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南面通榆路上冒出的火光,還有隱約傳來的爆炸聲,林飛虎果斷的下達了攻擊的命令。那輛已經快要開出四營伏擊範圍的汽車被堵住了。
護衛的鬼子立刻下車,利用車廂做掩體展開反擊。槍聲一響,武圩據點的鬼子火速出動了,不遠出巡邏的鬼子也趕了過來。
因爲交戰雙方後來刻意的隱瞞,這場戰鬥的激烈程度很少爲外人所知。不過幾天后經過通榆路的人們,還可以看到路上殘留的血跡。這些乾涸的血跡伴着泥土,已經變成了黑褐色。路邊的野草被踩得七零八落,土溝邊上的泥土都滑落了下來,地上滿是雜亂的腳印。
來到這裡撿糞的人,偶爾還能看到一兩枚彈殼,他們四處看了一下沒人迅速地撿了起來,拿着這個到獨立團去,能換到數量不等的糧食。
當地的老百姓都在議論那天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槍聲從半夜一直打到黎明,吵得大家都沒睡好覺。有人說是八路軍的大部隊經過了這裡,和鬼子發生了激戰。也有人說是鬼子的大軍掃蕩了附近的八路,雙方死傷慘重。
這些猜測沒有人出來證實,也沒有人出來反駁,只是郊外多出來的一片新墳似乎驗證了他們的猜測。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人們驚訝的發現,鬼子似乎老實了很多,不再像平時那樣耀武揚威的出來禍害老百姓了。走村串戶的八路也安靜了不好,沒有原來那麼活躍了。
這種異常更激起了人們的興趣,他們閒來無事都在議論,那天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些也傳到了曹科的耳朵裡,他只能假裝沒有聽到,私下裡吩咐僞軍要小心一些,吃飽喝足了拿點軍餉混混日子就行,不要去招風惹事。那些僞軍巴不得這樣,只要鬼子不折騰他們,誰特孃的願意去禍害人啊?
他們又不是外地人,誰在當地沒有個親戚什麼的?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要不是看上了鬼子的軍餉,誰特孃的願意擔個漢奸的罵名啊!
曹科現在心裡很不安,這次通榆路上的大戰,鬼子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死傷的鬼子超過了五百多。光是被燒燬的汽車就有十幾輛,車上的大量物資被劫,其中有神秘莫測的毒氣彈。
獨立團的傷亡有多少他不知道,不過從他們的武器裝備和日軍的差距來看,傷亡應該不會比日軍少。能夠在那樣困難的條件下發動這麼大動靜的戰鬥,曹科對於林飛虎的認識又上了一個高度。
拋開個人之間的偏見不談,林飛虎這一次的表現可以說顯示了大無畏的氣概,在沒有準確情報的情況下,他的獨立團居然能夠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連着幾天埋伏在通榆路上等候日軍的運輸汽車,就這一定就足以證明了他的過人之處。
在以往的印象中,受到日軍壓迫的中國人要麼投靠他們賣國求榮,要麼委曲求全苟且偷生。像林飛虎這樣,能夠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堅持和日軍戰鬥還能鯉魚不敗之地,曹科是第一次見識到。
他從心裡感覺,要是多一些像林飛虎這樣的人,那鬼子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麼猖狂。在林飛虎的身上,找不到一丁點所謂“東亞病夫”的影子,他看到的是那種不畏艱險的勇氣,是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魄力。
只是日軍的物資被劫了,現在鬼子從上到下反思這次行動失敗的原因。八路爲什麼會知道他們的行動計劃?爲什麼能夠在這麼大的地方把他們的車隊分批次截住全部的消滅?這裡面要說沒有問題,他們自己也不會相信。
曹科擔心的是,這次戰鬥他的皇協軍傷亡居然只有幾個人,這在一般人的眼裡是不可思議的。事實上在戰鬥中,他的保安隊也的確沒有出什麼力,他們的槍口都故意擡高向天空射擊,在獨立團的戰士衝上來的時候,他們慌亂的撤退下去,還故意的把子彈留了下來。
現在鬼子也過來統計了他們的損失情況,雖然沒有說什麼,曹科感覺到鬼子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受到鬼子懷疑肯定是危險的,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一旦發現有誰對他們構成了威脅,就會毫不客氣的清除。這是他們一貫的伎倆,一直都是這樣行事的。
曹科沒有退路,他的父母還在板浦,他不可能把他們拋下自己獨自一個人離開。何況他現在也僅僅是猜測,鬼子並沒有對他採取什麼行動。他依然是皇協軍的大隊長,還在股指跌眼皮子底下來來去去。
他決定留下來,危險可能是有的,也並不一定就真的存在。他覺得留下來反而比逃走更安全,逃走了就是不打自招,留下來或許鬼子還能更信任他。可接下來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他也就慢慢的放下心來。
