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知道。”雲湖冷聲道,一語把她嗆回去。
李嬤嬤臉色一沉,很快恢復自然,從身後宮女那裡端過托盤,“皇上要來了,大家都在梳妝打扮,這是奴婢給您準備的衣服,熱水也準備好了,雲湖姑娘洗個澡換身衣服,安安心心的等皇上來接不是更好嗎?”
雲湖這才轉頭看她一眼,臉上笑容諷刺,眸子像刀子一個剜得人生疼,李嬤嬤被她的目光嚇得一驚,退後道:“奴婢半點沒有私心,全是爲姑娘好。”
雲湖一笑不說話,慢慢站起身來,李嬤嬤見她有意和解,於是忙陪着笑臉指點,“往這邊走,奴婢都備好了,還特地備了宮裡娘娘們用的香料,只等姑娘人到就可以洗了。”
雲湖一路走着,擡頭看到不遠處樹上的紅絲帶,有幾枚紅得格外鮮豔,在發白褪色的絲帶中間十分顯眼,丁點的功夫,她們已係上了新的願望。
她低下頭,轉身拐進迴廊另一側。
門口轎子剛剛停穩,就有內侍在旁高呼皇上駕到。
隨行宮人打開門,洞開的院門裡頭,幾個女人從柱子後探頭探腦的出來,再一遛煙跑回屋裡,李嬤嬤一路喝斥着走過來,給皇上請了安,低頭站在那裡道:“奴婢有失遠迎,還望皇上見諒。”
南諾天下了轎,冰藍的眸子在她身上落定一秒,重又收回,淡淡的開了口,“姒雲湖呢?”
“已經梳洗好了在等皇上呢!”
南諾天眸光沉了沉,不知怎麼聽着這話就覺得不舒服,李嬤嬤也察覺到了,連忙改口道:“在這裡呆久了,身上會有一股黴味,梳洗一下免得薰着皇上,另外也是對皇上的尊重。”
南諾天哼一聲,不說話,冷珏上前道:“前面帶路。”
李嬤嬤覷着皇上臉色,再看這位說話的也非同小可,立刻便笑着作了個請的姿勢,躬着身子在前面帶路。
南諾天步伐沉穩的走着,窗格里露出期盼的目光,他沒有轉頭看,一直上了迴廊,冷珏無聲的跟在身後,等到時,便加快兩步上去開門。
雲湖就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旁邊桌子上是宮女新送來的茶,上好的碧羅春,她已許久不曾聞到茶香味,隨手端起來放到面前聞一聞,舒淡的香味迫入鼻間,她微微笑了,沉醉在自己的的世界裡難以自撥,連來了人都沒察覺。
或許是她根本就沒打算理來人。
南諾天進了殿,第一眼看見得像是她臉上的傷,高高綩起的發,臉上猙獰一覽無餘,冷珏也看到了,眸光一由得沉了沉。
“真是稀客!”雲湖笑着道,緩緩睜開眸,用僵直的側身對着客人,並沒有要起的意思。
李嬤嬤看了半天覺得氣氛不對,緊走兩步上前道:“姑娘,這是皇上,還不快起來行禮。”
雲湖冷笑一聲,仍舊不動彈,“這位皇上曾經是我的夫君。”
一語
驚人,在場的連冷珏在內都不由得替她出了一把冷汗,轉身看着南諾天,他反倒十分平靜,緩身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你們都下去罷!留冷
珏一個侍候就好。”
李嬤嬤福了福身,聽話的帶了門出去,守在門外。
等人都走後,南諾天的目光才從她臉上收回,低頭笑了一聲。
雲湖轉身看着他,“皇上笑什麼?”
“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弄的?”他冷冷開了口,冰藍的眸子裡燃着怒火,這是他憤怒的前兆,與她做了那麼久的夫妻,她深知,可是卻不顧,像是故意要惹怒他。
雲湖放了茶盞,贊一口好茶,“別管怎麼弄的,反正姒傾城深信是皇上所爲,皇上是個殘忍的人,這點小事應該是你能做得出來的。”
她笑起來,更顯得猙獰,笑臉吟吟的樣子彷彿在說着最無邪的話,而南諾天卻越來越激動,情緒在胸腔裡來回碰撞,被他按壓下去。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他道,惹來雲湖更大聲的笑,“皇上難道不明白嗎?我們是仇人,只要你幸福我就覺得不舒服,所以要讓你痛苦。”
“你就不怕朕殺了你?”他目光凜然,已起殺機。
雲湖轉身看一眼,不屑的道:“如果你想殺我,當年就殺了,何必留到今天。”
“或許今非夕彼呢?”
