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被拍賣的美少年
連日陰霾的天氣,今天終於放晴。陽光衝破雲縷,漫灑大地,帶來冬日裡的乾爽和暖意。
越國都城的街道上、市集上,今天格外擁堵。凌悠然一行乘坐的馬車,被夾雜在人流車流中,堵了半天。
本就疲憊不堪的衆人,都有些不耐。片刻之後,探聽到消息的車伕匆忙跑回來,說是因舉辦廟會,前面正進行着遊街表演活動,擁堵得不行,一時半會許過不去。
“改道!”凌悠然揮手道,這裡的街道四通八達,沒必要非走這裡。繞遠路總好過被堵在這裡半死不活。
“是。”馬車艱難地掉頭,改道而行。
遠遠地,還能聽到喧天的鑼鼓聲和人們喜悅的歡呼聲。凌悠然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順勢靠在南宮緋月的身上,“累了就再睡會。”他低頭,在她脣瓣印上一吻。
她趁機抱住他的腦袋,亂啃一氣。他瞬間反被動爲主動,擁住她,激烈索取,直到她快要喘不過來氣才緩緩鬆開。
輕輕撫摸她豔若豔霞的面容,此刻她柔若無骨慵懶備至地依在自己懷中,南宮緋月只覺得與輕音他們分開乘坐馬車,是明智的選擇。輕音在此,她總顯得拘束。
車外傳來嘈雜聲,凌悠然一激靈,爬坐起來,不會這麼倒黴,這裡也堵路了吧?
推開車門,從縫隙裡看去,只見外頭人頭攢動,熱鬧非凡。仔細了會,才知道經過之處乃是人市。
越國還真是夠繁榮的,連販賣人口的生意都這麼火爆。而眼下遇到的,當是大買賣。所販賣的要麼絕色要麼身份特殊,由於“貨物”的特殊性,一般此類買賣例行的是拍賣制,底下坐的都是有錢的大爺,吃飽沒事幹,撒銀子,圖新鮮。
合上車門,忽而聽到外面一陣沸騰。凌悠然也不禁幾分好奇,出來什麼了不得的貨色,令那些有錢的大爺都如此激動。
聽到男子粗大的嗓門喊道:“各位爺靜一靜。現在準備開始今天的壓軸好戲,拍賣今天最後一件珍品。這最後一件‘貨’,相信在場的大爺絕對感興趣。不但因爲其本身就是一極品,更重要的是,此人的身份!”
頓了頓,吊足了衆人的胃口,那高臺上的男子纔再次揚聲道:“鳳國的女子各位爺見多了也玩的多了,鳳國的男子想必也有不少爺嘗過那等滋味,眼下這位不僅僅是鳳國的男子,更重要是,他是豔名遠播的逍遙郡王的正牌夫君,還是鳳國的皇子殿下。”
此言一出,底下頓時沸騰了,個個叫囂着要看“貨”,有些甚至誇張地開始叫價。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凌悠然一言不發,面沉如水。世間真有這樣的巧合嗎?堵路,改道,恰好碰上人市拍賣,拍賣的恰好是自己的夫君?
若說沒人在背後安排這一切,打死也不信。
南宮緋月湊近來,“怎麼?爲那些渣生氣?不如我出去將他們都殺了,別不高興。”逍遙郡王,他的女人的名頭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拿來用的,尤其是這些不入流的人販子。居然爲賣高價,企圖給他的女人抹黑,死不足惜。
陰冷的殺氣絲毫不遮掩,甚至他臉上隱隱有興奮的神情,凌悠然忙地按住想要衝出去打開殺戒的他:“這裡可是越國的都城,不是哪個山野地方。別亂來!”她還不想被連池全世界追殺。
南宮緋月只好按捺下心底躁動的嗜殺之氣,坐回位置上,心裡卻在暗自打主意。沒事。她不讓他殺,他可以偷偷殺。
聽得外面的驚呼聲,知道“貨”已經被帶上臺面上,凌悠然咬牙猛地推開車門,擡眼望去——
只見數米高的臺子上,兩個壯漢擡了一個寬大的椅子上來,放在正中間。
椅子通體漆了金漆,在陽光照射下,金光流轉,耀眼異常。以至於,連椅子中端坐的少年,也籠罩上了神聖的光輝,朦朦朧朧,如神子降臨,更添風華。
運足目力,在一團光環中看清了少年的姿容。
身着華麗的鳳國服飾的美少年,僵硬地陷在碩大的椅子裡,熟悉的面容,曾經鼓鼓的包子臉,已變得削瘦,露出尖尖的下巴,卻更顯得五官的精緻明媚。大大的純淨的眼睛,茫然四顧,漸漸盈滿了恐懼絕望。此刻的美少年,如同只受驚的麋鹿,楚楚可憐,卻更激起底下羣狼的掠奪之心。
果然是他——八皇子寶兒。凌悠然推開車門,站了出來,立在馬車上,遠遠地望着。
目光不經意地在四周逡巡,企圖找出這幕後主使。眼下兩國邦交良好,即便真要買賣鳳國人口,也是私底下進行,絕不會與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叫賣。何況,這次賣的,還是一國皇子。如此大的手筆,又讓自己親眼來看這場好戲,針對的不僅僅是鳳國,更重要的是針對自己,是誰?
