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海點點頭,三人一同來到那孤零零的房子面前。這是一棟二層小樓,從牆體生出的裂紋和顏色來看,已經有些年頭了。周圍全是碎磚砂土,還有一個垃圾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難聞的氣味。
柳羽新用力地拍了拍鐵門,叫道:“裡面有人在嗎?程富春在嗎?”
誰知一連喊上兩三聲,卻是無人應答。陳可魚有些沉不住氣,雙手做喇叭狀,氣沉丹田地大喊道:“程富春,你趕快給我出來……”
話音未落,忽然樓上陽臺灑下漫天雜物,緊接着一股熱呼呼的水從天而降,將陳可魚澆得如落湯雞一般。
柳羽新上前一聞,感覺氣味令人作嘔,捏着鼻子笑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泔水?”
陳可魚看着滿身的爛菜葉,聞着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小眼睛眨了兩下,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跑到一旁嘔吐起來。
楊文海覺得好笑又好氣,喊道:“程富春,你別怕,我們是來幫你的,讓我們進去吧!”
裡面仍然毫無聲響。
柳羽新也喊道:“程富春,你打算一直在這鬼地方生活下去嗎?就算你可以,你老婆孩子都不管了嗎?再鬧下去,你對得起你死去的老爹嗎?”
安靜了幾秒鐘,突然鐵門哐當一響,緩緩分開,從裡面露出一個30歲左右的少婦。臉色蠟黃,看上去有些憔悴。有氣無力地說:“你們進來吧,不過少說些刺激他的話,他精神不太好。”
陳可魚也停止了嘔吐,有些憤然地問她:“這泔水是你潑的吧?你……”他正準備瞪眼的時候,已經被柳羽新打了個手勢制止,三人隨那少婦慢慢朝裡走去。
來到二樓的陽臺,只見一個30多歲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把破舊的木椅上,頭髮枯槁,雙眼呆滯,正在喃喃自語。
這就是程富春?難道已經變成瘋子了?柳羽新眉頭一皺,一時不知道如何發問,只得運起神眼,默默觀察他腦海中浮現的信息。
靠,這瘋子的信息還真多!而且雜亂無章,柳羽新費了好大勁才梳理出幾條線索,但是已經讓他震驚不已。
另一邊,楊文海不愧是政治家族出身,心理攻勢確實有一套,已經慢慢平撫了程富春的情緒。
其實程富春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精神病人,只是壓力過大,精神不堪重負而已。經過楊文海的疏導,已經和正常人沒有兩樣了。
楊文海見柳羽新眉頭舒展,連忙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線索嗎?”
柳羽新點點頭道:“已經有些眉目了,果然和蔣賢軍大有關係。”於是將所得到的信息加上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
原來蔣賢軍對這“平安新城”項目早就垂涎欲滴,但因爲早前多次違規,被沈長順取消投標資格,心生怨恨。
他暗地裡接觸了程富春一家進行勸說,告訴他們只要堅持不搬走,就可以獲得高額賠償。而之所以選中程富春,是因爲經過調查發現此人膽小怕事,而且有些貪婪。
果不其然,程富春被說
得心動,加上蔣賢軍軟硬兼施,最終他沒有在拆遷協議上簽字。等到正式拆遷開始後,他堅持要高額補償,死活不肯搬遷。
眼看工期一再延誤,百興公司無奈之下,進行了計劃。雖然程富春生性膽小,但是他父親程繼發卻是性子火烈,與百興公司發生了激烈衝突,不幸失足掉入磚石堆中,腦顱出血而死。
事情發生後,蔣賢軍怕有人來接觸程富春,這樣很可能會泄露自己的秘密,所以派出幾個混混經常來這巡視,只要有生人接近,要麼恫嚇要麼拳腳相加趕走。
至於日常的採買都是那些混混代爲跑腿,更是恐嚇程富春夫婦,如果一旦離開,他們的房子就會被百興公司拆除,這樣就變相地將他們軟禁了起來。
程繼發死後,程富春自責愧疚,傷心之下,精神出現恍惚,只要聽到有關他父親的消息,都會刺激他的神經。
楊文海和陳可魚聽了之後既感驚奇,又感氣憤。萬沒想到這件轟動江夏市的事件背後,居然是蔣賢軍一手策劃的。
陳可魚氣憤地道:“我就說那金毛小子不是好人,沒想到他這麼毒辣!”
