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脫俗就在席府,易寒也就不耽誤時間,直接往席府而去,也好拜訪一些席慕德,感謝他對於重建鎮西軍的幫助,這些日子吏部上下在席慕德的帶領下忙裡忙外,可是異常的認真熱情,至於脫俗會在席府,大概與席夜闌有關係吧,他一直不明白席夜闌爲什麼前後對他態度大不一樣,莫非看不慣自己情人太多,我情人多關你屁事,你又不是我情人。
走了一半路程,肚子咕咕直叫,這才發現自己早飯沒吃,也沒有洗澡,一身酒氣,依然蓬頭垢面,也就將錯就錯。
來到席府門口,該熱鬧的地方依然熱鬧,該安靜的地方依然安靜,幾個熟面孔依然爬到樹上張望院子裡面的春光,不時傳來女子齊聲的吆喝聲。
周洪山等人認出易寒來,今時不比往日,當初的小人物,如今已經是位居高官手握重權的人物,與自己不再是一個等級,沒有人敢過來跟易寒套近乎,易寒也就不予理睬。
不知道礙於什麼原因,那幾位公子,在易寒到來之後,紛紛離開,大概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忌憚心理,或者說自感低下,不比而怯。
門口還站着一位女子,正是賀蘭,易寒看到了她,心裡一顫,連忙躲了起來,心中暗道:“若是被她看見就糟糕了”。
賀蘭正凝神貫聚,盯着大門並沒有發現易寒,大概過了一小會,席府大門打開,芷文走了出來,對着賀蘭說道:“賀蘭小姐,小姐身體不適,不便招待,請下次再來吧”。
賀蘭冷聲道:“放屁,我求見有半個月了,每一次虎女都說自己身子不適,不便招待,到底是敢見不敢見,來句痛快話,今日若不出來相見,我就要硬闖了”。
芷文見賀蘭如此狂妄無禮,也不再假惺惺的裝禮貌,繃緊小臉嚴肅道:“賀蘭小姐這可不是西夏,這也不是你家,是大東國的吏部尚書府,你若敢胡來,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賀蘭淡道:“小丫頭,我跟你說,我完全就不將大東國放在眼裡,也不將你們什麼當朝重臣放在眼裡,若不是看在一個人的面子上,我豈會如此和氣,讓虎女出來見我,與我生死決鬥。”
芷文喝道:“放肆,你這西夏來的蠻女一點禮數也不懂嗎?”
賀蘭手中長劍突然出鞘,只見銀光一閃,芷文上衣頓時襤縷,裂出無數道小縫,綠色可愛的小抹胸若隱若現。
芷文尖叫一聲,雙手護住胸前匆匆往院內走去,大門還未來的及關上,只見賀蘭用腳一踹,闊步闖了進去,朗聲喊道:“虎女,出來與我決鬥”。
易寒搖了搖頭,這女子難道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這無疑不是想將兩國的關係鬧僵嗎?卻不知道在賀蘭的心裡,榮譽是比生命還要高貴的東西。
賀蘭剛踏入院子,四處就涌出幾個侍衛將他團團圍住,只聽威風喝道:“擅闖尚書府,速將此女拿下”。
易寒心裡祈禱着不要鬧出人命,正猶豫是不是出來緩和,雙方卻立即的動手了。
幾個侍衛卻不是賀蘭的對手,這會她腰間的劍也不再出鞘,只用拳腳,卻將幾個侍衛打的倒地呻.吟,大多在她手上走不過一個回合,威風威武兩人聯手,也不過走不出十招,賀蘭巡視一圈,見無人站着,闊步往前走着。
突然一聲嬌喝:“那裡來的大膽之徒”。
話未說完,寒芒已至,賀蘭迅速出劍,兩劍交鋒,賀蘭後退幾步,一女盈盈落地,體態嬌美,宛若游龍,兩撇淡淡的秀眉下一雙清澈美麗的眸子,長裙飄飄,一副英姿颯爽的神態。
賀蘭斂容,一臉嚴肅,凝視着這個女子,眼神變得異常的興奮,問道:“你是何人?”
