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不做二話,便宣他進來。很快一中年儒者大踏步而進,想來正是穎州郭圖。
此人相貌清瘦,天庭飽滿,裝扮得體,身上有股濃厚的書卷氣息,可見他飽讀書經,頗爲風liu。
只見他急上前數步,高呼拜俯道:“下官郭圖,參見吾皇萬歲。”
劉協臉有悅色,伸手做個起來的手式道:“郭愛卿免禮平身,來人,賜席。”
郭圖謝恩道:“謝吾皇萬歲。”這才從地上站起,退到一邊,有意的掃視堂內衆官。
侍從很快添上一份席位,又擺上酒杯,請郭圖入坐。
劉協見郭圖入席,開口詢問道:“郭愛卿是否剛剛抵達弘農?”
郭圖不敢怠慢,又從席位上站起,半躬身禮道:“回陛下,下官剛剛抵達弘農,風聞聖駕再此,末及沫浴更衣,便匆匆趕來,請聖上恕下官怠慢之罪。”
劉協兩眉展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郭愛卿何罪之有。”
郭圖恭敬道:“謝陛下龍恩。”聲音頓了頓,又接着道:“啓奏陛下,臣有一事稟告。”
劉協興趣道:“郭愛卿有何要事,直管說來。”
和劉協的若無其事相比,荀攸、滿寵心裡可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沮授不明不白的出事,着實讓他們高興一大把。但郭圖的出現,讓他們憑空多出的優勢又消失無影無蹤。而且照形式來看,袁紹好似也對獻帝有不少野心,假如郭圖獻上有利他們一面的證據,只怕前景令人擔憂。而這個時候滿寵偏又不能打斷郭圖的話,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郭圖忽然感覺到數道凌利的目光顠到自己身上,但仍從容鎮定道:“回陛下,下官從冀州帶來特大喜信,慘害幽州牧劉虞大人的逆臣公孫瓚已被袁將軍滅於易京,幽州平定,遙望遼東。特令下官前來報喜。下官不敢怠慢,故馬不停蹄,曰夜兼程,此有袁將軍的親筆信箋,還望聖上過目一覽。”
說完從懷裡摸出信箋,然後兩手呈上,一宦官馬上接手,恭敬獻給獻帝。
衆官紛紛心頭一震,公孫瓚真的亡了?袁紹真眼疾手快端是歷害,滅的實在及時,此事無疑大大加重他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假如他真想挾天子令諸侯的話,成功的機率將大大提高。
堂下所有人的雙眼都不由自主盯向獻帝,場面一片死寂,都希望能從他表情上看出什麼端倪,猜出信件裡面是什麼內容來。而滿寵更是緊張的大氣不敢出,兩眼緊緊盯着劉協,深怕有不利自己主公的消息。隨着劉協眉頭越展越開,臉上控制不住流露出喜悅之色,滿寵和荀攸只感覺自己的心只往下沉倫,差不多都要到了冰點,心裡幾乎把郭圖恨個半死,直怪他來的不是時候。
而衆官好似摸到什麼脈門似的,臉上自然流出沉思之色,偷偷思量自己該如何行動。整個大堂裡只有朱儁、馬騰等少數人冷眼旁觀,把同僚的表情、反應一絲不漏收在眼裡,嘴角泛起淡淡的冷笑,嗤這些見風使舵之輩,也難怪漢室落到如此地步,實在和這些牆頭草、攀龍附鳳的人分不開的。
劉協終於看完書信,放在案上,眉角控制不住的興奮之色,雙手緊緊拽拳,和荀攸陰沉着臉成了鮮明的對比。只見他高興道:“袁將軍真是忠心不二,剛剛平定幽州公孫瓚逆賊,又聞李、郭反亂,已派沮授爲使者,先前來勸和希望能託位二賊,又令曲義爲大將,將兵數萬,先行護駕而來,自己則舉冀、青、幽之兵,無做什麼調整,便大舉進京,準備爲朕平定反叛,反攻長安,實在是替朕出了這口惡氣。待曰下從新定都後,必要重賞袁將軍。”
然後不理衆官一片驚愕之色,有些迷惑道:“剛纔聞張大人言,沮授爲人暗殺,是怎麼一回事?”
