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隸同一羣軍事將領在城牆下面說笑打屁,只要有馮三虎在,笑聲必然不斷。馮三虎的傷完全好了,此刻正模仿着瞿能吹鬍子瞪眼睛地罵李景隆,將士們一個個笑得直不起腰來。
朱隸悄悄問坐在一旁曬太陽的燕飛:“你那天怎麼做的?”
燕飛一笑,低聲道:“我剛到就看到一個人匆匆往鄭村壩走,便悄悄跟在後面找機會把他點了,兩個時辰後又解了他的穴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暈過去的。至於去求援的那個更簡單了,我把他放倒了自己去的。”
朱隸撲哧笑了:“你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燕飛裝出無辜的樣子:“我就說瞿都督就要破城了,請求支援。沒編瞎話吧。”
朱隸忍住笑:“沒有,就是晚去了兩個辰時。”
燕飛伸長腿靠在城牆上,眯起眼睛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人總是要休息的嘛。”
“傳給瞿能的話也是你編的吧。”
“我覺得李景隆的話說得不完整,幫他加了一句暫停攻城。”
朱隸打了燕飛一拳:“你他孃的。”
燕飛一拳打回去:“不都是你吩咐的。”
馮三虎一幫將士們忽然熱鬧起來,朱隸回頭望去,見沈潔帶了十多個小媳婦大姑娘,一人手裡拿了一個竹筐,十分妖嬈地走過來。
朱隸一拉燕飛:“起來,讓你看出戲。”
“你又有什麼壞水?”
“切,我就不能有點好水?!”
朱隸排開衆人,大步走向沈潔,接過沈潔手中的竹籃,打開看了一眼,吸吸鼻子嘆道:“好香!”說着左手摟住沈潔的肩膀,輕輕地在她的面頰上一吻。
周圍立刻爆發出一陣鬨笑聲。
沈潔紅着臉想推開朱隸,卻被朱隸摟得更緊。
婦女中一人笑道:“朱將軍和夫人真是恩愛啊。”一句話說的大家又是一陣鬨笑。
朱隸放開沈潔,抱拳道:“多謝各位大姐小妹前來慰問,這段時間幸虧有各位大姐和小妹們的全力支持,不僅爲我們送吃送喝,爲傷員包紮傷口,更巾幗不讓鬚眉,與我們並肩守城,北平城能守得住,你們的功勞最大,末將代表全體守城將士,衷心感謝各位大姐小妹,請受末將一拜!”說着深深一個鞠躬。
婦人們嘻嘻哈哈地笑了,有人道:“將士們守城也是爲了我們啊。”
“我們前來慰問是應該。”
“守城是爲了我們大家。”
“朱將軍太客氣了。”
更有人小聲道:“朱將軍好帥氣。”
“沈夫人好福氣。”
“你不是說朱將軍救了你,你要當面謝謝他嘛。”
“是啊是啊,還不快去。”
一個婦人越衆而出,走到朱隸面前雙手握在左側腰間,盈盈一福:“民婦多謝朱將軍救命之恩。”
朱隸見那婦人走出來,已想起了當日的情景,自己爲了救她左臂還捱了一刀,不過這件事現在只能當忘了。
“夫人請起,夫人記錯了吧,末將何時救過你?”
朱隸此言一出,周圍的人哄地議論開了,朱隸救這位小婦人的事,幾乎人盡皆知了,如今朱隸竟然當面否認,大家都將目光投向了小婦人,難道她在說謊?
