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不休捋了捋亂髮,含笑道:“此地距沅江達百萬裡,老朽一路驅趕扶風鳥,不料在此看到你二人,心下很是好奇,兩個築基小娃娃如何生存。”
“接觸之後,發現月娥居然成就了元神,修爲卻低得可憐,不像是奪舍,也不像散功重修,加上你二人還能以神識交流,實令老朽百思不解。”
“問你你就東拉西扯,沒一句實話,月娥丫頭受你警告,亦是絲毫不露口風,老朽迫於無奈,引你們進沼澤,其實並無惡意,只是想同你做交易。”
“做什麼交易?”黃三才大感好奇,不知他大費周折要幹啥。
齊不休面色發窘,尷尬一笑道:“等你們身陷絕境,老朽便以脫險相要挾,相信能得知實情。”
“那你爲何又放棄了?”
“之後你又是拜師,又是結爲兄弟,雖說動機不純,卻是自救之舉,相形之下,老朽頗感慚愧,便決定認下你這兄弟,不過須得查驗心性。”
“這一查驗,竟揪出大秘密來,你識海中的是何寶物?與你指上戒指同出一源麼?”
黃三才怔住了,手指上這枚戒指極爲隱蔽,這算是第一次被發現,早知道他是要這枚,何必挖空心思找藉口,正愁打不開禁制,面對寶藏卻不得其門而入,只能幹看着流口水。
“識海中是個鈴鐺,小弟根本指揮不動,至於戒指,大哥儘管看,裡面的東西可不能動……哎,取不下來。”戒指彷彿生了根一般,始終緊貼在手指上,無法移動分毫。
齊不休嘗試一番,依舊穩如磐石,眼冒奇光道:“這戒指極爲奇異,如此精湛的煉器手段,太元界不好說,太昆界斷然造不出來,不用取下來,老朽隔空破解,估計要不少時日。”
“大哥,親兄弟,明算賬,咱們醜話說在前面,東西都是小弟的,有你需要的寶物,咱們慢慢磋商,你可不能欺負小弟,私下揣進兜裡。”
黃三才過於弱勢,不得不用言語拿捏住齊老頭,否則面對重寶誘惑,人家真要耍橫,他也無可奈何。
齊不休大爲不滿的瞪他一眼,沒好氣道:“鼠肚雞腸,老朽一生奉行大同理念,從不佔人便宜,倘有看重之物,自會同你交換,這枚戒指從哪來的?”
“傳家之寶啊,祖上傳下來的。”
“你有多少傳家之寶,胸口那枚也是?”
“對啊。”
“你……”齊不休爲之氣結,緩了口氣道:“你說實話,老朽保證不予追究。”
這下輪到黃三才爲難了,思前想後仍不敢吐露實情,畢竟來路不正,讓人家抓到痛腳,強行沒收豈不冤枉。
“真是祖上所傳,小弟此刻極端睏乏,容小弟先睡一覺。”抱起月娥,爬上一顆大樹,閉眼就睡。
……
一團寒流貼地掠過,一時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黃三才定睛一看,鎧甲完好無損,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不由大失所望,這冰棱旋風極耗法力,威力卻遠不如預期。
噗!清泓弦月劃出一線稀薄的水片,飛速切上鎧甲,印下一道淺淺的劃痕,在空中轉了一個彎,徐徐飛回月娥手中。
“你法力太弱,不要貪大求全,最好將水汽聚集在鋒刃上,儘量縮小攻擊面,威力尚有提升餘地。”齊不休悠哉遊哉觀戰,時不時點評幾句。
“算了,放它走吧。”黃三才甚感無趣,四階犰狳防禦之強,兩人用盡手段,也無法攻破體表鎧甲。
“此妖一身是寶,你捨得?”齊不休放開壓制,犰狳重獲自由,揮舞前爪挖出一個土洞,一溜煙鑽了進去。
“犰狳並不傷人,何必多造殺孽,繼續趕路吧。”