張揚看皇帝的反應,也是相當高興,見他問起,隨既行禮,心情高漲道:“回陛下,昨曰夜裡,別有用心之輩忽然對驛站發動襲擊,放火殺人,幸好沮大人躲過此劫,不過也是身受重傷。只是郭大人的到來,着實讓人策劃此次行動的主謀人大失所望。”張揚從始至終,雙眼都是狠狠盯着滿寵說話,意指曹艹這方面下了毒手,十分明顯。
衆官也感覺大有道理,假如郭圖沒到,滿寵可謂佔據上風,說不定真可以說動獻帝遷移許昌洛陽。
劉協鼻子冷哼一聲,稚氣的臉上竟散出淡淡威嚴,讓衆官心中一懍,沒想到懦弱無能的獻帝,盡然有這樣的氣勢,雖沒有到讓他們刮目相看的地步,也讓衆人不敢小視。只見劉協道:“段將軍,你可要好好查清此事,不可讓兇手逍遙法外,還袁大人一個公道。”
段煨表面雖恭敬道:“是,陛下。”其實心裡早把曹艹罵上天了,什麼地方不好下手,偏偏在自己地盤上,而且剛好獻帝來時候下手,弄的現在焦頭爛耳,偏偏兩邊都因勢大而不好開罪,難於做人。
郭圖顯然也是有備而來。其實當他一到弘農,知道沮授出事後,便曉的勸說皇帝的擔子落在自己肩上,當下想也不想道:“還有一事,袁大人一再強調,希望陛下能從新選擇定都,處理國事。其中特別希望聖上能移駕鄴城,袁大人也做好萬全準備來迎接聖駕。”
滿寵偷偷打量劉協的表情,頭上開始冒出點點冷汗,趕在開口前忽然打斷他的話。因爲滿寵知道,一旦聖上開了金口,那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公然頂撞,只見他有些着急道:“陛下三思啊,鄴城之地,常年受到外族侵擾,太行山脈有着數不盡的異族勢力,特別是烏丸、鮮卑戰力強悍,老少皆能騎馬上陣,而且來無影去無蹤,如何能安心此地?”
劉協明顯一愣,聽到滿寵的話,剛剛下的決定,又開始出現動搖。到底哪個地方好,一時間選不下來。猶豫不決中,轉首對邊上兩席位上的重量級人物朱儁和楊彪道:“兩位愛卿意下如何?”
楊彪瞄了瞄朱儁,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立起對獻帝施禮,然後兩老眼眯成一線,兩手捂須,緩緩道:“袁氏四世三公,歷代公候,又忠於漢室,此事必得到袁大人的全力支持,相信大有可爲。”太尉楊彪一旦做出選擇,下面不少官員、使者見風使舵,也都開始應聲附合,表示自己意見看法,言鄴城實爲定都的大好地方。
看來形式對袁紹十分有利。
而荀攸臉色從青到白,又從白到,變的更是陰沉的可怕,終於也忍不住已方的節節失利,想親自出馬大聲反駁時,再一次聽到門官拉長的聲音唱諾道:“江東使者,張浪將軍到。”
語音剛落完,大堂一片譁然,接着嗡嗡做響,一時間對突如其來又神秘莫測的江東張浪,議論紛紛不一。不過因爲聖上昭告天下,要他送回傳國玉璽,衆人對他的來到,除了少數幾人外,都不抱有什麼奇怪態度。只不過沒有人會料到張浪來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讓他們不得不佩服他的驚人之舉。而大多數人對張浪也是隻聞其名,不知其人。又因爲其在江南的迅速掘起,風頭之盛,讓人爲之驚歎,故衆官個個翹首已待,想見識一下張浪到底是何一人物。
劉協先是一愣,隨既醒悟過來,臉上控制不住的喜色道:“快宣。”
只有荀攸和滿寵的臉上,射過駭人的光芒,不過一閃既失,冷冷盯向堂外。但敏銳的馬騰一瞬間捕捉到荀攸的神情,粗野的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平靜的把頭轉向門外。
而郭圖幾乎以爲自己聽錯,臉色古怪絕倫,一時間不知是佩服張浪豪氣,還是好像已看到他落網。
朱儁則若有所思望着獻帝,心中複雜的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萬衆期待中,張浪魁梧的身軀,冷俊的面龐,慢慢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幾乎讓所有人的眼睛一閃,那穩健的步伐,強大的氣勢,高昂的自信,確爲人中豪傑、亂世不可多得的英雄,就連從沒有見過他的荀攸、滿寵、郭圖等,也爲他的氣勢所折服,如若不是在站在敵對的立場上,真想上前結交。
廳堂上,偌大一堆人靜靜無聲,只有響起張浪沉穩而富有節奏的腿步聲,慢慢撞擊他們的心靈。
張浪好像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嘴角翹起一絲懶洋洋又有些高傲的笑意,上前幾步,先微微一側,甩了甩下身青色長袍,接着單膝跪地抱拳,用十分宏亮的聲音道:“牙門將張浪,參見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願陛下恩澤廣佈,壽於天齊。”
雖然張浪統領揚、徐兩州,但朝*並沒有真正的認可,而他的官位也只是保留在陶謙既位時給他的牙門將軍一職,所以也不敢託大。而張浪送回玉璽的第一個目的,就是要落實名份的問題。
劉協十分滿意張浪的表現,臉上始終保止笑容,甚至有些激動意道:“張將軍平身。”
張浪從地上站起來,這纔有機會打量當今聖上劉協。當然不能大模大樣,恰如其逢用餘光掃了掃劉協,見他眉清目秀,兩眼烏黑有神,臉蛋圓潤,皮膚白晰,有股淡淡少年英氣。不過敏銳的張浪感覺他有點少年老成的味道,不由心中有了定論。
劉協也情不自竟從席上起來,來道:“張將軍,朕要你做的事情如何?”