朱隸偷偷觀察卓天佑,見卓天佑滿面怒容。
那小婦人一聽朱隸否認,急得快哭了:“朱將軍,您不記得了,那天我們一百五十名婦人蔘加守城,您就站在民婦旁邊,民婦被一個攻上來的敵人纏上,脫不得身,另一個敵人來偷襲時,您替民婦殺了那個偷襲的敵人,救了民婦一命。您還因此受了傷。”
你記得倒清楚。朱隸心道。口中卻說:“原來夫人是那天守城的義女。末將敬佩!不過夫人所講的當天之事,末將卻想不起來了,那天打得很激烈,末將殺了不少人,也受了十多處傷,若說援手,大概總也爲十數人解過圍,卻都想不起來是誰了,真是不好意思。”
朱隸這是實話。那天他救過的人不少於二十人,他真不記得爲誰擋過搶,爲誰解過圍,若不是特別護着這些娘子軍,朱隸真不會記得這個小婦人的。
大家對朱隸的話也心中釋然,雖然很多人沒有目睹朱隸當時的形象,但目睹的人都說朱隸狀若天神,殺人只用一刀,所到之處,屍橫遍地,那天他救下的人絕不會只有小婦人一人,記不得了是很正常的。
沈潔趁機說道:“你可知這位勇敢的姐姐是誰的夫人?”
朱隸立刻拿出十二分興趣來:“是誰的?”
沈潔笑道:“就是你手下大將卓天佑卓百戶的夫人。”
“哦?”朱隸的目光立刻誇張地投向卓天佑,見卓天佑的表情已由憤怒轉爲平淡,見提到他,有些微微的臉紅。
“是卓統領的夫人?卓統領真有福氣,娶了如此勇敢、又溫柔賢惠的好夫人。”
卓天佑紅着臉走出來:“朱將軍過獎了,拙荊哪當的起將軍的美譽。”
朱隸正容道:“卓統領此言差矣,尊夫人巾幗不讓鬚眉,在北平最危難的時刻,勇敢地站出來與敵人搏鬥,就這一點不輸你我,平時在家裡養育兒女,操持家務,說實在的,她們比我們辛苦。”
朱隸的一番話立刻博得所有女人的掌聲。
朱隸一彎腰,冷不防將沈潔攔腰抱起:“所以,愛老婆是應該的。”說着對卓天佑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抱着沈潔哈哈笑着走了。
沈潔雙手環繞在朱隸的脖子上,在他的耳邊輕輕說:“戲演的不錯。”
朱隸也輕笑道:“他們兩個不會再鬧了吧。”
“我想不會了。”
朱隸放下沈潔:“我還不能回去,你先回去吧。”說着在沈潔臉上吻了一下。
沈潔回吻了朱隸一下,轉身走了。
她真希望朱隸剛纔說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什麼演戲。
朱隸繞了一個圈回來,見大家都散了,燕飛獨自一人站在城牆上。
“想什麼呢?”朱隸將手搭在燕飛的肩膀上。
“你怎麼回來了?”
“演一齣戲給大家看,演完了當然回來。”
“你還記得那個小婦人?”燕飛有些懷疑地問。
“說實話也是看到她纔想起來的,她到處說我救了她,他的丈夫有些吃醋了。”朱隸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
“所以你就上演一出與沈潔的恩愛戲?”燕飛的語氣中似乎有幾分不滿,在農莊兩年多,雖然看着朱隸和沈潔之間除了偶爾鬧鬧脾氣,關係也不錯,但總覺得他們之間隔了些什麼,總能看到沈潔一個人時的落寞,燕飛覺得也許是隔了多個女人的原因。
朱隸失蹤的那段時間,燕飛見過幾次曼妙和徐妙錦,兩個人對朱隸都有着濃濃的愛戀,朱隸的失蹤,讓她們悲痛欲絕,還有小芸,雖然沒說過什麼,燕飛覺得她愛朱隸愛的非常深,索菲亞,即使大家都默認朱隸已經死了,她也不願意離開將軍府。
朱隸哪裡都好,就是太花心了。
燕飛側頭看着朱隸,不怪女人都喜歡他,他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和那張笑起來向陽光一樣燦爛的面孔,確實有讓人無法抵禦的魅力。
“幹什麼這樣看着我,我的臉上花了嗎?”朱隸用手蹭了一下臉,“還有沒有?”
燕飛笑着搖搖頭。
燕王拿着朱隸的信,看了半天,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
站在周圍的朱能、房寬、馬三寶等嚇了一跳,心中一緊:完了,一定是城失守了,不知道朱隸怎麼樣?燕王府怎麼樣?
