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在岸邊坐了一夜。看着東方漸漸發白,看着習慣早起的升哥抓了兩條魚,正在準備早餐。
朱隸跳水離開,動作雖然很輕,還是驚醒了燕飛,燕飛睜開眼睛的剎那,看到朱隸鑽入海水中,只是一晃,就不見了蹤影。
燕飛並沒有太在意,翻個身接着睡,然而越睡越不踏實,一個時辰後,燕飛乾脆起來坐在岸邊,朱隸到底幹什麼去了,這麼長時間還不回來,這個島上連個動物都沒有,按道理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可是燕飛就是感覺到心神不寧。
天色大亮了,朱隸仍然沒有回來。燕飛卻坐着沒動,他能感覺到朱隸不在島上。
沈潔等人陸續都起來了,在爲離開做準備。
“朱隸呢?”沈潔望着燕飛的背影問了一句。
“還沒回來。”燕飛回答得有些機械。
沈潔沒有追問。想當然地認爲朱隸早上起來下海了。
早餐很快準備好了,燕飛還像一塊石頭一樣坐在那裡,似乎連手指頭都沒有動過一下。
沈潔走過去坐在燕飛的身邊,皺皺眉頭說道:“朱隸怎麼還不回來?”
“快了!”燕飛的回答仍然很機械,像是沒有經過大腦。
沈潔似乎聽出了不對,扭頭望着燕飛:“朱隸什麼時候走的?”
“半夜!”
回答沈潔的不是燕飛,而是突然從海水裡冒出來的朱隸,陽光照在朱隸的身上,渾身的海水微微反着光,使得朱隸像是周身都散發着弱弱的光芒,顯得很不真實。
朱隸露齒向坐在岸邊上的沈潔和燕飛很陽光地一笑,隨意地用雙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邁步走上岸來。
“快過來吃早飯吧,就等你了。”沈潔佯怒地抱怨了一句,起身先走了。
看到朱隸從水中冒出來,燕飛懸了一夜的心終於放下,站起身望着朱隸緩緩走近,卻發現朱隸腳步輕浮,目中無神,心中陡然一驚,探手握住了朱隸的脈門。朱隸的內力空空蕩蕩的,一點也沒有。
“出什麼事了?”燕飛震驚地問道。
“別聲張,沒事。”朱隸衝着燕飛一笑,掙脫了燕飛的手掌,向大家走去。
“計劃有所變動。”朱隸坐下端起一碗粥:“吃了早飯大家一起離開這個島,從隧道離開。”朱隸像是說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邊說着。邊撕下了一小塊烤魚,放進嘴裡。
大家都愣住了,八雙眼睛一起看着朱隸。
朱隸仍然邊吃邊說,那麼多人盯着他吃飯,他似乎一點都不覺的彆扭:“早上看你們都沒起來,去摸了一下打算出去的海路,沒想到發現了一個隧道,正好從漩渦的底下通過。”
“真的?那我們不用游出去了?”石小路興奮地問道。
朱隸點點頭,用手點了一下石小路的鼻頭:“我終於不用帶着你這隻小豬游泳了。”
“你說誰是小豬。”石小路不高興地撅起了嘴。
朱隸根本無視石小路一副不樂意的表情,繼續打趣道:“小豬,你該減肥了。”
“大哥!”石小路乾脆放下了碗,抗議地喊道。
“不胖不胖。”朱隸忙陪着笑向石小路的碗裡夾菜:“多吃點,雖然是走隧道,但兩邊都要遊一段距離。”說罷望向大家:
“一會我在前面領路,沈潔,小路,索菲亞、蘇爾碧,你們四個跟緊我,升哥和阿杰照顧好阿洛,燕飛殿後,有問題嗎?”
