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城,都郡府前,車水馬龍,人頭涌涌,不時有重要高官、各地使者,或馬或行,前來朝拜。
羣府四周,安插大量的侍衛兵將,個個全副武裝,手持刀劍,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有明排,有暗藏,戒備可謂相當森嚴。每個人臉上都如臨大敵般,一絲不荀,深怕出個差錯。
像秣陵都郡府般,弘農郡城雖大了幾倍,但在佈局上,仍是相差無幾。外堂是郡守辦理政務、舉行軍議、召集高層人員開會的地方,內堂則是郡守家眷寢室。
沿途而來,只見樓閣華麗、園林深深,石亭突兀、臺榭起伏、走廓交錯等等,無不張度嚴緊,氣象肅穆,給人感覺整個佈局相當嚴謹,輝宏大氣。只是無論哪個隱蔽的角落裡,總不時閃着冷森的瑟氣,安靜的可怕,有心人只要仔細體會,便知裡面藏有不少暗樁密哨。
段煨設宴的地方正是前堂,也就是平時衆官相集處理公務的地方。整個空間看起來相當寬敞,兩邊都有迴廊相連,中間盛有一大銅鼎,不時冒着熱氣。四面牆上掛有不少山水壁畫,倍增文采氣息,整個大堂看起來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宴筵足足開五十多席,採用當時常用的“單席制”,擺滿整個寬敞的廳堂,可見今晚宴會的隆重。
雖然離宴席的還有一點時間,但該來的人差不多全到齊了。
寬廣的廳堂上,雲集各路使者和函谷陸續退到弘農的大臣,認識的不時交頭接耳,不認識的也藉機攀交寒喧。而侍女傭人,魚貫尾隨,臉帶笑容,不時穿棱而過。一時間大堂上顯的熱鬧不凡,問候聲四起,歡笑不斷,全然感覺不出漢室頹敗近亡的先兆。
段煨笑容滿面,春風得意,生姓多疑的他,難得有如此輕鬆寫意的時候。每每想起今曰成功護駕,心裡便美的直冒泡,從而做起升官加爵的美夢。假已時曰,便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官運享通。故此逢人便笑,大讚其詞,又迎客上座,忙裡忙外,只差一點弄的焦頭爛眉。
正當衆人喧喧嚷嚷之時,一宦官尖叫道:“皇上駕到!”
本來熱鬧的大廳忽然安靜下來,接着早已裝備好的鼓樂器鳴同時唱奏而起,響轍每個角落。
正來回穿梭美婢和府僕首先跪了下來,接着衆官也開始跪地迎接聖駕,無人敢出大氣。
衆官跪迎中,先有十八御林侍衛開道,然後便聖上劉協一馬當先,落後一肩的是大司農朱儁和太尉楊彪,而段煨因爲郡守,主辦此次宴席,顧也跟在後面。
劉協表情雖然板的緊緊,極力做出一種嚴肅的神情,但明顯和他那幼稚的臉蛋不太協調。不過經過這麼多苦難的磨練,他身上開始散出淡淡的王者之氣,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也讓人不也小視。正因如此,有些官員使者才戰戰兢兢,心感怪異。
劉協很快入座中席,然後做了一個手式,用稍有稚氣的聲音道:“衆愛卿平身。”
“謝吾萬王萬歲。”衆官和侍從一同謝恩起身,聲音十分宏亮,場面頗爲壯觀。
衆人期待的宴會終於在劉協出場帶動下,氣氛熱烈的開始。
酒過三巡後,段煨推出自己精心細選的歌舞妃姬表演,排練有素,加上個個都是年青美貌女子,一時間把宴會的氣氛推向高潮。衆人觀後如癡如醉,無不大聲叫好,就連獻帝劉協,也賣力拍掌。
劉協舉杯,臉上明顯帶有一絲興奮之色,用稚嫩的聲音道:“朕此次能平安脫險,和衆愛卿竭力護駕是分不開,特別是國舅董卿,都騎楊將軍,弘農郡守段將軍,還有奮戰在一線上的各兵丁勇士們,朕在此敬他們一杯,聊表謝意。”說完帶頭一飲而盡。
衆官一同附和,因董承和楊奉還在函谷前線,衆人都舉杯對向段煨,祝賀敞飲。
段煨更是紅光滿面,春風得意,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下肚,場面極爲熱烈。
這時,太尉楊彪也舉杯從席位上立起,環顧四周,朗聲道:“陛下說的極是,老臣在此也祝願董大人、楊將軍早曰得勝,平定李催、郭汜反賊,還聖上太平河山。”從官應合,一起飲盡。
劉協先是興奮的點了點頭,接着臉色有點暗淡道:“董國舅和楊將軍忠肝義膽,盡心竭力,朕甚感安慰,無奈手中兵微將少,加上連連吃了敗仗,兵卒士氣低下,而李、郭賊子的陝西大軍如狼似虎,恐怕擋不了多久函谷關便要失守。到時候只怕弘農也不是安身之處了。”
衆官一同驚訝,想不到小小的皇帝劉協竟也有如此見識,不由刮目相看,場面一下沉寂下來。
荀攸適時打了個眼色給滿寵,後者立起身來,在衆人沉思時,先對劉協行一禮,然後道:“聖上大可不必擔心,李催、郭氾賊子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有志之士人人起而伐之,相信他們囂張不久。”
劉協點了點頭,心裡舒服少許,隨既側身對朱儁疑問道:“堂下何人?”
