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難道你還想騎到本宮頭上來?”她終於笑了,諷刺的語氣讓人從心中生起涼意,我擡頭看着她,有那麼一瞬間我懷疑自己看到了死去的皇后娘娘。
原來她真的跟她母親很像。
“如果你願意,等下就跟我一起回南秦見你父皇,相信他會原諒你的。”
她聞言一怔,笑着道:“本宮用不着他的原諒,既然做了我就從沒想過後悔。”
“如果是這樣,那我也幫不了你了。”我有些失望的道。
她不以爲意的笑着,目光轉向窗外。
過了片刻,靜送了靈丹過來,“還剩下不多,能維持十天左右。”
我輕輕嘆了口氣,“差不多了,如果真的不行那我也沒有辦法了。”我把裝着丹藥的瓶子遞給月瑤,“我回來之前這些藥每天喂一粒。”
“你要回去見那人?”她並不接藥,而是擡頭問。
我垂眸笑了,轉眸看了牀上那人一眼,笑着道:“你不是不願意讓他死嗎?”
“他會給你解藥嗎?”
“他沒解藥,我是回去找孝文太后。”我淡淡的道,把藥硬塞到她手裡,“讓人備車罷,再晚就來不及了。”
“回去抱上長姬,我在太后寢宮等你。”我轉身對靜說,漠然向門口走去。
月瑤半天才反應過來,追出來在我身後叫道:“你去太后寢宮幹什麼?不是說來不及了嗎?”
我不理她,人已出了門口,被外面涼風一吹竟然有些暈眩,靜上前扶住我道:“公主,你還好罷?”
“只是有些頭暈,沒事。”我安慰她道,努頭擡起頭,先前強撐的堅強在這一刻突然決了堤,再也撐不下去,我黯然嘆口氣,心微微發疼。
從他選擇離開的那一刻,我便裝作他死了,那個善良的男人再也不存在,可是假想的死亡與真正的死之間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我從沒想過他會死,
更沒想到的是,他死前掙扎着要回來見我一面。
見面,是要說什麼?
對不起嗎?還是要說我一直愛着你。
我在心裡苦笑出聲,愛在這一刻顯得多麼蒼白無力,心中澀苦,微微發疼,痛的不過是我們萍水相逢的那段姻緣,孝文太后一意孤行的成全,到
頭來成全卻是兩個人的排斥與拒絕。強加的后冠並不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曾有過的感動也是剎那的一瞬間,短暫得沒有任何力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靜,孝文太后說過那藥沒有解藥會必死無疑對嗎?”我手捂着胸口道,試探的口吻還帶着些許期望。
靜看了看我,有些不忍的道:“沒錯公主,如果沒有解藥王爺必死無疑。”
我沉默着不接話,她小心翼翼覷着我的臉色,“公主,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冷血無情,可其實你是最善良的人,誰都不忍心傷害。”
“我只是
在報恩而已。”
“一次還不夠嗎?”
“不夠,他若死了孝文太后就沒有希望了,我不能讓她傷心。”
“可是公主明明討厭孝文太后。”
我苦笑着,目光在那一刻岑寂,“我更討厭父皇,可我終究是他養大的,不能眼睜睜看着北齊被人奪去,孝文太后是討厭,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教會我很多,儘管那些本事有時候惡毒得可以害死很多人,可是……如果不會,那死的就是自己。”
靜不再說話,出了宮門扶我上馬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公主,你去玉淑妃那裡做什麼?”
“有點事。”我淡淡的道,彎下身子上了轎,轎子平穩的離去,靜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回南宮偏院抱孩子。
三更天,太后寢宮卻仍舊亮着燈,我進門時王公公驚訝的看着我,轉身就要通稟,我擡手攔下,冷冷的道:“不用,我自己進去。”
王公公艱難的閉了口,默默退到一邊。
我走進去,看到坐在窗邊的玉淑妃,她寢衣外面披着外袍,長髮被夜風吹起,顯得有些凌亂,直到我走近才發現,驚訝的道:“你怎麼來了?”
“淑妃娘娘這麼晚不睡在做什麼?”我語聲淡淡的道,垂眸看着她手裡一盆花,她察覺到我的意圖,剛想藏時我已快一步拿在手裡,看着它微微發藍的葉子笑道:“這是什麼花?”
