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黼那廝是怎麼說的?”
“很簡單,但也很直接。”嘉王趙楷道:“孩子一生下來,以父皇的脾氣,只要有人奏請,便要被封王;而王黼則會順勢打擊,提出異議,只能做防禦使。”
名分!
西門慶突然明白了王黼這個想法,或者說提議是什麼了,也難怪趙楷心思活泛起來。
皇子皇孫,一出世便是大封官職,爵位;雖然都是些虛職,並無半點實權,但名分是有了。
萬事逃不出一個名分。
道君皇帝這嫡孫一出世,名分便是頭等大事,並不是說名分越大越好,而是大到適當,好到適當才行;高了,低了,都會受人非議。
王黼提出的想法便是利用這個機會,如果名頭高了,便可乘機大做章,密奏提議之人把太子看得過高;畢竟不管是誰做皇帝,最忌諱的便是別人把太子看成高自己一頭。
俗話說的好:老子還沒死呢,你就像做皇帝?
太子和重臣關係太好,來就是一種罪過。
通過對嫡皇孫,也就是太子即將出生的兒子進行打擊,間接便可以打擊到太子。
這種事情做成了,簡直是天衣無縫,只要趙佶點頭,旁人就算是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
西門慶也不由不佩服王黼此人,雖然還搞不清楚此人到底是真心相助嘉王趙楷爭儲,還是假意討好,做個無間道臥底。
不管如何,能想出這等主意的,必然不是一般人。
“王黼這個提議很好。”西門慶微微點頭:“不過王爺還是要小心,不要讓此人打着王爺的旗號,在外敗壞王爺名聲。”
趙楷也點點頭,這些道理作爲皇子根就不用學,幾乎是天生就明白的。
“王自會省得,皇城司那邊把王黼也盯得緊一些。”
西門慶道:“這個自然,這來就是皇城司的職責所在。”
王黼自打在嘉王府上遠遠看了西門慶一眼,回到府上心情還未能平復;外面早有傳言皇城司的西門勾當官是如何精明的人物,王黼在那刻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敢上去搭腔。
現在想來,似乎有些做錯了。
西門慶是嘉王趙楷眼前的紅人,自己向嘉王表明“心跡”,並着實提了個對方無法拒絕的提議;但自己出來遇上西門慶卻沒有上前說話,似乎容易引起他人懷疑。
“早知道上前問個好也行啊。”王黼有些懊惱。
正和西門慶猜測的一般,王黼並不是真心實意的幫助嘉王趙楷,而是受樑師成所託,去試探嘉王一把的。
王黼想來想去,還是叫人打開院中一扇隱秘門戶,自己悄悄走進去;門後面便連通着樑師成家的院子;自從去年把門下侍郎許將趕走,王黼便堂而皇之的搬進了樑師成左邊的院子裡。
一旦搬進來,便命人在院子裡鑿開了這個門戶,這樣王黼便和樑師成兩家相通,可以隨時商議事情;事實上,王黼已經把樑師成看成自己升遷的金大腿,稱爲“恩府先生”,就差抱着大腿喊“父親”了。
樑師成也非常看重王黼,經常給他出主意討官家的歡心;畢竟樑師成久在道君皇帝身邊,脾氣秉性比那些個皇子瞭解的還要深,出言指點王黼,不過是舉手之勞。
見王黼從院門過來,樑師成馬上屏退左右,關上門窗,低聲問道:“事情如何了?”
“嘉王那邊看來沒什麼問題,畢竟這提議就算變成事實,旁人也無法斷定和他有關。”王黼回道:“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嘉王確有爭儲的意思。”
樑師成嘿嘿笑道:“不過大了十多個月,便是太子;就算老夫是嘉王,也不甘心,更何況嘉王深受官家寵愛,官家叫他做提舉皇城司,難道就沒有幾分廢長立幼的想法?”
“恩府先生所見甚明!”王黼做出佩服的五體投地的樣子:“不過自古長幼有序,莫要說十多個月,便是相差一個時辰,也做不得太子。”
樑師成點頭笑道:“嘉王只道是你去助他,卻不知道我們確是要借用這次機會打擊蔡京!”
頓一頓樑師成目光掃過來:“只要官家把蔡京罷相,你便是一個候選你可明白?”
王黼喜得連骨頭都輕了二兩,急忙謝過樑師成成全。
“好了,在這個嫡皇孫出世之前,你可要加把力,努力討官家歡心。”樑師成呵呵笑道:“不過這一點老夫也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說着樑師成起身去後面打開櫃子,捧出個一尺見方的精緻木盒,輕輕放在桌上。
“這是?”
