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過去。
很意外,昨天夜裡只有五個不長眼的小妖怪一頭撞上來,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動靜。
張揚想象中那種恐怖可怕煎熬的夜晚完全沒出現。
不過這也應該是正常的,一個區域內不可能存在太多的妖怪,何況他已經連續幹掉了這個區域中的三個boss。
這樣想着,張揚也就取出二十單位的妖怪肉,讓士兵們架起火堆,開始準備今天的早餐。
當空氣中開始瀰漫着烤肉的香氣的時候,他就見到槍兵隊長吳遠領着一個巡邏小隊返回來,每個人身上都揹負着一大捆木頭。
開始張揚還以爲是吳遠他們收集的木柴,但隨即他就發現,這些所謂的木柴都相當規整,長約兩米,手臂粗細,兩端均勻,質地細膩結實,這顯然是精挑細選回來的。
“村長大人!”
來到張揚面前,吳遠他們就卸下木柴,整齊劃一的向他行禮,那種下對上的敬畏簡直是刻在骨子裡一樣,如果他之前的猜測正確,這些士兵之前都是被封印束縛在建村令之中,那麼一定有什麼緣故讓他們不敢反抗建村令持有者的任何命令。
當然張揚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表面上仍舊是很親切的樣子,甚至還上前拍拍吳遠肩頭上的露水。
“昨夜辛苦你們了,快來吃早飯吧,嗯,這是要做什麼?”
“村長大人,這是我今天凌晨抽空帶人砍回來的,我準備把它們全部切削成木矛,就是那種可以投擲的木矛,昨天大人您的話提醒了我,我們的士兵面對那些可怕的妖怪,攻擊手段還是太單薄了一些,如果他們都掌握了投擲木矛的技巧,這無疑會讓我們更容易絞殺那些妖怪。”
吳遠大聲道,神情很認真。
張揚就仔細的看着他,然後哈哈大笑,“好,就這麼辦!需要我再招募出一個工匠嗎?”
“村長大人,不用的,我一貫認爲,一個好的士兵,首先第一要務就是熟悉自己的武器,如果連自己性命相依的武器都不是親手打造出來,那又有什麼資格在戰場活下來,死了也是活該。”
“咦,這句話好有道理,沒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張揚這個時候真是越發欣賞吳遠了,好像這傢伙天生就是英雄模板一樣,那麼,開啓英雄試煉嗎?
不,還是再等等吧。
接下來就是一頓愉快的早餐。
吃飽喝足之後,槍兵隊長吳遠也就正式開始教授士兵們投擲的技巧,6個精銳弓手不需要訓練,他們就負責日常的警戒。
12個精銳刀盾兵,7個精銳槍兵,還有張揚也一塊兒加入這個訓練中,嗯,雖然張揚自詡是魔法師,但在生存面前,什麼都是浮雲,只要能活下去,別說學木矛投擲了,就算是去學偷雞摸狗,偷香竊玉他也毫不猶豫。
不過,吳遠的訓練還真是別出心裁,20個訓練者,每人發放10根粗糙的原木棍,再加上一把長刀,就開始自己切削,什麼時候認爲削好木矛了,什麼時候停止。
雖然心中疑惑,張揚還是相當認真,學習嘛,當然就得有一個學習的態度,什麼都不懂呢就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一頓嚷嚷,那很掉價的。
而這一開始切削,張揚沒覺得有多簡單,也沒有覺得有多難,畢竟從小到大他除了不是學霸這個遺憾外,他的動手與破壞能力就是非常強的,畢竟有一個機械工程師的老爸那不是開玩笑。
刷刷刷,沒多久,張揚就切削好了第一根木矛,他自己感覺還不錯,或者是與B-級強度的靈魂,E-的力量有關,他拿着長刀的手非常穩定,所以削出來的木矛也非常漂亮,那叫一個光滑可鑑。
只是當吳遠走過來之後,神情就變得很古怪,
“村長大人,請恕我直言,雖然您切削的很認真,但我認爲您缺少對這件事的敬畏,如果您還想繼續學習木矛投擲的話,我想斗膽,讓您體會一下什麼叫做敬畏。”
“敬畏?”
張揚有點疑惑,他自認爲很認真啊,而且他真的是聚精會神,連一絲雜念都沒有,瞧瞧,其他士兵連第一根木矛都沒有削出來呢,而且都是醜八怪。
“我不太明白,你能說的更清楚一點嗎?”
“村長大人,很抱歉,我也無法說明,但我的確就是覺得,您對這件事不夠敬畏,還請大人恕罪。”吳遠好像也很苦惱,似乎某些記憶出了斷片。
這於是讓張揚更加確定自己之前的猜測了。
“好吧,那你就用你能表達的方式,讓我感受一下什麼叫做敬畏。”張揚哈哈一笑,不以爲意。
“多謝大人理解,請您小心。”
吳遠躬身一禮,就隨手拿過張揚剛剛切削出來的木矛,直接向後退出100米左右,這才做出一個準備投擲的動作。
說實話直到這一刻,張揚也沒太在意,他以爲吳遠是在言傳身教呢。
但下一秒,當吳遠的身體扭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角度,把木矛投擲的方向對準張揚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就好像有一種大恐怖瞬間降臨,張揚感覺他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心臟因爲跳動太快而停滯,外界的一切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給硬生生切斷。
死亡,這兩個字真真切切的出現在張揚的靈魂裡,他感覺自己被放在燒紅的砧板上,被放在冰天雪地裡,被投入無盡的黑獄深淵。
他甚至想施展禁錮法術都做不到,逃避更不可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的看着吳遠從一百米外將那根木矛投擲過來。
“嗡!”
這一次投擲的木矛都沒有突破音速,只是準確的穿過張揚的兩腿之間,紮在地面上,兀自顫動,他沒有受到半點傷害,但他卻好像真的走了一圈地獄,魂兒都被嚇飛了,大腦空白,渾身哆嗦着,差一點就尿了褲子!
足足幾秒後,張揚才一屁股坐下來,感覺渾身都虛脫了,可是他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或者惱羞成怒,或者很丟人,因爲他終於知道了吳遠所說的,他欠缺敬畏是什麼意思了。
很簡單,他欠缺的就是面對死亡的敬畏。
他從來都沒有直面過死亡,至少,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完全無助的面對死亡。
哪怕他之前擊殺第一隻紅鷹的時候,也是藉助了一級防護,或許他可以狡辯自己很勇敢,但那仍然遠遠不夠。
至少那個時候他並沒有多少直面死亡的大恐怖。
“大人,請您治罪!”
吳遠走過來,單膝跪下請罪。
“沒——沒事,我懂了,你——你做的很好。”張揚話都說不利索了,但他真的是懂了,讓吳遠站起來,他就默默的去切削第二根木矛,這一回,他還是他,刀還是同樣的刀,木棍也是一樣的原木棍,唯獨態度不同了。
之前他切削木矛,雖然也是全神貫注,聚精會神,但卻是把這件事當成了生活中的一種遊戲,一件工作,至多不過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藝術品。
所以吳遠說他欠缺敬畏是正確的。
他是村長,他有二級防護,他有禁錮法術,他有士兵替他出生入死,就算曾經害怕恐懼擔憂,也都是間接的,他根本不曾直面生死間的大恐怖。
可現在,他手中的原木棍,不再是原木棍,而是他的生命,他在戰場上,他在生死之間唯一可以依賴的摯友,武器,乃至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這種切削,訓練的其實不僅僅是技術,不僅僅是態度,還是一種對意志,對靈魂,對本心的拷問。
你,是否已經做好直面生死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