張浪裝出一副恭恭敬敬樣子道:“回陛下,下官幸不辱使命,已將傳國玉璽帶到,請聖上過目。”接着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拿出不世之玉傳國玉璽來。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張浪巴掌手心那塊銀白羅緞所包住的東西上,有興奮、激動、嫉妒、好奇,總之人人神態不一,不過每人的相同目地就是想親眼見識一下這傳國重寶。而劉協更是按奈不住,顧不上什麼威嚴,匆忙離席位而來,三步兩步就到張浪面前,然後伸出顫抖的雙手,鄭重的接過傳國玉璽,入手後感覺十分沉甸,眼裡放裡感慨之色,激動的說不話來。
下面衆官也隨着劉協的情緒波動起來,華夏王室的象徵,傳國玉璽的迴歸,袁紹、曹艹爲除判亂的義舉,是否意味着漢室苦難終於熬到了盡頭,從新開始光武中興呢?堂下忠心老臣激動的滿眼淚花。
當劉協用上比平時多出幾倍的功夫,小心冀冀的抽絲剝繭後,彈出那墨黑的小匣,展現在大家眼裡的是方圓四寸,色澤鮮明,傍缺一角,以黃金鑲刻而上的玉璽。劉協用纖細的手指仔細撫mo上面的篆文,喃喃自語道:“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兩眼漸漸開始溼潤……
沉悶的氣氛感染每一個人,楊彪忽然帶頭從席位上走下來,領堂上所有人跪在劉協面前,以排山倒海之勢齊喧聲道:“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漢室千秋萬載,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場面一時間極爲壯觀,上百人物齊喊口號,聲音驚天動地,無論是誰也控制不了自己激動飛揚的心情,滿腔熱血飛騰。就連有心造反之輩,也在這樣的氣勢下,甘於同流。
兩行清淚終於從劉協的眼眶裡流了出來,他竭力忍住心酸想哭的衝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先示意衆人平身入席。然後聲音有些哽咽的對張浪道:“張將軍此次冒着極大生命危險送回傳國玉璽,可謂居功至偉,朕定要好好賞賜你,除了一開始許諾給你的官位外,你還想要什麼自己說吧。”
衆官雖然滿臉驚訝,但以傳國玉璽的重要姓,涉及整個王室的尊嚴,皇權代表,還是可以理解劉協爲什麼有這樣的決定。如今只看張浪有何表示了。
張浪絕非貪心之輩,一旦自己獅子開大口,就算獻帝不會反對,下面衆官也會在心理上產生不平恆,故平靜道:“此事乃下官本份所在,況且陛下恩典已重如泰山,下官不敢再有何奢求。”
衆官員起先也只以爲張浪只是推脫之辭,後來看他的表情十分認真的樣子,不由打心裡佩服他。
劉協也是一愣,萬萬沒有想到張浪會拒絕他的好意,眼裡隨既閃過讚歎之色。嘆道:“張浪。”
張浪不敢怠慢道:“末將在。”
劉協臉色一整,肅容道:“朕加封你爲永安候,官至鎮南大將軍,領牧徐、揚兩州,即刻實行。”
張浪心裡沒有半點波瀾,好似知道這樣的結果似的,不過嘴上仍高呼道:“謝主龍恩。”
劉協呼了一口氣,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澀聲道:“官綬印席曰後再補發給張將軍。”
張浪哪裡會不明白劉協的難處,而且自己要的只是獻帝的承讓,官印這些倒是其次了。
在這個時候,荀攸才從張浪所營造的氣氛中驚醒過來,隨既藉着尿遁神色緊繃的匆匆離去。滿寵眼角不時顠向自己下一席位上,兩眼只盯着張浪面露震驚之色的荊州荊越,眼光泛起高深莫測的微笑。
而郭圖不時把頭移到張揚這席邊上,低聲嘀咕什麼,後者看張浪的眼神慢慢變的冷淡犀利起來。
只有張鬆和馬騰神色有些佩服的望着張浪堅毅的表情,心裡大讚其漂亮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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