皇后?還是昭陽公主?又或者越皇?
觀察了半晌,沒發現端倪。而臺上的少年居然越國攢動的人頭,看到了此刻高立於馬車上的自己。還真是、神奇啊……凌悠然淡淡眺望,對上少年驚愕的、難以置信的神色,而那神色頃刻又化作一絲希冀、羞辱、憤恨……總而言之,變化多端的極爲複雜的情緒。
凌悠然靜看片刻,忽然轉身鑽入車廂,合上車門,聲音冷靜得沒有絲毫波瀾:“走!”
馬車緩緩啓動,臺上如同精緻娃娃沒有一絲生氣的少年本以爲得救,卻在她轉身的瞬間,希望盡數破碎。
頓時陷入怔愣,片刻之後,他倏然站了起來,猛地往臺下衝去,口中狂呼:“凌悠然,你給本殿站住!凌悠然,你給我回來!”
人羣中頓時騷動起來,紛紛張目四顧,看看少年口中直呼之人是誰?莫非是逍遙郡王?不知誰喊了聲,“看,那是逍遙郡王的馬車!”衆人譁然,若剛纔還懷疑少年的身份,此刻逍遙郡王的出現,無疑肯定了少年的身份,於是那些有錢的大爺更加狂熱起來,紛紛叫囂着要買下少年,價格更是喊出了天價。
而奇怪的是,本該有人阻止企圖逃跑的少年,卻任由少年跑下高高的臺子,直衝入人羣。
“加快速度!”凌悠然沉靜地吩咐車伕,並不爲外面的騷亂所動。這橋段多熟悉,與上次對付昭陽的手段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沒那麼狠。畢竟,即使證實了寶兒的身份,她也不會要死要活,更不會被迫嫁給誰。
而昭陽,就不同了。聽說她半月前,已匆匆嫁給了秦家公子。
“哼!”南宮緋月探手出窗外,指尖輕彈,一股粉色霧氣隨風散落,人羣裡頓時倒了一片。就連本本想衝出人羣,追上馬車的少年也瞬間倒地,沒入涌動的人流。
凌悠然看見他動作,也並不阻止。回想剛纔少年眼中的憤怒與恨意,她覺得十分諷刺。
命運真是神奇。昔日高高在上的,對自己不屑一顧的皇子,如今淪落到被人公然販賣的境地。呵呵,他氣什麼鬧什麼恨什麼?恨自己,他憑什麼?今日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而她,憑什麼救一個曾經背叛自己的人。敢在大婚之日逃婚,讓她爲天下恥笑,這樣的人,她爲何要救?
喧囂之聲漸漸被拋卻在身後,凌悠然懶懶地靠回南宮緋月懷裡,冷聲道:“彩繪!”
騎馬隨行的彩繪在車外應了聲:“郡主有何吩咐?”
“找人盯着點,看是誰買下八皇子,設法把人搶回來。”雖然不屑,但是畢竟掛着她的名頭,未免那些人利用寶兒再來興風作浪,還是弄回來牢牢控制在手的好。
“順便把膽敢買下的統統滅口。”南宮緋月漫不經心地補了句,在他眼裡,無論對方是誰,敢侮辱丫頭,就得死。
“是。”彩繪略微的遲疑,然後飛快應下。主子回來後,改變了很多,手段愈發狠辣,心性愈發殘忍。
凌悠然聞言,瞥了一眼他,他回以邪魅一笑,似怕她開口反駁,忙地以吻封緘。
行館中,紅梅怒放的院子裡,連池負手立在一棵老梅下,輕嗅着梅花的香氣,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讓他恍若雕刻的面容頓時柔和了許多。
一身玄色的束腰長袍,領口和袖口處綴了一圈華貴的紫貂毛,愈發襯得他風神如玉,俊美非凡。
輕嘆手中的玉扳指,仰望天空,算算時辰,也該到了……分別兩個月,卻感覺過了兩年那麼漫長。
他覺得自己快要將她的長相給忘記了,可那相處的點點滴滴卻愈發刻骨銘心,那輕逸脫俗的身影,最近甚至頻頻入夢來。思及此,不由自嘲一笑。
從來都女人不屑一顧的越太子,何時開始竟對一個女人牽腸掛肚了?
