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既然入了這汴梁城,我就沒打算平平安安離開過,我這一趟來難免讓有些人怨恨,受些夾磨也正常,只是我覺得樑王殿下對有些人還是太過於寬縱了。”
江烽笑了笑,他也知道丁、郭甚至在另外兩人背後都有各自的家族,哪怕只是被邊*緣化的角色,但是和家族的淵源卻不會斷,有些話肯定會被傳回去,他也就是要利用這個渠道。
“你說你有自己的想法意願,可以向樑王殿下表達,也可以在崇政院和政事堂的議事時拿出來明刀明槍的討論啊,如果爭論不贏,就用這種下作手段,就有失身份了,更何況如果用這種手段來達到目的,那大梁的利益又被置於何地?豈不是某個小羣體的利益已經凌駕於大梁利益之上了?這在大梁面對四周虎狼環伺的時候,可不是一個好徵兆。”
一番有理有據有節的話說出來,即便是丁滿和郭泰兩人自詡粗人,但也能感覺到話語裡的分量。
這是在暗指樑王殿下馭下不嚴了,甚至也可以引申爲對樑王殿下掌控力的質疑了。
丁郭二人一時間都不好就這個問題回答。
雖然他們已經打定主意要追隨江烽到固始去闖蕩一番,但畢竟現在還真是意向,江烽也還沒有對他們這羣人到固始之後的去處作一個安排,現在他們還是大梁子民,而且日後恐怕也很難和大梁徹底割裂開來。
畢竟他們背後的家族還在大梁,日後的事情還真的很難說,那麼質疑或者影射樑王殿下的話題,他們就不好搭話了。
見二人有些尷尬的表情,江烽也理解,笑了起來。
“我的話有些出格了,不過我也是爲大梁好,日後固始仰仗大梁時候頗多,大梁也一樣需要固始這個小兄弟的支持,我是真心不希望日後再出現類似的情況,這很容易讓盟友離心離德啊。”
聽得江烽說固始是大梁的小兄弟,甚至還提及了盟友這個說法,丁滿和郭泰都覺得有些好笑。
固始一縣之地,如何能與大梁坐擁近百縣之地的威勢相提並論?到現在無論是崇政院還是政事堂也沒有哪一個大人物和這邊見面,那李固將軍也是因爲陳州是其老家,夾雜着私人感情和利益在裡邊纔會見這邊,這位日後的上司似乎也有些太託大了。
“是不是覺得我這口氣未免太大了?固始何德何能居然敢與大梁相提並論?”江烽當然明白二人內心想法,負手踱了兩步,悠然道:“我這麼說自然有道理,大梁既然這一次同意支持固始,那麼雙方的合作關係就不會輕易結束。大梁需要固始,需要固始強大起來以對蔡州袁氏和淮北進行掣肘制衡,那麼勢必要扶持固始,你們二位都是將門出身,若無家中長輩的首肯,想必也沒有這麼痛快就加入固始軍吧?”
丁滿和郭泰交換了一下眼色,默默點頭。
家族長輩也早就說了這無需瞞人,也瞞不了人,日後若真是固始能發展起來,只怕還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固始和河*北三鎮那些攪得烏煙瘴氣的地方不一樣,一旦站穩腳跟,對大梁的作用會越來越大,若是能在固始幹出頭來,未必比在大梁軍中混差多少,所以還不如先行一步。
“那固始下一步的打算呢?要想替大梁在東南這一隅站穩腳跟發揮作用,不至於隨時面臨別人的威脅,固始當然需要有自保之力,固始也不可能永遠依靠大梁來救急,僅靠一縣之地當然不可能!”
江烽的這番話纔是戲肉,對於丁郭這些人來說,固然沙場征戰是他們的夢想,但是男兒功名馬上取,打仗乃至犧牲都是應有之意,但是卻需要有回報,這功名是什麼?就要要福澤子孫的官爵田產。
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官爵是錦衣,而根本還是田產,大梁人多地少,尤其是汴梁城所在的開封府(汴州),那更是如此,像丁郭這種庶出子弟是根本沒有希望分得一畝半分田的,就算是那些長房嫡出子弟都還的要爲一代一代分下去的土地田產爭得頭破血流,遑論他們這些家族邊*緣角色。
要想獲得世傳子孫的田土山林,那就只能從戰場上去取,但是大梁自立國以來,一直是面臨着衆多敵人的圍攻,開疆闢土已經不能指望了,這麼幾十年來大梁就只能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三年前更是出了狀況,丟失了南陳州三縣,這直接讓李固代表的李氏家族損失慘重,也引起了大梁內部極大的震盪。
這是大梁第一次丟土失地,而這些失地所在地方的大戶要麼就是將門閥族,要麼就是與大梁內部閥族關係密切的地方士紳望族,都是利益攸關。
之所以李固爲什麼這般積極,就是想要奪回這些屬於李氏家族以及附從於李氏家族的其他小家族的東西。
對於丁郭等人來說,固始就是一個嶄新的希望,而現在江烽就需要給他們心中的希望添一把火。
丁滿和郭泰二人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神往的表情,丁滿更是毫不遮掩的舔*舐了一下嘴脣,眼中神光湛然,“二郎,那我們該如何?”
