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唐闊等人被五花大綁,扔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大車,一路顛簸。
終於,在四天之後,方家的人帶着他們的“戰利品”們,到達了西海閣治下,最以柳仲彥馬首是瞻的小鎮,柳泉鎮。
衆人進入鎮子的時候是在深夜,只是這一次對方家的人來說,雖然是回家,但是隱秘性卻做得比偷襲敵人還要好。
方天耀帶着車隊,抵達了鎮子中間的方家宅邸,唐闊等人被轉移進方家宅子裡面的地牢裡。對於蘇茜的下落,唐闊依然一無所知。
天亮的時候,幾個方家的僕人將唐闊帶到方家宅子裡的一間廂房中。唐闊以外的發現,這裡不僅沒有擺放任何刑具,甚至還爲他準備好了洗澡水和乾淨的換洗衣服。
幾天的勞碌奔波,唐闊身上髒了不少,對於這樣的待遇,自然是來者不拒,反正現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能吃吃能喝喝,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沐浴更衣過後,方家的僕人彬彬有禮的起身告退。
唐闊心中滿是疑惑,按理說,方家的竹子是柳仲彥,而柳仲彥一旦抓住了自己,第一反應應當是除治而後快,這樣的話,基本上就斷絕了柳刑天恢復功力的可能。
難不成,柳仲彥想從自己口中打聽些什麼消息?但是爲什麼,方家人不但沒有殺掉自己,就連拷問也免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讓唐闊感覺心裡更加沒底。
這些天自己在車上和方月陽有過幾次簡單的對話,唐闊自認爲套話的本領已經趨於一流,但是從方月陽的反應上看來,方家人似乎並不知道業火獅襲擊車隊的事情。
那麼到底是誰,用業火獅幾乎讓整支車隊全軍覆沒呢?
想來想去想不通,唐闊在心中告慰自己:多想無益。
正好看見桌上擺放整齊的飯菜,腹中饑饉的唐闊毫無顧忌的坐了下來,也不擔心有人在酒菜裡下毒,抄起筷子便開始大快朵頤。
等到唐闊吃吃喝喝到了半醉微醺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一個身材頎長,氣度非凡卻又蒙着面的中年男子穩步走進房間,看到唐闊的樣子,眉宇舒展,似乎是在向唐闊露出了微笑。
唐闊愣了愣,放下了筷子。
“主公,唐公子已經請到,屬下告退。”方文耀恭恭敬敬的對着這個中年男子欠身,轉身便走出了房間。
眼看着方文耀稱這個中年男子爲‘主公’,唐闊當即想到了,此人一定就是柳刑天的老爹:柳仲彥。
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儒雅有禮,氣度也非常人,看起來並不像那種爲了權勢不顧舐犢之情,要將自己的兒子趕盡殺絕之人。
然而出身皇族,見慣了親人間爲了皇位私相殺戮的唐闊,並沒有因此而對眼前的這個人改變自己的看法。
“原來是西海閣未來的當家。”唐闊有意挑釁,開口說道:“在下唐闊,不過是一個試藥的小人物而已,閣下不必難爲我吧。”
柳仲彥聽到唐闊的話,雙眼微微眯起來,這一次,竟然真的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小人物?堂堂龍古國伯威爵,天下罕有的神魄境界強者,作用伯威行省,隨時都可以列土分疆登基大寶的人,竟然會自稱是小人物。”
對方竟然一口就把自己的身份講了個清楚明白,這一點倒是讓唐闊感到有點意外,然而唐闊畢竟不是小孩子,並不爲此而感到慌亂。
“閣下竟然可以對唐某的來路如數家珍,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唐闊笑道:“不如直接點,您老人家想讓我做什麼直說。能做到的我做到,你放了我和蘇茜姑娘。如果實在做不到,給我來個乾脆的,也不用擔心我去給你的絆腳石試藥。”
柳仲彥聽着唐闊的話,笑聲竟然更大,片刻後方才停住。
“闊兒,誰說要讓你給柳刑天試藥了?”柳仲彥道:“我要讓柳刑天那個野種爲你試藥。”
這一句話如同一個驚雷,讓唐闊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別的先不說,柳仲彥竟然叫自己‘闊兒’,這個稱呼往日只有自己的父母叫得,自從父親戰死,自己離家後,就在也沒有人這麼稱呼過自己。而且,他剛纔叫自己‘闊兒’的時候,神態和聲調,竟然是那樣熟悉,令唐闊感到一陣莫名的親切感。
當然,更讓唐闊想不通的是,柳仲彥竟然要讓自己的親兒子柳刑天給自己試藥?
對了,唐闊記得,剛纔柳仲彥好像叫柳刑天什麼來着?野種?
這句話裡內容太多,唐闊一時消化不了,好半天都是愣愣的坐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了?”柳仲彥笑道:“你不相信?”
說完,柳仲彥輕輕的將手伸向耳後,摘掉了自己的蒙面。
蒙面摘下的一刻,本來就已經出於發呆狀態的唐闊徹底石化了,整整過了好半天,唐闊才努力地揉着雙眼,用帶着顫音的嗓音叫道。
“父王!”