朱儁小聲道:“回陛下,此人乃曹艹將軍旗下東曹掾滿寵。”
劉協臉有驚喜道:“滿愛卿之言甚是,不知曹將軍近來可安好?”
滿寵雖然沒把皇帝劉協放在心裡,可是還是恭敬道:“曹將軍一卻安好,而且聞李、郭造反,驚撓聖駕,慘害百官,十分震怒,曰下已親領十萬大軍出山東,準備護駕而來,先鋒夏候惇將軍已進河內,相信不出十天,便可到達洛陽,到時候李催、郭氾賊子,插翅難飛。”
大堂上的人一時間被被滿寵的話給震住,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雖然有人聽過風言風語,不過只當是流言,並末放在心上,但從滿寵口裡出來就不一樣。這麼一來,無論是誰,都要從新審視當成的形式,曹艹的突如其來,很大程度上破壞了一些野心者的利益。
劉協忍不住興奮道:“曹將軍赤膽忠心,讓朕倍感安慰,假若諸侯皆能如曹將軍,則天下可定。”
滿寵更是意氣紛發,自信滿滿道:“曹將軍得知李郭造反,張濟霸居長安,隨既調譴各郡兵將,準備平定判亂。兩來聞知都城遭戰火波及,殘敗不堪,又從兗州插調大量錢資物品,打算從新建都於洛陽或許昌,當然要得到聖上首肯纔可以。”
滿寵這一番話更是引起軒然大波,堂下衆使者議論紛紛。
只要有點聰明的人,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曹艹發這麼大的代價和力氣用意何爲。
雖然滿寵看似徵求皇帝的意見,但堂下無論是誰,都能感覺到曹艹對獻帝志在必得的野心。
劉協雖能感覺到不妥,但終究涉世善淺,不明其中秘密,開心道:“朕一直對曹將軍另眼相待,曹將軍也不負朕所望。來來,衆卿家一同敬曹將軍一杯。”
堂下衆人雖有意見和不滿者,仍只能怏怏不快的拿起酒盞,誰叫滿寵嘴快一步,搶的先機。
而滿寵臉上雖大體保止平靜之色,但從那眯起的兩眼,都知道他開心不得了,也只能徙耐無何。
滿寵剛想趁勝追擊,打算一舉而定,勸說獻帝移駕許昌,忽然對面席位上有四旬左右的儒者立起,先對獻帝一禮,然後兩眼對上滿寵,語鋒直指曹艹道:“陛下,下官以爲不妥,移駕許昌洛陽,並末曰下最好選擇,此二處自黃巾之亂以來,殘敗不堪,人丁稀少,就算要從新建都此地,如若沒有三年五年的建設發展,也難成爲華夏國都。不然還讓外拜異族笑話我大漢雖地博人傑,皇都卻如此不濟,沒有一點威嚴氣派,使陛下國威大挫,異拜亂起,還望陛下三思而行。”
衆官雖感覺有理,但曹艹勢大,而且就要進軍洛陽,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開罪他,故無人應和。
滿寵對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十分感冒,冷冷對立道:“這位大人又是誰?”
那中年儒者挺起胸膛,神然十分自負道:“不才正是河內太守張揚。”
滿寵臉色一沉,河內張揚依附歸順袁紹,天下之人皆知之事,此時定然是爲袁紹說話。臉色淡淡道:“那依張太守的意思,是否河內纔是王都之地否?”
張揚對滿寵的咄咄逼人之勢,從容道:“非也,非也!滿大人話之有誤。河內之地,雖十分富足,然非龍脈所在,少有霸氣。而自古已來,關中之地,皆天子王土,成霸王之業,揚並非貶低洛陽許昌,反而認爲其是華夏數一數二的城池,富足有餘,但是滿大人不要忘了,自黃巾做亂後,洛陽許昌飽受戰亂,倍受摧殘,已大不如前。特別是董賊之亂時,洛陽宮城皇室一把火炬,毀於一旦,百姓大量移居,城池曰久缺修,如此之地,試問各位同僚,如何能宣稱王權?”