撇開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思緒,“來人!出去看看,人到了沒有!”
回頭,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到一盆開滿五色花朵的植物,微微一笑。此花名曰紅顏,乃是凰國極南之地的沼澤之上生長出來的植物。香氣芬芳,常開不敗,據說女子每天聞其花之香,肌膚會越來越細膩光滑,具有美容養顏之功效。她,應該會喜歡。
“回太子,郡王等人已到門口。”來人的回報,打斷他的思緒,連池壓抑心底的狂喜,沉穩地道:“知道了,退下。”轉身,情不自禁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連自己也不理,此刻的心跳爲何如此失常。不就是個女人,何況還是個專門喜歡與自己唱反調的女人,真、不明白……或許,如父皇所言,圖一時新鮮。
腳步聲越近,他展眸望去,於十數人中,一眼鎖定她的身影。
灼熱的目光,凌悠然當然不能視而不見,擡頭看來,有些驚訝:“太子殿下?”他難道在這裡專門等自己?
“回來了。”連池面無表情地點頭,目光如刀,冰冷地射向她身邊的男子。妖嬈絕豔,邪魅如魔,絕豔的容光,勾魂攝魄,饒是身爲男子的他,也不由地爲之驚豔。
南宮緋月!合作多次,卻從未謀面的妖孽,他一眼就莫名地認定他的身份。
此刻,他與她貼得那麼緊密,他甚至毫不避諱地勾着她的手臂,渾若無人般彰顯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
一對璧人,在連池眼中卻是那麼不般配。她純淨如水中仙,他邪侫如修羅。兩人,根本不該在一起。
南宮緋月攝人的目光瞬間望來,四目相對,目光於半空碰撞,無聲廝殺,不過瞬間,卻又都若無其事地轉開目光。
“太子殿下請進去坐。”因爲這兩個月來,多虧連池幫捂着,否則她留下的易容替身裝病,也不可能瞞過越皇的耳目,何況還有那麼些虎視眈眈的敵人。
因此,她感激,也難得地對他十分客氣。
連池卻不滿這樣的客氣,哼了聲,神色冷漠,似笑非笑道:“郡王真是好豔福,出去一趟,後院又添了一個絕色。”
凌悠然難得地不計較他的陰陽怪氣,將他請進客廳,命人上茶伺候。
“咦,這是什麼?”剛坐下,凌悠然便看見了擺在窗邊的植物,冬天萬物凋零,難得如此美麗的花朵,還有那隱約帶着神秘的香氣,令人心生喜愛。
她高興地走過去,伸手輕輕撫了下那顏色絢麗的花朵:“好美!”
送的東西得到她的喜歡,連池陰霾的臉總算稍霽,起身來到她身邊,傲然道:“此乃紅顏,本太子命人千里迢迢於凰國南邊的沼澤地弄來的,女子每日聞其香,可美容養顏,據說還可以駐顏。”
聞言,凌悠然大喜,捧着花,朝他展顏笑道:“謝謝太子。”雖然練習功法也可以美容養顏,但是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更美?
那剎那綻放的燦爛笑顏,比眼前的花兒更璀璨,恍若嚴冬裡剎那綻放的春光,驚豔了他的眼眸。
連池微怔,目光定格在她如花笑靨上。
“切,不過是幾朵破花,還以爲是什麼稀罕物。這話,在南荒,隨處可見,無知之輩,還當寶貝。什麼美容養顏,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輕佻不屑的聲音陡然打破他的恍惚,連池厲目掃去,南宮緋月邪笑着將凌悠然勾在懷中,衝他森然一笑。
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凌悠然想視而不見都不行,掙開緋月,轉身坐回位置上:“太子前來,不知有何貴幹?”實在沒心力去理會兩個男人之間的小心思,她現在最想就是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倒在柔軟的牀鋪,睡個昏天黑地。
連池朝門口瞟了一眼,不冷不淡道:“不是說去救父,郡王君人呢?本太子看,救父是假,救‘美‘纔是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