衆人互相望了一眼。一起搖搖頭,竟然有一條隧道,這件事讓大家都興奮不矣。
隧道的入口在小島的另一側。
升哥和阿杰用木板和衣服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將阿洛固定在擔架上,跟着大家一起跳進海里。
朱隸一邊遊着,一邊與躲在附近的美人魚交流。
“潛入水中,左前方,看到那塊礁石了嗎?在礁石的底下,有一個洞。”
朱隸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循着美人魚的提示,找到了洞,隨即遊入洞中。
“游進去,一直向上遊,那裡就是隧道入口。”
從洞中探出頭,朱隸果然看到一個巨大的巖洞隧道,隧道能有兩人高,三、四尺寬,巖壁上繁繁點點地鑲滿了動物的屍骨,化作點點的磷火,使得整個洞中朦朦朧朧的,雖然光線很弱,但依稀能看清人影。
“我走了,保重!”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
一陣沉寂後,美人魚幽幽嘆道:“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永別了,我的愛人。”
“喂?喂!”朱隸焦急地呼喚了兩聲,然而再也“聽”不到美人魚的迴音。
“你是跟我**後唯一一個活着的人。”
“是嗎?我很榮幸。”朱隸越來越覺得思想交流真是方便。不用費一點力氣,因爲他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
“你答應我的事情不許反悔。”
“你放心,我會告訴你一條出去的捷徑。”
“你告訴他們吧,我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了。”
美人魚俯下身輕輕親吻着朱隸,朱隸被動地躺着,他既沒有力氣迎合,也沒有力氣拒絕。然後,朱隸覺得有一樣東西滑進了喉嚨。
“你給我吃了什麼?”
“海寶。能幫助你恢復一點體力。”
“我還以爲你把你的心吐出來給我吃了。”朱隸想起那個美人魚的故事。
“我還不想死,我還要養育我們的孩子。”美人魚輕笑。
“會有孩子嗎?”朱隸的目光滑向美人魚平坦的小腹。
“會的,我相信會。”美人魚笑着點點頭。
“若真有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不知道,你希望是什麼?”
“我希望是男孩,一個男美人魚,像海神波塞冬。”
“爲什麼?你不想要一個美麗的美人魚女兒嗎?”
朱隸看着美人魚,緩緩地搖搖頭:“看着與自己**的男人一個個死去,一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美人魚看着朱隸,眼中流下了兩行淚水。
朱隸很想伸手去撫摸那張美麗無暇的面龐,他居然做到了,緩緩伸出手臂,輕輕地爲美人魚擦掉淚水。
“天亮了,我送你回去。”美人魚的美麗大眼睛望着朱隸,眼淚中含着笑。
沈潔等人紛紛浮出了水面,看着神奇的洞穴大聲驚歎着。巖壁上的動物屍骨說明這個巖洞曾經是陸地上的洞穴,不知道在史前的哪一個世紀,變成了海底的隧道。
隧道中的空氣也應該是史前的,同隧道一起,保留在了海底。
“快些走,不要停留。”朱隸催促道,洞中的氧氣是一定的,一下進來這麼多人,朱隸擔心時間長了氧氣會不夠用。
看到走在最後的燕飛也進入洞中,朱隸轉身向隧道深處走去,燕飛緊走了幾步。追上了朱隸,握着朱隸的手,內力緩緩輸入。
朱隸拒絕道:“不要消耗內力,離開隧道還要遊一段。”說着想掙脫燕飛的手。
燕飛手中用力:“我不想看着你連這段隧道都走不出去。”
朱隸苦笑了一下,離開小島並沒遊多遠,他卻累得渾身無力,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鄭和按照朱隸的吩咐,一大早就調來了六艘戰船,圍繞着漩渦,每隔一段距離就安排了一艘船,七艘船圍繞着漩渦划動着,每艘船向漩渦中拋了兩到三根纜繩,每個纜繩邊守着兩個水手,一旦纜繩被拉緊,水手們會盡快將纜繩拉上船。
七艘船圍着漩渦已經轉了兩圈了,所有的纜繩都沒有動靜。
鄭和站在海鷗二號上,緊緊地盯着海面,這麼長時間了,爲什麼朱隸等人一個都沒有出來?難道這個計劃行不通嗎?
