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家,醞釀已久的大雨傾瀉而下。脫下外套,發現胸口的衣服面料上被劃出三道口子。回想剛纔打鬥的那一幕,心裡暗覺驚險。明子手下竟然有如此厲害之人,以前真是太小瞧她了。
躺在牀上,我把玩着兩枚黑鏢,慢慢回憶那人的模樣。
他穿着寬鬆的牛仔褲和銀灰色的寬口襯衫,咋一看,還挺帥氣的。
動作極快,身法靈活,一定和我一樣,從小受過嚴格的訓練。
他這種埋伏和偷襲的手法,讓我想到日本的忍者。
忍者……這是個幾乎要銷聲匿跡的詞語……除非是在漫畫裡……
漆黑的頭髮和英俊的臉龐,以及冷峻堅定的神色,讓我覺得他不是普通的蛞蝓,恐怕是個難纏的對手。
那種眼神,是殺人的眼神,如同野獸一般兇猛。
想殺我?沒那麼容易。要不是我今天穿着不適合運動的服裝,我未必會處於下風。
突然有點想和他較量較量,哪怕他是個專事暗殺的“忍者”。
起身走向窗口,發現外面的雨越來越大。
滴答滴答……窗外的紫藤上雨水緩緩落在窗臺上,匯成細流,順着外面的牆壁進入花園的泥土裡。
算了,我不該爭強鬥勝。好不容易離開舊金山,如今又把半隻腳踏入江湖。
空虛地看着窗外,看着天上大滴的雨水,義無反顧地撲落,接着碎成粉末,頗爲壯烈。
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有多少雨滴在窗外碎成粉末,只覺得自己有些累。
路上出現一點紅色,慢慢靠近,才發現是一頂紅色的雨傘。白茫茫的雨裡,紅色的雨傘很顯眼。
又是這傢伙。
絳紅色的裙子,粉紅色的揹包。外加一頂紅色的雨傘。
我站在窗口,饒有興趣地看着她,而她並沒有發覺有人在看雨中的她。
她徐徐地走着,沒有一絲企圖避開大雨的匆忙或者慌張,即便公寓就在她幾步之遙也一樣——沒有奔跑,沒有加速,只是如同在雨中散步。一瞬間,我重新覺得她有些可愛。
奇怪的是,她沒有朝自己的公寓走去,而是走向我的公寓。
我走出房間,打開公寓的門。
她猛吸一口氣,準備敲門的手停在半空。顯然,她被突然出現的我嚇壞了。
我抓住她空中的手:“進來吧。把鞋脫掉。”如果把地板弄髒,馨雨一定會非常生氣。我瞭解馨雨的脾氣。
秦琴的手腕很冰涼,但很柔軟。
“我想借用這裡的鋼琴練習。”她眨着大眼睛,“可以嗎?”
我不再說話,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沒多久,客廳裡的鋼琴上,響起《IBelieve》的旋律。
我躺在牀上,耳邊混和着窗外猛烈的雨聲,聽着門外隱約的鋼琴曲。
一遍《IBelieve》結束了,接着是第二遍,接着是第三遍……
鋼琴的聲音越來越響,甚至蓋過了窗外的雨聲。
第十遍結束,我再也無法忍受,打開門衝到客廳:“我要睡覺,你能不能輕點!”
鋼琴的聲音其實並沒有變響,是我的心變得煩躁了。當我明白這點的時候,秦琴擡頭可憐兮兮地望着我。
“唉,算了算了,我到你的房子去睡覺。”我的口氣不知不覺地變軟,“把鑰匙給我!”最後,我又不得不加強自己的語氣,顯得自己沒有錯。
秦琴乖乖地把鑰匙交給我,一點抵抗或者質疑也沒有,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強盜。
和她在一起,心總會變得很亂。我如同強盜一樣,粗野地搶過她手裡的鑰匙,始終不給她一個好臉色,奪門離開。
雖然沒有被毒鏢射中,但我早已經中了八仙花的“毒”:變得驕傲、冷淡和善變。陰雨綿綿中,我成了一朵碩大的變色八仙花。可笑之極。
冒着大雨,我橫跨道路,進入秦琴的公寓。
秦琴的公寓的結構樣式和馨雨的那幢一模一樣,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馨雨的公寓,整潔明亮,一塵不染,尤其是大客廳,給人很寬闊的感覺。局部採用中國式裝飾,有着輕快典雅的洛可可風格;秦琴的公寓,擺滿了各種色彩鮮豔的小裝飾品,傢俱以布面爲主,雖然有些繁亂,但也不失溫馨隨意之感。大概,這就是她們兩人的性格不同吧……
推開秦琴的臥室,一股宜人的清香撲面而來。窗臺上放着一個藤編的花籃,裡面放着一束鮮花,房間裡的香味從此而來。
厚重的紫色窗簾,將窗外的雨聲隔絕,彷彿那份吵鬧來自遙遠的另一個世界。打開臺燈,溫和的黃色光線在華貴的紫色窗簾映襯下,發散着幽雅神秘的氣氛。
打開CD機,裡面放起經典的歐美老歌,整個房間頓時瀰漫着緩慢的哀傷情調。
躺在柔軟的牀上,聽着裡面的《IMissYouLastNight》,忽然覺得秦琴也並非那麼討厭。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大多數的人選擇埋藏這份悲傷。秦琴這女孩,可能也在逃避某些事情。她究竟是自由的,還是孤獨的……
“Imissyoulastnight,inmyheartyouare……”
真是一首傷感的歌。
馨雨在逃避過去,我在逃避現在,秦琴在逃避未來。
像秦琴這樣的女孩,多半是感情受挫,對前途感到萬分迷茫,纔會獨自出國留學。
倦意再一次襲上心頭,我順其自然,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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