王黼心頭亂跳,盒蓋上仙鶴顯然是名家手筆,栩栩如生,口中銜個偌大的靈芝。
“打開罷。”樑師成輕輕道。
王黼用極爲輕柔的動作打開盒蓋,裡面是一支品相完美的靈芝:有蓋有柄,通體紫色,色澤透亮,乃是一支難得一見的紫芝。
“千年的。”樑師成提醒道:“此物乃是高太尉獻給老夫的,今日便轉贈於你。”
千年紫芝!
王黼欣喜若狂,要知道道君皇帝趙佶常年在舉國上下尋找類似的祥瑞之物這東西如果獻上去,換到的聖寵不可估量。
但很快,王黼用餘光發現樑師成正在一旁冷冷的觀察着自己,頓時從心裡打了個寒顫。
“這千年紫芝實在過於貴重,應該由恩府先生親自獻給官家!”
王黼迅速的把蓋子合上,好讓自己目光能從那千年紫芝上移開,做出一副感激涕零但不敢接受的樣子,深深低下了頭。
直到樑師成臉上出現一絲滿意的笑容,王黼才暗中鬆了口氣,慢慢擡起頭。
“老夫已經在官家身邊多年,獻上此物不過是錦上添花。”樑師成笑道:“若是交予將明來呈獻,好處更大!可不要忘記一定要在獻給官家的同時編造一個很好的故事!”
“恩府先生教誨,將明銘記於心!”
王黼知道樑師成所指,乃是讓自己捏造出一個符合官家心思的故事,在得到這千年紫芝的過程中最好能出現一兩位仙人。
只有把祥瑞之物和仙人關聯起來,才能更打動道君皇帝。
關於這一點,對於王黼來說,並不是難題;念頭轉得幾轉,便已經有了幾個故事的初步腹案,只等細細選出一個,到時候連同紫芝一併獻上去。
“將明還有一事,請恩府先生斟酌。”
樑師成似乎非常高興,袖子一抖:“將明有何事,不妨直言。”
王黼便把在嘉王府上遇到西門慶的事情說了。
樑師成的反應則是重重的哼了一聲:“此人甚是狡詐!在皇城司數月便混了個勾當官,來想着讓他做監軍,藉着田虎之手除去此人;沒想到高太尉不爭氣,十萬大軍潰逃,反而讓西門慶撈了個機會,爲皇城司掙得偌大的功勞;就連譚稹也被下獄,老夫也不能過問!”
王黼心驚肉跳,譚稹是誰他可是一清二楚,那是樑師成安插在皇城司的一顆釘子,如今卻被西門慶連根拔起,怎叫樑師成不肉疼?
皇城司西門慶和錢貴兩名勾當官鐵板一塊,樑師成想要再釘個釘子進去,那是千難萬難;不得不說,皇城司已經成了樑師成最害怕的機構。
道理很簡單,皇城司對官家直接負責,而且還有嘉王趙楷做着提舉皇城司。
不用樑師成細想,自己已經被皇城司“重點關照”了,但只要自己一日聖寵還在,便沒有人敢膽大包天動自己。
這也是樑師成爲什麼要王黼出面,試探嘉王趙楷的原因。
打擊了嘉王趙楷,便打擊了皇城司;因爲嘉王趙楷一旦失寵,皇城司便會重新成爲一個普通的機構,對樑師成等人再也造不成威脅。
但現在田虎被西門慶率軍剿滅,皇城司的聲譽有如一飛沖天,這當頭樑師成要是正面打擊嘉王趙楷,那簡直就是打到道君皇帝趙佶的臉上;只有給嘉王趙楷送去一個“好幫手”,樑師成纔能有機會。
於此同時,樑師成還可以順便打擊蔡京,因爲他知道,只要這個嫡皇孫一出世,蔡京肯定會第一個跳出來奏請官家封王。
樑師成可謂算盤打得叮噹響,但他卻看低了西門慶,雖然西門慶屢次壞了他的好事,但在樑師成眼中,西門慶和嘉王趙楷比起來,不過是個次要人物。
“此人雖然張揚,但不過是嘉王的爪牙。”樑師成平靜了一些:“只要打擊了嘉王,去掉提舉皇城司的實職,西門慶不過是躲在陰影中的一條狗,斷然不敢向我們張牙舞爪。”
“恩府先生說得好!”王黼兩眼放光:“只要那件事情做出來,嘉王肯定相信我,將明肯定會慢慢將西門慶這廝排擠出嘉王的視線!”
樑師成眯起兩隻眼睛,滿意的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告辭了樑師成回到自己府上,王黼還爲之興奮不已,興沖沖來到後院小樓,這裡住的他最心愛的小妾,是從徽猷閣待制鄧之綱手中搶來。
爲了這個小妾,王黼把不肯聽話的鄧之綱貶去了嶺南。
那美人一身皮肉異於常人,讓王黼第一次見到就驚爲天人。搶進府來之後自然是夜夜簫歌,不肯離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