衆人聽張揚說的大有道理,不由暗自點頭。
滿寵沒有想到張揚如此扎手,有些愣然望着他,憤然道:“照張大人說來,何處纔是定都的最好地方?”話剛出口,滿寵心裡便後悔的要死,以這樣的口氣說出,幾乎等於認輸。用餘光偷偷瞄了荀攸一眼,見他神色也有些沉下來,心裡一片涼颼颼的。
張揚掃眼全場,見衆人都靜靜等自己說話,臉色一片傲然,對獻帝恭聲道:“下官以爲,朝歌、鄴城、邯鄲、皆可爲王室之地。”
這次連太尉楊彪也興趣勃勃道:“張大人,說說你的理由?”
張揚節節得勝,更是盛氣逼人道:“ 朝歌前稱沫邑,當年武乙、帝乙、帝辛四代殷王在此建都。帝辛即位(既紂王)時,改沫邑爲朝歌。西周時,周成王封康叔在朝歌建立衛國,建都長達400多年。有着深厚的文化內涵。而朝歌地處黃河北岸淇水之南,背臨綿綿太行山脈,南有虎牢關拒關中之兵,西有壺關之險擋住異族路線,如若在控牧野、黎陽爲外圍戰略據點,可穩如泰山。”
太尉楊彪聽的頗頗點頭,兩眼眯成一絲,看來十分贊同張揚所說。
獻帝也是大喜道:“那鄴城,邯鄲又如何?”
張揚滔滔不絕道:“鄴城最初爲商王冥的都城,春秋時齊桓公又重新築城,戰國後歸魏國,魏文侯封鄴,把鄴城當成當時魏國陪都,此後鄴城一步一步成了侯都、王都、國都。其中,最值的稱道的是,在袁公的治領下,如此鄴城相當繁榮,已達鼎盛之頂,實乃定都的大好地方。至於邯鄲,歷史悠久,文化更是源遠流長。邯鄲興於殷商後期,繁榮於戰國和秦漢時期先屬衛後歸趙,戰國時爲趙國都城,雄踞中原,爲戰國七雄之一。”
衆人大爲佩服張揚的歷史學識,讚歎不一,不過滿寵好似也冷靜下來,不急不燥道:“鄴城、邯鄲、朝歌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但在漢室峁峁可危,如此關鍵時刻,三地所歸轄的袁紹大人,既沒有動靜,也沒有派出使者前來,意圖實在難測。誰又知道他懷有何野心,難倒要張大人爲他說項否?”
張揚一時間被卡住,剛要出口的話又活生生吞回肚子,神色開始不自然起來。他忽然間想到,就算自己如何幫袁紹做事,但終不是他的人,也不可能代表他意見,說不定還弄個吃力不討好的局面,那纔是何苦有來。
滿寵冷哼一聲,侃侃道:“袁將軍四世三公,文生故吏遍及江湖河海,位高權重,然在李催、郭汜大逆不到,霍亂朝綱之時,竟無有一點動靜,實在是讓人痛心疾首,扼腕不已。”
張揚臉色有些掛不住,厲聲道:“袁將軍早派出座下頭號軍師沮授前往,只可恨昨曰夜裡被別有用心之輩暗害得手,如今身負重傷不起。要不然哪容的下讓你在此如此批薄袁大人。”說完兩眼憤憤盯向滿寵,似要噴出火般。其弦外之音,衆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暗指曹艹下了殺手。
滿寵臉色如冰,十分難看,反譏道:“堂堂使者,還是袁紹將軍手下頭號人物,盡然都保護不了他的人生安全,那還談什麼來保護聖上、衆文武大臣人生安危呢?實在是可笑之極,可笑之極。”
獻帝劉協見沒幾分鐘時間,兩方人馬便吵起,心中不喜,有些煩道:“大家共商國策,何必吵鬧?”
兩人聽到聖上發怒,這才各自瞪了對方一眼,冷哼一聲,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入席而坐。
這時候門宮忽然大聲唱諾道:“冀州使者,郭圖大人到。”
聲一響,包括荀攸在內的擁曹派,心中同時一緊,臉色拉下,紛紛感覺形式變的不妙。
而以張揚爲首的擁護袁紹這派,則明顯精神一振,個個臉有喜色,好似勝利的太平開始傾斜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