“殷城一地對鄂黃意義不大,我打算要回來,但是兩縣之地對固始軍來說縱深仍然不足,且從人口、物資和糧食等方面來說也還支撐不起固始軍下一步發展,現在壽州混亂,壽州軍只能龜縮在壽春一隅,像盛唐和霍山,還有緊挨着固始的霍丘,現在都是兵荒馬亂,一片狼藉,如果我們能夠擊破袁軍對固始的進攻,我的打算是把霍丘、盛唐和霍山三縣納入進來,請樑王殿下向長安奏請重建澮州,轄固始、殷城、霍丘、盛唐和霍山五縣。”
“澮州?”雖然對固始這一片情況不太熟悉,但是聽聞要建澮州,還是讓丁滿和郭泰二人精神一振,這一州和一縣的差距大了去,可以說你這一縣之地根本就無人理睬你,但是一州之地,以現在的格局,便可直接奏請長安,敦請敕令了。
“嗯,澮州其實就是固始原來的稱呼,始稱於北周時期,後來在在大唐初期被廢置,現在我看可以重建起來了。”
對這一點江烽也是做過一番瞭解的,另一時空中澮州建於北周,但是在隋開皇年間被廢,固始便一直降爲一縣了,在這個時空中卻是在唐武德年間被廢。
江烽口氣很大,似乎是胸有成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純粹還只是一個紙上畫餅的事兒,八字都沒一撇。
如果說固始軍真的能在和蔡州袁軍的對抗中生存下來,殷城倒不是問題,鄂黃杜家坐擁三州十餘縣,對蘄黃兩州本身就掌控力不夠,倒不在乎這個孤懸在陰山關、穆陵關和白沙關之外的小縣,拿回來也不是大問題,但是壽州三縣要說拿到固始治下來,就有點兒誇張了。
先不說霍丘並未被蟻賊攻陷,至今仍然掌握在地方士紳手中,就算是盛唐和霍山兩個被蟻賊橫掃的縣份,雖然說距離壽春偏遠了一些,但是這裡歷來就屬於壽州,從歷史淵源上就從未歸屬於固始這邊過。
現在居然異想天開的要把這兩縣納入一個虛無縹緲的澮州管轄,大概也只有江烽這種腦洞大開的人才能想得出來。
不過這對於江烽來說卻無所謂,本身這個區域內各縣之間的聯繫就不算緊密。
以光州爲例,也只有光山和樂安與州治所在的定城聯繫緊密一些,而殷城和固始與光州聯繫往來並不密切。
同樣在壽州,壽春一家獨大,人口和商貿發達遠勝於其他幾縣,除了緊鄰的安豐外,盛唐和更南邊的霍山與壽春聯繫並不多,就算是霍丘也與潁上那邊聯繫更多一些。
但現在江烽就得要把這個餅給畫出來,而且還得要畫得繪聲繪色,要讓大家相信這個餅是真實存在,而且只要努力就能拿到手中,否則像楊堪、丁滿和郭泰這些人憑什麼拋棄離子來你固始爲你拼死拼活?
這是戰爭,是要人命的事情,沒有希望,人家憑什麼爲你效死?將軍難免陣上死,不就是圖個封妻萌子,打下一份可供留給子孫後輩的家產麼?
所以這個餅必須要拿出來,更何況江烽這個構想也並非完全無中生有毫無希望。
殷城不說了,霍丘現在已經被活躍在安豐和壽春這一線的蟻賊隔斷,北面又有淮水阻隔,現在也是孤城一座,而盛唐和霍山則是被蟻賊肆虐得不成體統了,大批逃難的農民都已經跑到了固始境內,這在江烽離開固始時就已經有徵兆了。
現在淮北自顧不暇,淮南則是內訌正進入最關鍵階段,淮北、淮南兩邊都對壽州有心無力,不正是取壽州的好時機麼?
當然江烽也知道壽春和安豐還不是固始軍能想的,哪怕擊退了蔡州敵人。
壽春關係重大,淮南淮北都不能容忍被外人所得,安豐那是壽州糧倉,享芍陂灌溉之利,米麥產量相當於其他幾個縣總和,也是淮北和淮南不容他人染指的,甚至連霍丘都有些困難,但江烽覺得盛唐和霍山是可以運作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