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城中衆生相,慶祝國土收復的景象萬千。城外一輛馬車緩緩而行,車廂內杜青煙撩起車簾看着城外的風光,而車廂外宋易和展鵬一起駕着馬車侃侃而談的聊着男人的話題。
城池的輪廓已然越來越遠的消逝在可及的視野中,還算平坦的官道上偶爾可以看見進城的人。挑着擔的是進城兜售商品的附近黎民,騎着馬的是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如果有長排的馬車路過,那則是某地的商隊趕往洛陽銷售貨物...
因爲天氣漸涼,宋易在出城之前都換過了厚一些的衣裳,因爲有了明王爺趙睿執意賞賜的財物,又在青煙的挑選下,宋易此刻的衣着儼然是一名富家公子的裝扮。
紫色綢緞錦衣,一頭長髮用玉石髮箍豎着,隨意的垂在肩後,再加上宋易原本就俊朗不羈的外形,這一路上也不知道惹來多少人的側目。車廂中獨坐無聊的杜青煙倒是越看心眼裡越發的歡喜,眼角眉梢不經意便全是濃郁的情意,原本就姿容秀麗的臉蛋顯得水嫩嬌媚。
這般不緊不慢的行了一天,在一個縣城休息了一晚之後,第二天宋易一行從客棧出發的時候在路上碰上了一隊壓着北方皮毛貨物下江南去的商隊。
因爲一路上行程有一段相似,商隊裡面的老闆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撩起車簾的時候看到了馬車外和車伕聊得熱絡的宋易,當時就微微的有些不解,等到當天中午兩方人馬又一起在一個小鎮上的酒樓中吃飯的時候。這名老闆就盛意的邀請了宋易到商隊那邊的主人席去同桌。
行腳的商人最是重交情還有利益,而眼光則更是商人必不可少的天賦,宋易也不是一個扭捏的人物,當下就帶着青煙和展鵬一起移座和那名胖胖的中年商賈那一桌並在了一起。
一番帶着江湖氣的開場白後,宋易介紹完了自己這邊幾人的身份和目的地,那名胖胖的商人也說出了他們的行程。
大概這一個商隊是常年走南北的行商,胖胖的商人叫周欽承,自稱是江南道揚州人士,因爲家中是經營布行和茶行的,所以南北走動的機會就多了。南方的茶和一些簡易瓷器帶到北方城鎮去賣;返程的時候再從北方收購皮毛等物帶回南方銷售。生意生意,流動之間纔有生意...
周欽承雖然是商人,但是因爲喜好結交友情,眼光和手段都很圓滑,所以才能在南北這條線路上獨闢一徑的走出了他自己的線路,聽說在揚州倒是薄有幾分財名。
宋易也看出這人口才了得,只是一番平常的生活瑣事雜談,竟然也能夠用生動的表情逗得青煙都有好幾次忍俊不禁的淺笑。一席飯後,周欽承早已經悄然的命令商隊的管家結了帳,而且死活不肯接受宋易的銀子。
推拒一番之後,宋易想不和這樣的人成爲朋友也難,倒是向來言語不多的展鵬倒是好像對周欽承談起的商業之事極感興趣,飯席之間竟然是主動開口了數次詢問商業上的事情。周欽承也沒有因爲先前認爲展鵬是車伕而不肯交談,而是知無不言的爽快的說着自己做生意的技巧...
言談甚歡的一頓飯之後,兩方人馬各自稍微休息和補給一番便重新上路。而宋易等人則自然而然的和這個熱情的胖子商賈成爲了短暫的朋友。因爲沿途的無聊,周欽承竟然也是放低了身段和宋易一樣坐到了馬車的車廂外面一邊前行一邊和宋易展鵬談笑着。
一路上有說有笑又是半天,轉眼日薄西山,黃昏灑落,大地一片金黃,涼意漸濃的時候,周欽承纔像是難耐涼意鑽回了車廂內,宋易也趁機鑽回車廂陪着杜青煙說起話來。
忽然之間展鵬輕喝一聲,馬車竟然是驟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到地方了麼?”宋易透過車簾問道,卻沒有得到展鵬的答覆。
宋易狐疑的掀起了車廂的簾子,看見展鵬正呆呆的望着遠處道邊的一座涼亭,身軀挺直。宋易順着方向望去,朦朧的黃昏光暈下,涼亭外一名坐在椅子上的白髮男子目光淡然的望着這邊,而涼亭中的女子,則是宋易再熟悉不過的秋夜隱。
沒想到在這裡相見,宋易微微愣了一下,杜青煙也就在這片刻透過掀起的車簾望見了涼亭中的師父,神情激動之下就想起身下馬車,卻被宋易轉過頭按住了她的身子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能下去。
杜青煙這才關注到,原來那白髮的男子竟是蕭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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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關注到了這輛馬車的異樣,後方跟上來的商隊中那輛最大的馬車車廂中一個男子掀起車簾朝着馬車上的宋易和展鵬熱心的問道,“宋兄弟可是遇到了麻煩?有事吭一聲,不是太大的來頭,老哥都可以出一把力!”
宋易聽出周欽承話裡的保守,但是看見了他臉上真誠的神態卻還是搖了搖頭拱手道謝說道,“有勞周老哥費心,是故人...你們先走一程,宋易晚些時候便能跟上來,咱可是約好了到了汴州該我做東請客的...”