柳羽新納悶地道:“不過我還是想不清楚,爲什麼蔣賢軍要冒這麼大的險花費那麼多精力,來阻止他們拆遷?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楊文海道:“其實不難理解。蔣賢軍這麼做,一來可以阻撓百興公司項目實施,這由他的性格就可以看出來,只要能打擊報復競爭對手,他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頓了頓,續道:“二來就是想製造事端,給沈長順壓力。雖然花費了些精力,但是他毫無風險。我們儘管知道了這件事是他所爲,卻因爲沒有直接證據,拿他無可奈何。”
啊!柳羽新和陳可魚大爲鬱悶,想不到事情真相已經浮出水面,卻治不了蔣賢軍。
突然聽到旁邊傳來異響,三人望去,原來是程富春夫婦臉露驚恐,身軀顫抖,嘴巴大張,卻沒有說話。
楊文海心中一動,問道:“你們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程富春猶如見了鬼魅一樣,死死盯着柳羽新,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你是人還是鬼?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這事情除了我家裡幾口人,沒別人知道。難道我那老爹的魂飄回來了?”
三人被他一說忽然覺得周圍有些陰涼,從腳底冒出了寒氣。柳羽新定了定神,呸了一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來得什麼鬼?老子是未來的CEO,江湖有名的神算子,你居然說我是鬼,媽媽的,瞎了你的鈦合金狗眼!”
心念一轉,巫眼運起,又查看了一下他的信息,痛恨道:“你老爹死得冤啊!本來一家人過得好好的,都是被你的貪婪給害了,你這不孝子做的孽啊!”
程富春更是覺得心膽欲裂,撲通一聲跪下,哭喊道:“老爹啊,兒子對不起你,都是我財迷心竅,才把你給害死的,我當初要是不聽那姓蔣的胡說八道,你也不會有事啊!”
他老婆在一旁也哭道:“我還以爲你平時都說的都
是些鬼話,沒想到公公的魂真的存在啊,他已經知道錯了,公公你就原諒他吧!”
柳羽新又好氣又好笑,這兩口子還真把自己當做鬼了。而且還叫自己“公公”,媽的老子怎麼突然間就變成太監了?
當下懶得解釋,索性將錯就錯,裝作陰森飄忽的聲音道:“既然你們知道錯了,又是自家人,我也懶得追究了。不過你們害得別人好苦,如果不想法補救,我在天之靈也是不會瞑目啊!”
程富春聽他親口承認身份,嚇得渾身發抖,連連磕頭道:“我不知道害了什麼人,更不知道怎麼補救,請老爹說明白些,我一定照做。”
柳羽新長嘆一聲,罵道:“你這豬腦子,哪裡配做我兒子。我是自己失足而死,雖然和那公司有關。但是冤有頭,債有主,追究那些相關的人就是了,何必牽扯別人?結果連累了沈長順被免職,我於心不安啊!”
楊文海和陳可魚聽他忽悠了半天,終於扯到了重點,不禁佩服這小子的詭辯能力。
程富春停止了磕頭,納悶地問:“沈長順?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你這豬腦子,眼裡只有錢,屁事都不懂!”柳羽新趁機又罵了一句,感覺舒服多了,道:“就是建設局的副局長,他跟老爹我一樣,都是被蔣賢軍給害的!現在你馬上去撤銷對他的上訴,再寫一封道歉信給市政府,說明沈長順和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懂嗎?”
程富春跪在地上,連連點頭答應。那少婦有些害怕地插嘴道:“不如把蔣賢軍的事情也說出來,那傢伙害得我們家破人亡,不能便宜了他。”
楊文海搖頭道:“這恐怕不行,要知道現在可沒什麼證據證明是他在背後搗鬼,而且他爲人心狠手辣,一旦知道你們泄露出去,肯定會對你們不利。現在你們自身都難保,我看暫時就不要和他正面對抗了。”
啊!那怎麼辦?程富春夫婦頓時嚇得面如土色。
楊文海沉吟道:“現在你們只有儘快簽訂拆遷補償協議,也不用什麼安置房了,領了現金搬到別地方去吧,最好離開江夏市,只要你們肯搬,公司一定會盡量滿足你們的。”
頓了一頓,說道:“過會我讓公安局的人過來,暫時將你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你們趕快收拾一下東西。”
柳羽新暗自點頭,這楊文海果然是受過政治薰陶的人,做事情考慮得相當周全,不像他這剛畢業的毛頭小夥子那麼稚嫩。
當下高聲附和道:“就按照他說的去辦,速度越快越好,辦好之前可別給蔣賢軍知道了。”
程富春夫婦見他開口,更無異議,點頭答應。
眼見沒有其他事情,三人告辭離開。那少婦見柳羽新的背影,低聲道:“都說鬼魂沒有影子,怎麼公公就有呢?而且居然大白天都能出來活動,真是奇怪。”
柳羽新聽在耳裡,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鬱悶地想:媽媽的,看來老子不但要當鬼,還被人當作那死太監。嬌嬌啊,哥作出那麼大的犧牲可都是爲了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