燕王沉着一張臉:“看看你們的好兄弟乾的好事。”
朱能“撲通”一聲跪下了:“燕王爺,老四他勢單力薄,守不住城池責任也不全在他,請王爺從輕發落。”
房寬和馬三寶也跟着跪下。
燕王沉聲道:“本王說要懲治他了嗎?不過確實該懲治懲治他,都上了天了。”說着將朱隸的信扔給朱能三人。
朱能拾起一看,也不顧燕王還坐在那裡,哈哈大笑,笑得房寬和馬三寶莫名奇妙的,房寬一把搶過信,看了一眼也嘿嘿笑了,又遞給馬三寶,馬三寶接過掃了一眼,大聲念道:“固若金湯,不盼。”
燕王故作嚴肅道:“你們給本王解釋解釋,不盼是什麼意思?”
朱能揚起他那特有的大嗓門,解釋道:“回稟王爺,不盼,就是不等着我們回去支援。”
燕王冷靜的目光掃向房寬和馬三寶:“你們兩個也這樣認爲嗎?”
房寬和馬三寶大聲答道:“回稟王爺,末將們也這樣認爲。”
燕王板起面孔:“不用本王支援,能耐不小啊,好啊,既然不用本王支援,傳令下去,大軍原地紮營,不走了。從明日起,上午行軍,下午宿營,我們慢慢往回走。”
朱能一聽楞了一下,方想開口說話,房寬一拉他,大聲迴應道:“是,王爺。”
說着將朱能和馬三寶都拽出了燕王臨時的營帳。
出了營帳,房寬打個手勢,三個人貓着腰悄悄地向營帳中望去,見燕王又拿起朱隸的信,輕輕地撫摸着,剛纔還是冰山一樣的面容,轉眼充滿了柔情。
三個人躡手躡腳地走了一段,房寬道:“看到了吧,燕王是故意發脾氣的,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
朱能拍拍胸口:“嚇我老朱一跳,我還以爲北平失守了呢。”
“要是真失守了,王爺什麼都不會說,只會帶着我們拼了命地往回趕。”房寬十分肯定地說。
“老四用什麼辦法守城,居然不用我們回去支援,燕王真不回去支援了,老四會不會有危險?”朱能是實惠人,看燕王真不回去了,還真着急了。
“以朱將軍的足智多謀,他說能守得住一定能守得住,我只是想不明白就算朱將軍不用我們回去支援,我們也不必這樣走走停停的。”房寬不解地搖搖頭。
“燕王新收編了寧王的部隊,人數雖多,但大軍沒有在一起訓練過,倉促與李景隆五十萬大軍迎戰,勝算不多。想停下訓練幾天,又擔心北平城守不住,燕王心中非常矛盾,這兩天夜裡常常睡不着,一直踱步到天亮。”馬三寶的解釋,讓朱能和房寬恍然大悟。
不怪燕王如此器重朱隸,朱隸總是能解決燕王最難解決的問題。
“四哥真是個不世出的人才,遠在北平,也能猜到王爺的心事。”馬三寶感嘆道。
朱能和房寬由衷地點點頭。
其實他們太誇獎朱隸了,朱隸並不知道燕王爲時間問題這樣發愁,他那麼寫,一方面是覺得有趣,另一方面,是讓燕王放心,有什麼事儘可去辦,不用擔心北平。
從大寧城到鄭村壩,五天的路程燕王的大軍走了二十天,到鄭村壩時,大軍已配合協調,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猛虎。
李景隆早已收到燕王將寧王護衛及朵彥三衛收編的消息,知道燕王必然會打來,天天修築工事,並派兵北上偵查,算日程燕王大軍三五天就該到,卻遲遲不到,李景隆也不敢掉以輕心,時刻提防着,這一防也防了二十天,防得人乏馬疲。
十一月二十九日,燕王的大軍終於到了鄭村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