此女正是脫俗,這些日子她就在席府教導那些娘子軍武藝,大概心情不怎麼好,脫俗冷冷道:“不要問我是何人,你現在給我滾出去”。
賀蘭淡道:“我既然進來了,達不到目的就不會走了,也好,讓我先過了你這一關再說”。
這個時候芷文與十幾個女子從側面走了出來,盯着賀蘭一臉氣憤,對着脫俗道:“脫俗小姐,她欺辱我,快幫小婢教訓她”。
脫俗長劍朝賀蘭一指,“現在你走不了了”。
賀蘭淡淡道:“我本來就沒想走”。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人同時出劍,兩道銀光交替變幻,劍影交叉迴旋,場面瞬間變得異常激烈,因爲牽扯範圍極廣,圍觀的衆人紛紛退後幾步,也幫不上什麼忙,明眼人一看就是高手對決,摻和其中只有死路一條。
賀蘭的劍法顯得霸道,脫俗柔美靈巧,一時之間兩人竟分不出高低,突然只聽賀蘭大喝一聲,氣勢磅礴的一劍以一種難以言喻的層次感壓上脫俗,逼迫脫俗不得不接,脫俗凝聚一點想從中間破賀蘭霸道一劍,這一招的對決,似乎沒有想象中發出霹靂一般的聲響,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勝負結果。
脫俗後退幾步,手臂之上被劃出幾道裂痕,沾上鮮豔的血跡,已經受傷,手中的劍不知去向。
賀蘭傲世而立,一臉冰冷,令人不敢逼視,手上長劍寒芒閃閃,肩膀之上一處傷口,流出鮮血,那血不停的從她肩膀上流了出來,讓她的側腰也染紅了,地上一把斷爲兩半的劍,賀蘭沉聲道:“你已經輸了,還要比嗎?”
嚴格來說,兩人算是平手,只不過賀蘭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才顯的她略勝一籌,假若脫俗不是回防,兩人此刻已經同歸於盡,脫俗不能死,她還要照顧易寒呢,然而她卻不肯認輸,“我承認你的意志比我要堅強,但是在武藝上你並無法勝我”。
賀蘭道:“這一次我要殺了你”。
所有人聽到這話大吃一驚,想不到這蠻女擅闖進來,還揚言要殺人,這簡直太狂妄了,十幾名娘子軍一臉氣憤擋着脫俗的前面,嚴陣以待。
脫俗露出一絲溫馨的笑容,“你們不是她的對手,還是我來吧,放心,她武藝雖高卻沒有殺我的資本”。
脫俗對着賀蘭道:“你先包紮傷口吧”。
賀蘭冷道:“不必了,鮮血能讓我更冷靜,忘記死亡”,她雙眸一睜,突然所有看見她眼睛的人,心中莫名的涌起一陣恐懼的感覺,身體竟不知覺的後退,不敢迎上她的目光。
脫俗也感覺到了她這雙眼睛的震懾之效,她微微垂下眼睛,神色恬靜安詳,將自己處於忘我的境界。
易寒見兩人受傷之際,已經顧不得許多,衝了進來,大喝道:“通通給我住手”。
府內的侍衛和娘子軍看見易寒,心中暗喜,“可來了救星,這易大人可是與老爺同品,位居高位”,可是念頭旋即一轉,這蠻女可完全不將所有人放在眼裡,否則又如何會大膽闖入,要制服她,只有靠武力一個法子,神態不約而同的一喜之後變憂重。
脫俗聽到聲音,睜開眼睛看見易寒,瞬間露出喜悅的笑容,這一絲喜色稍顯即逝,瞥了易寒一眼之後,神態變得清冷,不再看他,彷彿陌生人一般。
最爲震驚的要數賀蘭,她遠道而來,爲的就是眼前這個男子,如今終於不負厚望,可以向狼主交代了,一瞬間她將與虎女比武的事情給忘記了,一臉冰冷的凝視着易寒,卻可以看出她內心已經動容,嘴邊吐出音來:“易......”
還沒有說完,易寒冷喝打斷了她的話,“你給我閉嘴,還不快走“。
賀蘭頓時冷靜下來,知道他的身份不便揭曉,冷淡道:“今日的事可以暫且放下,不過你必須跟我走一趟,把事情給講清楚了。”
易寒擺手道:“你先走再說,我會去與你說個清楚”。
賀蘭決然道:“不行,你現在就必須跟我走”。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怎麼感覺這蠻女和易大人好像認識,關係還不錯。
其中以脫俗最爲敏感,聽這對話,兩人似乎暗通衷曲,藕斷絲連,什麼女人落到易寒的身上都沒有什麼不可能的,脫俗小臉繃緊,冷入骨髓,盯着易寒,恨意濃到極點。
易寒感覺到她的目光,心裡緊張,忙擺手道:“脫俗,你不要胡思亂想”,立即轉身對賀蘭道:“你還不快走,想害死我不成嗎?”