“大人,看見王爺了。”與鄭和相臨戰船的水手對着鄭和大聲呼喚道。
鄭和心中一喜,揚聲問道:“幾號船?”
爲了能儘快知道朱隸距離那艘船最近,鄭和特意將六艘戰船都編了號。
“在六號船附近。”水手大聲答道。
六號船與鄭和的海鷗二號隔了兩艘戰船,鄭和學着燕飛的樣子,將纜繩拋到臨近的戰船上,踏着纜繩上了那艘戰船,接着如法炮製,很快躍上了六號戰船。
鄭和躍上6號戰船時,沈潔等人已經登上了船,朱隸和燕飛正拉着纜繩上船。
終於看到了朱隸,鄭和忍不住喉頭髮緊,兩步走了過去,將手伸向朱隸,叫了一聲:“四哥。”聲音竟有些哽咽了。
朱隸把手遞給鄭和,藉着鄭和的拉力登上了船,所有的人終於都安全地帶回來了,一直支撐着朱隸的那份責任瞬間化爲烏有,朱隸對着鄭和微笑着。身體向着鄭和方向倒去,耳邊聽着鄭和驚慌的呼喚,漸漸失去了意思。
朱隸醒過來,已經是五天之後。
燕飛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書。燭光照在燕飛的臉上,沉靜而剛毅。
“哎。”朱隸低低地哼了一聲。
燕飛身體一僵,迅速轉過頭,緊張地看着朱隸。
朱隸弱弱地笑了:“幹嘛這麼看着我,我又不是詐屍。”
燕飛的眼睛一下子紅了,慌忙轉過身,掩飾道:“口渴嗎?我給你倒點水喝。”說着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卻站了半天,才轉過身走到朱隸牀前。伸手扶起朱隸。
朱隸接過水,一口氣都喝了,長長地吁了口氣問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五天半。”燕飛起身將茶杯放回桌子上,“你感覺怎麼樣?”
“還沒有睡夠。”朱隸說着話又躺下了,“阿杰怎麼樣?”
“挺好的,黃御醫說骨頭癒合的不錯,不會留下遺患。”
朱隸放心地點點頭:“沈潔呢?”
“沈潔一直守着你,剛剛過去休息,我去告訴她你醒了。”燕飛說着向外走。
“別打擾她了。”朱隸阻止道。
燕飛詫異地看着朱隸,眼中隱隱有着怒意。
朱隸笑道:“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
“你知不知道我和沈潔一直很擔心你,怕你永遠也醒不了了?”
“沒那麼嚴重吧,我只是很累,想睡覺。”朱隸撇撇嘴,他除了感覺到疲倦,確實沒有感到有什麼別的不適。
“沒那麼嚴重?!你的真氣消耗殆盡,我這幾天爲你輸入的真氣,就像輸到無底洞裡一樣,在你的體內一點得不到迴應。”
朱隸一愣,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聲道:“對不起。”
燕飛走回朱隸的牀邊,關切地望着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朱隸搖了搖頭:“一言難盡,以後在告訴你。”朱隸說完忽然想到什麼,“黃御醫怎麼說的?”
“說你過度虛弱,需要靜養。”
“沒說別的?”朱隸似乎暗暗鬆口氣。
燕飛沒發現朱隸的小動作,搖搖頭道:“沒有,黃御醫不懂武功,他不知道像你這樣深厚的內功,長期昏迷很可能永遠醒不過來。就像……”燕飛思索了一下,沒有找到合適的詞。
朱隸接口道:“植物人。”
“植物人?”燕飛不解地重複道。
“像植物一樣,活着,卻不會動,不會說話,”
燕飛想了一下,點頭笑道:“你形容的到挺貼切,不過植物澆澆水就能活了,你還需要沈潔天天口對口喂。”
朱隸愣了,半天才指着自己的嘴:“你是說,沈潔……”
“是啊,黃御醫說你必須每天補充營養,可餵你又喂不進去,只能由沈潔……”燕飛說着走向門口,“我去叫沈潔過來。”
朱隸幸福地笑了,什麼是老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