“不知道。”她想都沒想的道,臉上劃過一絲慌亂的表情,很快便又被笑容湮去。
我擡眸看着她臉上笑意,“看來是我小看了淑妃娘娘了,這樣巨毒的植物現在已經差不多要絕跡了,而它的功效與用途更是沒幾個人知道,可幽居深宮的淑妃娘娘卻瞭若指掌,真是讓人佩服。”
她冷笑一聲,臉上有種豁出去的肆然,“你在說什麼,哀家聽不懂。”
“不懂?”我微微一詫,用一種格外溫柔的聲音問:“解藥在哪?”
她轉頭看着我,當看到我臉上的冰冷與漠然時終於笑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哀家怎麼知道解藥在哪?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放箭的人是你派去的罷?”我接着道,絲毫不理會她的狡辯。
“我不知道。”
“這宮裡除了你玉淑妃誰還有這種本事?裝着病懨懨,關鍵時刻卻能給人至命一擊,這不是你的慣用技倆嗎?”
“我不知道。”她斜睨着我,起身要走,我一把將她按回去,她有些心驚看着我,“你到底要幹什麼?”
“告訴我解藥在哪?”我冷聲道,緊盯着她的目光絕然而堅定,從來沒有這麼恨過,玉淑妃在我手下微微掙扎,皺眉道:“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你這個孽種沒有資格這麼對哀家說話。”
我出手很快,反手給了她一掌,她順勢倒在地上,這一掌讓她驚怔,“你敢打我?”
她一翻身從地上起來,衝過來就打,我反手扣住她手腕,尖長的指甲沒
入肉裡。
她疼得皺眉,尖叫着道:“放手,你這個賤人。”
我紋絲未動,冷笑着道:“這世上現在沒人敢叫我孽種。”
她諷刺的笑出聲,凌亂的髮絲披散肩上,顯得有些駭人,“你以爲你是誰?不過是一個沒名沒份的女人,現在你已不是南秦的貴妃,就算南宮月瑤承認了你這長公主的身份又能如何?”
“能殺了你。”我語聲輕淡,臉上甚至還帶着笑,彷彿在說着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玉淑妃看着我臉上冰冷笑意,終於害怕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道:“你別胡來,連南宮月瑤都不敢動哀家,你敢……”
我冷笑,狠狠的放了手,“動你又如何?”
她順勢又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身子,揉着發疼的手腕盯着我看了半天,笑道:“好啊,那你就殺了哀家,反正殺了我南宮月也要陪葬。”
我冷笑着,心底劃過一絲痛楚,“果然是你。”
“是我又怎樣?難道我做錯了嗎?北齊現在落入別人手中,南宮月瑤串通廢太子來北齊做孽,一步步得到皇位,哀家侍候你父皇一輩子,眼睜睜看着江山落入別人手難道不應該做點什麼嗎?”
我冷眼看着她,不置不詞,她笑了笑,接着道:“你這個做女兒的不管,可哀家卻不能不管,皇上跟我好歹夫妻一場,哀家做不到像你這樣冷血。”
“是我冷血嗎?”我語聲清冷的道,她有些詫異,轉頭看着我,“難道不是嗎?衆所周知傾城公主視自己的父皇仇人一般,恨不得親手殺了他,現在他死了,你也差不多該解恨了,難道非要讓他必生精力得到的江山也輸給別人才甘心嗎?”
我不理她的話,再一次問:“是我冷血嗎?”
玉淑妃終於住了口,沉下目光看我。
“是我冷血還是玉淑妃你這個做母親的冷血?我想不到你怎麼能這麼殘忍,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讓唯一的女兒去送死?”
她眼神慌亂的低下頭,“你在胡說什麼?”
“你還裝傻?雲湖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是因爲服毒,因爲她想要用自己的血來做出那珍貴殘忍的解藥?”
我像是一個突然清醒過來的傻子,仇恨的看着眼前這個女人,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殘忍,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讓雲湖去做那樣危險的事。
低頭看着手裡那盆蘭色小花,它看似嬌小無害然而卻是世間最毒的植物,長在陰溼沒有陽光的山谷裡,利用毒舌毒蜘蛛毒蜈蚣的血澆養,開出的花
是慘白中帶着瑩如寶石的藍色,用這個特殊的花做藥引熬成的藥可以讓人變得百毒不侵,但她本身卻要被藥浸噬,一些多餘的藥會自動的撐破皮膚留出體外。
雲湖臉上的傷不是她自己弄的,更不是南諾天做的,而是因爲她吃藥。
可是這一切……直到剛纔那一瞬間我纔回想過來,我失望的閉上眸,濃濃的苦澀滋蔓延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