賀蘭神色堅定,指着脫俗問道:“她是你的愛人?”
易寒沒有回答,脫俗也沒有應話,其他人更是沉浸在這怪異的三人關係而反應不過來。
賀蘭又道:“那今日我就非殺了她不可”,她不爲自己卻是爲了懷有身孕的狼主。
脫俗一臉神傷,懶的說上一句話,更懶的做任何事情,只感覺對易寒失望極了,她能看見賀蘭手中的劍朝她胸口刺來,然而她卻不想抵擋,只感覺這樣一了百了,什麼也不用去思考。
賀蘭突然出手,所有的人都預料不及,易寒大吃一驚,將身體的潛能完全爆發出來,已一種極快的速度擋在了脫俗的前面。
賀蘭連忙收手,幸好只對易寒的身體造成輕傷,然而易寒已經換心之後,身體不堪重負,舊傷牽發,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灑的賀蘭一臉血跡。
易寒雙眼一閉,暈死過去,這一切變化的太快了,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一臉呆滯,就連賀蘭也一臉愕然,只聽脫俗悲嚎一聲,跪下將易寒抱住,眼淚頓時掉落下來,迅即從一個娘子軍手中搶過一件,雙眼充滿仇恨,朝賀蘭刺去,招招奪命全無防守的打法,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取賀蘭的性命。
賀蘭眼神卻有猶豫,不似剛剛一般堅定,這一絲猶豫,讓她屢屢中招,身上已經無數傷口,鮮血已經將她染成血人一般,脫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眼神只有仇恨沒有憐憫。
直到她一劍刺中賀蘭小腹,抽劍瞬間,賀蘭小腹的鮮血如泉一般涌了出來,這才罷手。
賀蘭捂住小腹,腳下有些輕浮,臉色因失血過多已經變得蒼白,卻依然屹立不倒,從口中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還不看看他是否有事”。
脫俗冷聲道:“取你性命再說”,劍朝賀蘭脖子橫劈而去,想殘忍的砍下她的人頭來。
這時候,一把飛劍疾速朝脫俗手中寒芒飛奔而去,叮的一聲,脫俗劍招一滯,賀蘭保住一條性命,脖子之上一道血痕。
“脫俗,住手!”
只見席夜闌走了進來,劍鞘已空,席慕德尾隨其後,看着混亂的場面一臉驚訝,旋即怒喝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十分複雜,沒有人能一語講清事情經過,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席夜闌快步走上前,只是匆匆一瞥,看見倒地的易寒,哭泣的脫俗,成了血人的賀蘭,似乎明白了整個經過,當機立斷道:“脫俗,還不扶着他去看傷勢如何”。
悲傷之中的脫俗頓時回神,冷冷瞪了賀蘭一眼,緊張而惶恐的將易寒背起,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這會席慕德也看清楚了那個倒地的男子正是易寒,頓時大怒喝道:“來人啊,將這個西夏刺客給我拿下,刺殺我大東國的重臣,此事我會啓稟皇上,正式向西夏宣戰”。
賀蘭所站的地方,地面已經一灘鮮血,此刻的她已經不擒自縛,她雙眼微微垂下,一動不動的屹立不倒,兩人上前要將她擒拿的人,看到這一幕,竟生生停了下來。
席夜闌道:“父親,此事關乎兩國兵戎相見,暫且壓下,等查清事情原委,再做決斷不遲”。
席慕德一聽有理點了點頭,吩咐下人快點讓大夫查看易中天的傷勢如何,剛纔自己因爲易寒被刺,憤怒非常所以一時才腦袋發熱。
席夜闌吩咐兩個女子將賀蘭背到客房,同時吩咐下人把大夫也請過來。
所有人均訝異萬分,不知小姐爲何要理會這個蠻女的生死,待看見她全身傷口無數,血液將衣衫都全部染紅,卻依然一臉堅韌不屈,心頭也不禁涌起一絲憐憫,不管如何,她沒有殺人,也不算十惡不赦,只是有點蠻狠而已,終究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豈能因爲個人厭惡而兒戲。
待兩個女子觸碰賀蘭,這個女子卻輕輕的倒了下來,她已經將全身的力氣維持在站立上。
席夜闌眼神中閃過一絲敬佩,心中暗暗讚道:“好一個堅韌不拔的女子”。
待她冷靜的處理了所有的後事,想起那個剛剛倒地不起的男子,一絲恐懼這才悄悄的爬上她的心頭,腳步匆匆的望脫俗所住的地方走去。
芷文尾隨其後,匆忙的要將事情的經過講出來,“小姐,是這樣子的......”