海州城內,石原的指揮部裡。來自第五師團師團長遠藤保仁的特使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石原和梅津次郎陪着小心站在一邊。
這次通榆路的戰鬥,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已經在遠藤保仁面前失去了最後的信任。在經過周密計劃的情況下,一個多聯隊的日軍加上數量可觀的僞軍,居然沒有保護好他們運輸車隊,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恥辱。
上次鐵路上的伏擊戰沒有獲勝,石原已經在如履薄冰了。他本來想集中力量搞一次大掃蕩的,可意外的接到了不準隨意行動的命令,要求他集中兵力保證這次運輸的安全。哪知道他集中全部兵力嚴防死守,還是被八路鑽了空子。
特使從懷裡掏出一個密封的信封,從裡面拿出了遠藤保仁的信。他冷冷的看了石原和梅津次郎一眼,開始讀了起來。
石原太郎和梅津次郎站得筆直的,用心傾聽着來自遠藤保仁的訓示。
“大日本皇軍華北派遣軍第五師團駐海州二一二聯隊長石原太郎大佐,”特使冷冷的讀道,眼睛瞄了石原一下。
“哈伊!”石原站得更直了,身體幾乎成了一條直線。
“海州憲兵隊長梅津次郎中佐,”特使又頓了一下。
“哈伊!”梅津次郎站得跟石原一模一樣,眼睛平視前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大日本皇軍華北派遣軍第五師團師團長遠藤保仁中將令:在此次護送重要武器經過支那海州的戰鬥中,石原所部英勇戰鬥,牽制了八路軍的主力,爲完成運送任務立下大功,茲予以表揚……”
納裡?立下大功?表揚?
石原傻眼了,這是叫什麼事啊?死傷了幾百名士兵,運輸車隊全軍覆沒,所有車輛被燒成了廢鐵,這也算立功?
他愣愣的站在那裡,忘記了去接特使手中的嘉獎令。
“石原大作閣下,你是不是對這個命令有什麼不滿?”特使冷冷的問道。
“沒有沒有!”石原趕緊否認,恭恭敬敬的把嘉獎令接了過來。
“特使閣下,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石原客客氣氣的把他請過來坐下,奉上茶水問道。
特使看了他一眼,“大佐閣下,這次秘密武器成功運入山東,你的功勞大大的!恭喜大作閣下晉升在望!”
石原徹底傻眼了?這特麼的究竟是怎麼回事?運輸隊的汽車連輪子都被燒得不見了,怎麼會把物資運送到山東去?
搞錯了?不可能,遠藤保仁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他突然腦子裡閃過一絲靈光,“特使閣下,您是說……”
“石原大佐果然是師團長看中的後起之秀,這麼快就想明白了!”特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是的,這次從通榆路上經過的車隊就是個誘餌,真正的秘密武器已經通過秘密通道運到沂蒙山區了。”
“啊?”景觀石原已經猜到了大概的情況,現在聽到特使親口說出來,還是吃驚不小。
“特使閣下,我不明白師團長閣下爲什麼要這麼做。經過這次激戰,我的部隊損失在短時間內難以復原,我們爲什麼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搞這樣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沒有意義嗎?意義大得很。”特使看着他說道,“師團長閣下和鬆井梅德根閣下策劃的這次行動,是一次空前的勝利。不僅把秘密武器成功的運到了山東,還消滅了八路的大量兵力。你的部隊有損耗,八路的損耗更大。師團長馬上就會把你的損耗全部補上,八路要想恢復元氣,可能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感謝師團長閣下的栽培!我要親自面謝!”石原站起來立正說道,“不過我有點不明白,既然只是爲了吸引八路的注意,我們爲什麼要用那麼多的物資損耗做代價?現在皇軍的物資供應也是很困難的……”
“大佐閣下,你以爲那些軍服是那麼便宜的就讓八路搶走了嗎?他們會付出慘重的代價的,用不了多久,他們的人就會死亡,戰鬥力將進一步的消弱。”特使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至於面謝師團長你就不用了去了,第五師團已經奉命調防,你們將調撥給換防的第四軍二十二師團指揮。”
石原又是一愣,遠藤保仁要調走了?
“大佐閣下,不要辜負師團長的希望,他很看好你!”特使臨走前冷冷的說道。
“感謝師團長閣下的信任!”石原又是一個立正,他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臉問道,“特使閣下,您對我的接待有什麼不滿嗎?爲何從頭至尾見不到您的一絲笑容?”
“大佐閣下,你的接待很好,能夠在這樣的困難下很能品嚐到大日本的清酒,已經很不錯了!”特使依舊面無表情的答道。
石原更納悶了,那究竟是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