“得嘞...”周欽承聽見宋易這麼回答,學着北方人的口音玩笑的揚長了語調,然後放下了車簾吩咐商隊照常前行。
其實若周欽承未必真的是天生的熱心腸,但是因爲眼光毒辣,他自然是一眼便開出來這種場面必然是有些故事的,他此時獻身也知道宋易肯定不會讓自己參與這件事情的,所以他纔會現身出口,爲的也就是給宋易留下那麼一個良好的印象。所謂商人,便是一定要在細節上取悅於人,最終在自己需要的地方從他人身上加倍取回來...
周欽承翹着二郎腿半臥在軟若牀墊的車廂內,輕聲哼着北方小調,車廂內的毛毯上趴着一名衣衫鬆散的豔麗女子,此刻正活動着自己纖細白嫩的手指在周欽承肥肥的大腿上揉捏着,眼神曖昧迷離。但是周欽承卻似乎並不爲眼前的美色所動,自顧自的哼着自己的小曲,只是心中估算着路過涼亭的時候,輕輕的掀起車簾飛快的掃了一眼涼亭內外的男女,然後馬車遠去......
等到周家商隊行出去有一段距離,宋易纔在展鵬的跟隨下,手中悄然的扣了一枚飛刀朝着涼亭靠近。
“幾日不見,如隔三秋。是蕭冷眼拙愚昧,昔日恩怨,還望宋公子看在蕭某國破家亡的份上,將過往的恩怨忘了吧。”蕭冷微微的笑着說道,那一頭白髮落在旁人的眼中顯得格外的刺眼。
“你既然已經逃出了洛陽城,自然就該知道大勢已去,隱居深山或者結廬爲境纔是,怎麼會守在半路等我呢?就爲了說這些麼?我可不信...”宋易冷笑着說道。
蕭冷似乎並不生氣,只是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我是想要爲我對你和青煙,還有展鵬所犯的罪孽道一聲歉意,還有就是因爲蕭某不日將和夜隱前往遼國...最後一次機會讓夜隱和青煙相會吧!”
宋易微微愣了愣,朝着涼亭中素衣冷豔的秋夜隱望去,見她臉上有侷促之色,宋易不禁心中嘆息,竟想不到秋夜隱被蕭冷坑得這麼慘,最終卻不但救了他而且還願意陪着他一起遠走他國...這份執念,還當真讓人哭笑不得!
“既然是這樣,我讓青煙去陪秋神醫說幾句也好。至於你我之間,其實說與不說都不重要,我此刻就算是想要殺你,也不得不看在秋神醫的面上咬牙看着你活下去,但是若你真能從此對秋神醫很好,並且平淡的過完這一生,宋易倒還得祝福秋神醫...”宋易淡淡的說完,然後轉身朝着馬車走去。
展鵬和昔日的主子面面相對,但是兩人之間卻隔着一隻臂膀的仇恨。蕭冷看上去倒是滿臉誠意,但是可以的是展鵬卻是陰沉着臉毫無表情。
“展鵬...”
“不必多說,展某和你的恩情早在那一臂墜落的時候便已了結,這也是最後一次看在秋神醫的面上我不殺你。這一生,若有下一次碰面,展某必定取你性命...還有,我大哥哪去了?”展鵬臉色冷淡的說道。
“展嘯麼...那一天他放出了夜隱之後擔心事情波及到自己,便已經提前出城去了,至於去了何方,蕭冷自然是不知道的...”蕭冷苦澀一笑,涼風拂動着他白色的髮梢,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蕭冷......
宋易帶着杜青煙到了涼亭中和秋夜隱見面後,杜青煙眼眶當場就紅了,然後撲進了秋夜隱的懷裡,宋易將時間和空間留給了兩人,自己返身退出涼亭外和展鵬站到一起。
展鵬得知自己的大哥無恙,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見宋易走到自己眼前,趕緊轉過身去掩飾自己的軟弱。
但是這一瞬間,卻猛然間爆發了誰也無法預料到的驚變。
就在展鵬轉身,宋易走到展鵬身邊的時候,宋易的眼角驟然看見蕭冷的原本枯槁寂然坐在椅子上的身體陡然騰空而起...
“不要!!!”涼亭中傳來異口同聲的兩名女子驚呼。
展鵬震驚轉過身來,卻已然看到下半身空空蕩蕩的蕭冷任由一頭白髮撒亂的空中飛舞,手中握着一把寒光烈烈的短刀,眼神決然而狠厲的一刀朝着宋易的頸項砍去。展鵬轉身時,蕭冷那一刀已然就在宋易頭頂,他回天乏術...
宋易也未曾想到蕭冷竟然會驟起殺機,所以在蕭冷那一刀凌空劈來的那一霎那,宋易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將一直扣在手中的那一枚飛刀狠狠擲了出去...那一瞬間,他有了剪子巷外飛出那一刀的驚豔感覺。
蕭冷一刀!血光崩現,沒有聲響,沒有慘叫,半空中那道畢全身最後精力騰空而起,持刀來殺的蕭冷,砰然落地...再無聲息!一把短刀,還握在他的手中...
蕭冷的那一刀,終於是比之宋易那蕭冷凌厲的一記飛刀要慢了一瞬。
生死勝負,便也只在這一瞬...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