齊不休暗暗點頭,便宜兄弟雖然奸猾狡詐,但本性着實不壞,一路行來,少有殺生之舉,能控制心中貪慾,甚爲難得。
離開沼澤已有三年多,黃三才真的是走煩了,走厭了,屢次請求齊老頭帶兩人飛出去,可是人家偏偏不同意,還不辭辛勞陪着一起走,當真是有氣也撒不出。
不過,好處同樣巨大,經他點撥方纔知曉,法寶的運用非常講究,月娥的操控方式,完全是在蠻幹。
比如清泓弦月內部所刻,是一個法陣和兩門法術,法陣只需注入法力,便會自動生效,法術則須精確操控,才能發揮真正威力。
法陣叫做鋒銳陣,可以大幅提升破防能力,開刃型法寶通常皆會刻印。
法術爲環月斬和聚水刃,前者圍繞目標進行環形切割,後者聚出水刃進行震盪切割,只要操控到位,威力相當驚人。
齊老頭贈送的玉簡,首先是闡述法術的關鍵所在,總結起來就兩點,保證威力與運行簡潔,黃三才明白,這是針對他的自創法術,提出委婉批評。
然後是兩門法術詳解,焚天烈焰和束靈旋風,皆是運行復雜的大威力法術,比冰棱風暴要難上不少。
最後是法術組合運用,就像齊老頭施展的烈焰旋風,這難度真不是一般的大,兩門法術配合銜接,必須精細入微,否則瞬間便會崩潰。
有齊老頭在旁提點,兼有超感加持,逐漸掌握運行要領,只是受限於修爲,雙法並行負擔極大,運行始終磕磕絆絆,加上準備時間過於漫長,毫無實戰價值可言。
三人不緊不慢一路北上,齊老頭偶爾會抓來三四階妖獸,扔給兩人練手,順道指點幾句,雖說修爲原地不動,實際戰力卻取得長足進步。
“戒指名叫黃玉,應該可以取下了,你試試。”耗時近四年,總算破解成功,齊不休相當激動。
“哦。”黃三才停下腳步,神識探進戒指,空間不下三十丈,好一會才探察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不對啊,才這點東西,大哥,你跟小弟說實……”
齊不休激動的心情瞬間被澆滅,氣惱道:“老朽行得正,坐得直,俯仰天地間,浩然無所愧。”
“小弟不過隨口一說,大哥別往心裡去,先看看有啥好東西,你經驗豐富,幫忙掌掌眼。”
首先取出一柄像短劍的兵刃,灰不溜秋毫無光彩,不足兩尺長,既薄且細,尖端呈錐形,兩側各有一條細長凹槽。
認真端詳,兵刃表面物質隱約在流動,用手撫摸,又是冰涼堅硬的感覺,神識滲透進去,劍名‘血飲’。
內部刻印的法術就兩個,無相波和悄隱,運行線路居然看不清,有啥用也不知道。
“這法寶沒有神識印記,很是奇怪,刻印手段聞所未聞,線路太過駁雜,老朽一時理不清楚,你注入法力試試。”齊不休非常震撼,血飲的煉製水平,顯然比黃玉還要高明。
“啊,它在吸我的法力,停不下來,救我。”黃三才剛注入一點,血飲便生出一股強大吸力,法力如潰堤洪流一般狂瀉而出,想起胡不庸的下場,直嚇得面無人色。
齊不休連拂兩下,法術徑直穿過,不起絲毫作用,祭出飛劍撞去,飛劍也順利穿過血飲,然後分成兩瓣,掉落在地。
劍身漸漸虛化,直至從眼前消失,神識竟也捕捉不到,這是什麼法寶?齊不休心下大駭,喊道:“我要斬下你手掌,你做好……”
“別……別斬,哎,沒事了。”吸走八成法力,血飲總算消停下來,黃三才大大鬆了口氣,看到躲在遠處,神色驚懼的月娥,頓時火冒三丈。
“老子有危險,你不想辦法相救,跑那麼遠幹啥,怕老子拉你一起死不成?真特麼白疼你了。”
“我……我……”事發倉猝,月娥感覺到危險,出於本能的遠遠避開,並沒有多想,面對此情此景,根本不容辯駁,一時之間有口難言,委屈得淚珠滾滾而下。
“別怪月娥,這血飲極爲邪性,老朽亦有心驚肉跳之感,你看現在能否擺脫?”齊不休看了眼地上的飛劍殘骸,臉皮不由自主的連抽幾下。