“哈,皇上殺了我,誰幫你解答心中疑惑?”她若有所指的看着他,臉上笑意高深漠測,南諾天輕輕笑了,“看來留芳殿的生活並沒有讓你失了天性,你還跟從前一樣。”
雲湖隨意擺弄着裙子上的流蘇,良久才道:“我是沒變,可是皇上變了,變得可以爲一個女人失去自我,我替你可悲。”她轉身看着他,眸子裡剛纔笑意全無,只剩下一種徹骨的恨,愈來愈濃。
南諾天不以爲意的輕笑,“在留芳殿裡也能知道這麼多外面的消息,雲湖,看來你還沒死心。”
“我爲何要死心?你不是來找我了嗎?”她臉上現出一抹得意的笑,眸光有意無意瞥向一旁冷珏,笑着道:“不惜撒下彌天大謊,用冷珏作爲誘餌放到她身邊,如果皇上這麼愛我的話,我也會逃。”
南諾天臉上笑意收斂,眸中閃過一絲不易讓人察覺和痛苦,他冷冷的站起身道:“幫我找到她,你就能走出這裡。”
雲湖臉上露出笑容,心想他終於開了口,她轉身看着他道:“皇上幹嘛急着走呀,難道我說到你的痛處了嗎?”
“你最好別太過份。”他冷言警告,雲湖滿不在乎的道:“我已經是現在
這樣了,難道還能有比這更糟的嗎?”
“瑞兒還在塞外,如果你不想他死,最好馬上閉嘴。”他陰着臉向門口走去,冷珏上前拉開門,躬着身子候他。
雲湖氣得語噎,轉眼看到冷珏,又笑道:“冷大人,你不是很喜歡那個女人嗎?
怎麼到頭來還是幫着你的主子陷她於萬劫不復的地步?”
冷珏原本要走,聽她叫他於是停下腳步道:“與你無關。”
“怎麼會與我無關呢,我好歹是傾城的姐姐,看到你們這麼明裡暗裡捉弄她,我這個做姐姐的心裡難過啊!”她作出傷心的表情,起身來到他面前,“冷大人,怪不得我妹妹不喜歡你,因爲她喜歡純潔無暇的愛,可是你們這些人的愛都不純粹,所以你們誰都得不到她。”
冷珏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
雲湖挑挑眉,等着他開口,“如果我知道的,一定如實相告。”
聞言,冷珏終於鬆了口,“你剛纔說誰都得不到她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個人裡也包括雍王爺嗎?”
雲湖突然笑起來,笑得有些得意,有些諷刺,她臉上猙獰的的疤痕在他眼前亂顫,他直覺收了目光,低下頭去。
等了足有兩分鐘的時間,她才平靜了下來,笑着道:“再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南宮月了,這個男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把自己陷進這樣的僵局呢?除非他有了更好的打算,不然,他還會乖乖的在太白山裡做他的雍王。”
“你的意思是雍王不是跟貴妃娘娘一起逃走的?”冷珏臉上劃過驚詫,再沒有比這個消息更讓他激動的,如果知道不是私奔,那起碼將來找到貴妃的時候,皇上也可以網開一面,不至於弄得太慘烈。
雲湖緊緊盯着他臉上神色變化,笑得高深漠測,“冷大人,你很忠誠。”
她突然的話讓冷珏無以作答,只得看着她,“你什麼意思?”
“忠誠的可以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也搭進去,所以就是愚忠。”
冷珏冷冷的看着她,從她臉上看到一絲精明女人臉上纔有的笑意,她們一生致力於自己的私心利慾上,往往都有一種世俗的眼神,猶其是她們在謀劃某件事情的時候,那麼眼神最濃郁,他在很多人身上看到過,包括傾城,只是……她與她們唯一不同的是她很冷,並不像她們這樣熱忠。
“你現在對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他看着她道。
雲湖故作神秘的笑道:“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當你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是是愚蠢的時候,當你最忠於一個人的時候,往往也是最愚蠢的時候,所以我說你是愚忠。”
冷珏看着她不說話,轉身要走。
這一次,雲湖不再攔,只是在他身後笑道:“以後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儘管來找我,我還是那句話,知無不言。”
冷珏沒有理她,加快腳步出了門。
南諾天在轎子裡倚着,聽到腳步聲後睜開眼,“她跟你說什麼了?”
“她說雍王爺不是跟貴妃娘娘一起走的,他們同時失蹤,可能是碰巧了。”
昏暗的光線裡,南諾天眸子裡劃過一絲光亮,隨即便恢復平靜,他沉聲道:“回宮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