唐闊猛然站起了身,幾乎想要一下子跪在了柳仲彥腳下,什麼伯威爵,什麼神魄境強者的身份,統統忘了個乾淨,此刻的唐闊,就好像一個離家太久的孩子,撲在了慈父的懷中。
然而柳仲彥搖搖頭:“孩子,我不是你爹。”
唐闊聽着,心中頓時充滿了失落感,雖然自己很清楚,當日父親血濺宮廷,爲國捐軀,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父親再也回不來了,然而自己此刻,竟然如此的不爭氣。
心裡想着,眼淚隨之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柳仲彥嗓音溫和:“孩子,我是你的叔叔,本名唐鈺。”
唐闊看着柳仲彥,呆呆的點了點頭,又猛地搖搖頭,彷彿不太相信柳仲彥所說。
柳仲彥絲毫不以爲意,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娓娓道來:“我和你父親唐晏本事同母雙生,那時龍古國遭遇大戰,爲了保住唐家苗裔,前任龍骨皇,也就是我們的父親,將我送到西海閣。以龍古國皇家的威勢,強迫膝下無子的柳天方認我爲子。
然而柳天方忌憚我們龍古國的勢力,但是骨子裡始終視我爲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弱冠之年,柳天方爲我安排了一門親事。那時候的我懵懂單純,並沒有意識到這個老匹夫在跟我耍什麼手段。
洞房當夜,血氣方剛的我和其他新婚男子一樣,和我的新娘巫山雲雨。婚後,對我的妻子更是百般愛護,十月之後,我的妻子爲我生下了這個所謂的兒子,柳刑天。
直到五年前,一次機緣巧合中,我意外得知,我的所謂妻子,那個賤人,早在和我成親前的一個月,就在柳天方那個老匹夫的安排下,和他柳家宗家三個男子同時同房數次,等到柳天方確認那個賤人懷上了他們柳家的種之後,才讓我和那個女人正式成親。”
說道這裡,柳仲彥眼睛瞪的大大的,幾乎有了目眥盡裂之勢。
“這種恥辱,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以忍受!”
柳仲彥,不,唐鈺說道:“得知真相的當天,我衝回家去,正好看見了那對賊母子正在上演母子情深的戲碼。我一怒之下,就要殺了那個賤女人。
那個野種柳刑天自然不肯,擋在他母親面前,苦苦哀求。哼!他還真以爲我是他的老子麼?我推開他,一掌打在那個賤人身上,那個賤人當場斃命。
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柳刑天這個野種,看到他的母親死掉,當即發了狂。直到交手的一刻,我才發現,原來這個野種的本事,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超過了我。”
說到這裡,唐鈺似乎有些心有餘悸:“好在當時那個野種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當我是他的親生父親,若不是如此,恐怕當日我不一定能夠活命。”
儘管見慣了那些爲了權勢你爭我奪的醜惡,然而當唐闊聽完唐鈺的講述,心中還是感到了非常的不適。柳天方讓人給自己的養子帶了綠帽子,唐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殺掉那個曾經恩愛的妻子,已經讓唐闊感到有些無法接受。
然而,在唐鈺說起柳刑天的時候,言語中的那種怨毒,更讓唐闊感到一陣真的不寒而慄。
反倒是對柳刑天,唐闊從心底生出了一絲同情,自己的母親被父親活活打死,然而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十幾年來始終視作最親近,最尊敬人的父親竟然也要對自己下殺手,換做是唐闊,恐怕早就受不了這樣的現實了。
突然間,唐鈺話音一轉:“蒼天有眼,讓我唐家出了你這樣的奇才,出手間就讓柳刑天功力盡失。做叔叔的,從心裡爲你感到驕傲。柳天方一心想讓你替柳刑天試藥,治好柳刑天,本來我是想殺掉你,讓柳刑天一輩子當一個廢人。然而當我知道你就是我的侄子的時候,我認定這是上天給我唐家一次雪恥的機會,現在,我倒要讓柳刑天替你試藥!”
“那種藥?很危險麼?”唐闊問道。
唐鈺一臉肅穆,點頭道:“柳天方這次算是孤注一擲了,他知道,如果柳刑天再不恢復,憑藉着我這些年在西海閣的經營,麾下聚攏起來的這些只認我不認西海閣的擁躉們,他們柳家覆滅是遲早的事情。所以,這次柳天方基本上就是在賭博,那種藥或是見效,或是死掉,沒有中間。”
唐闊並不是不想恢復功力,然而要爲了自己恢復功力,讓柳刑天被自己心中的‘父親’灌下那一碗可能會讓他死掉的藥,唐闊就有一種不恢復也罷的衝動。
“但是在這之前。”唐鈺道:“闊兒你作爲我們唐家的男子漢,應該爲唐家做些事情。”
事實上,說起唐家,唐闊心中有一種很複雜的情感,對於自己的父母,唐闊心中自然是無比的敬愛,然而一旦想到那個龍古皇唐玄,唐闊心中就有一種想要作嘔的感覺。
然而此時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唐闊道:“叔父請講。”
唐鈺道:“你弟弟唐允如今在伯威行省擁兵自重,然而如今我們龍古國內憂外患,近些年東北邊境滿真蠻夷作亂,國內又有流民造反,我要你去勸說唐允早歸正道,爲了我們唐家一族,向龍古皇唐玄效忠,率軍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