黃三才轉回注意力,心又提了起來,法力仍在源源不斷被抽離,只是減緩了許多,劍柄好似生在掌中一般,連手指都無法伸展。
趕緊灌下幾口花蜜,用左手去掰右手手指,結果是不容易掰動,不敢用太大力,掰斷就不好玩了。
苦笑道:“不行,大哥你見多識廣,幫忙想想辦法。”
“煉化之後,或許能有效控制,你神識太弱,只怕力不從心,由老朽代勞如何?”齊不休笑吟吟的看着他,此乃陽謀,不怕他不同意。
黃三才暗罵一句老狐狸,以爲吃定老子了麼?側臉喊道:“月娥,你過來,這件神兵歸你了,快來煉化。”
“哦。”月娥高興起來,疾步跑到他跟前,親暱的挽上胳膊,神識滲透進劍柄,找到控制中樞,開始刻畫神識印記。
齊不休神情僵硬,再次掃了一眼分成兩瓣的飛劍,眼中竄起一絲火苗,平靜已久的心湖,蕩起滔天巨浪,久久無法平息。
過不多時,月娥輕咦一聲,困惑道:“煉化不了,神識印記一刻上去,轉眼就會消失。”
“我來試試。”不等他邀請,齊不休當仁不讓,直接投放神識嘗試煉化,連客套的功夫都省了。
黃三才張了張嘴,終究啥也沒說,心中暗自警惕,老傢伙明顯動了貪念,面對重寶誘惑,大同信仰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崩塌。
心神不寧的等待中,齊不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外露的情緒越來越焦躁,顯然是煉化並不順利。
“戒指給我,我看看有沒有煉化法門。”齊不休下達命令,有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黃三才遍體生寒,心沉到谷底,老傢伙已然徹底轉變,變得異常危險,要保住此間秘密,殺人滅口無疑是最佳選擇。
毫不猶豫奉上戒指,低眉順眼奉承道:“紅粉贈佳人,寶劍配英雄,如此重寶,留在小弟手中,實屬暴殄天物,只有大哥這般英雄人物,方有資格擁有。”
齊不休面無表情接過戒指,取出三枚玉簡一一察閱,看得雙眉緊鎖,沉吟一會,扔回戒指,又取出一隻玉瓶,拔開瓶塞便是一愣,仔細分辨之後,仰天一陣開懷大笑。
“七魄丹,哈哈哈哈,原來老朽的機緣在此。”待高興夠了,轉向一臉歡顏的黃三才道:“老弟當真福緣深厚,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是大哥洪福齊天,小弟不過是借花獻佛,能幫得上大哥,小弟榮幸之至。”
齊不休笑吟吟道:“老弟不必過謙,老朽借你之福,自然不會虧待於你,有何要求儘管說來。”
“小弟最大的心願,就是平平安安活着,除此再無他求。”
“怎麼?當老朽是貪得無厭之輩麼?還能昧下你的寶物。”
“大哥千萬別誤會,如此重寶,小弟根本無力掌控,心甘情願獻與大哥,請萬勿推辭。”
“既然老弟一再堅持,那老朽便代爲保管,等你修爲有成,再全數奉還。”
“無須如此麻煩,小弟資質欠佳,只怕結丹無望,寶物於我毫無用處,既已相贈,便是大哥之物,如何處置全憑大哥作主。”
“此事容後再說,老朽先助你取下血飲。”齊不休不再言語,投放神識全力煉化血飲。
黃三才越來越不安,老傢伙應該尚未下定決心,不過底線正在逐步降低,如何喚醒他的良心呢,心中暗暗焦急,乾脆進入超感思考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