以長嫂的身分協助長平王妃來做一些具體的籌備。
穆煥巧得知自己將要嫁的,是刺史府的嫡長公子,心裡頭自然是高興的。再怎麼樣,自己嫁得也是高門公子,不過一介庶女的身分,能嫁得這樣好,已經是着實不易了。
至少,在她看來,比穆煥貞入宮,可是強太多了。
在宮裡頭,那麼多女人整日裡就盼着一個男人,而且,還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可是現在父王和母妃爲自己選的這戶人家,纔是真正的高門貴女們所渴盼的婚事。
淺夏經過與穆煥巧的幾次接觸之後,也看出來,她本人對於這樁婚事,還是很滿意的。
長平王再修書一封,不過幾日,便又收到了回信。
陽州刺史,竟然是直接就派了他的兒子親自上京,帶了大批的禮物,前來提親了。
淺夏對於這位刺史大人的辦事效率,當真是萬般佩服,這動作也太快了!
“你說,他這麼急着讓他的兒子來提親,會不會是另有所圖?”
這人家的動作太快了,淺夏又開始不放心了,誰知道他是不是別有居心呢?
穆流年輕笑,“淺淺放心,他沒有別的心思。他與父親相交多年,豈會不明白父王的意思?他只是擔心如今戰事吃緊,一旦有了什麼變化,會直接影響到了後頭的計劃罷了。”
淺夏聞言一愣,上下打量了穆流年幾眼之後,才眯了眯眼睛,“這麼說,這位陽州刺史,壓根兒就是你們的人?對你們的計劃,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