席夜闌冷冷打斷道:“這事一會再說,我先去看看他傷的是否嚴重”。
撇下芷文一人呆站原地,望着小姐的匆忙慌張的背影,心中怪異極了,小姐不是不準自己在她眼前提起這個人嗎?怎麼這會又顯得如此緊張關切,想起易寒與脫俗小姐還有這個蠻女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關係,朝已經走遠的席夜闌追去,“小姐!”
席夜闌不耐煩的轉身,冷道:“芷文,我現在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煩我”。
“不是的,小姐,脫俗小姐與這易大人好像是一對,芷文是擔心你現在過去會不會顯得有點唐突,讓脫俗小姐誤會就更不好了”,芷文未等小姐打斷就連忙將話說完。
這事席夜闌早就知道了,強行壓下心頭的擔憂,淡道:“那好,我就在門口候着,聽大夫怎麼說”,一語之後又道:“你幫忙去查看傷員,順便將院子清理一下”。
席夜闌就在脫俗所住的屋子門前,心神不安的走動的,一會兒便着急的朝緊閉的大門看去,想匆匆推門進入,又生生的將自己控制住,怨恨道:“這混蛋死了就作罷,不死的話,我就讓他明白什麼就痛不欲生”。
過了一會,大夫總算走了出來,席夜闌連忙上前問道:“大夫,他到底怎麼樣”。
大夫沉聲道:“從表面看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只不過因爲他的身體內部以前受到重創,傷勢未完全恢復,用力過度,才牽引舊傷來”。
“嚴不嚴重”,席夜闌趕緊問道。
“人倒沒事,只不過從此之後身體虛弱,比常人不如”,一語之後又囑咐道:“應該好好休養下去,再這般勞累過去,將身子掏空,恐活不過三十歲”。
席夜闌聽到這裡,心頭隱隱作痛,聯想他以前種種,確實爲國爲民操勞過度,除了在男女情感上有些放縱無恥,爲人品性倒沒有什麼可說的,謝過大夫,終忍不住走了進去。
屋子裡寂靜的很,只有她輕微的腳步聲,脫俗黯然神傷只是凝視着易寒,默默不語,眼淚卻一直從眼眶滑落。
席夜闌走到脫俗的身邊,用手心溫柔的安撫脫俗的情緒,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凝視着這個眉頭緊鎖卻安靜的睡下的男子,此刻的他卻是很動人,席夜闌有種慾望,想輕輕的撫摸他的臉龐,讓他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終因脫俗在場,沒有把內心的情感流露出來。
過了良久,席夜闌才道:“脫俗,你不必擔心,大夫說他沒事”。
脫俗突然掀開被子,將臉頰枕在易寒的胸口,“只有聽到他的心跳聲,我才能平靜下來,否則我感覺我喘不過氣來,就要這樣死去”,易寒給她的悲傷要比快樂多的多,然而脫俗心裡從不後悔,一絲的甜蜜就足以千萬刻的悲傷。
然而席夜闌卻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千瘡百孔的傷痕,這個男子曾經到底承受過多少傷痛,光是這些傷痕就可以想象他的過去並不平坦,麒麟之名不是空穴來風,席夜闌雖然恨他,但打心底佩服敬重他,心頭絞痛的很,突然她發現自己眼眶溼熱,伸手一觸,竟是眼淚,自己居然爲他流出眼淚,爲一個恨之入骨的男子流出眼淚,這一刻她的心是溫柔的,是溫婉牽牽掛掛的女子柔情。
席夜闌忍住那要涌眶而出的淚水,轉過身,控制自己激動的情緒,淡道:“脫俗,你好好照顧他,我先走了”。
脫俗沒有迴應,她已經完全沉浸在易寒那心跳聲之中。
走出房間那個清冷的背影是如此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