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改變不了的,貧窮、愚鈍,正如古雨濛的不受寵一樣,在南周,依然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驛館之內的工作人員並沒有給古雨濛帶來什麼好的臉色,相反,年輕一些的驛館人員自小的時候便被灌輸着“北齊人是敵人”的思想,這種思想深入人心。從北齊回來的古雨濛公主能給南周帶來什麼?南周不需要北齊,北齊更不需要南周,所以,公主在驛館內的生活,還不如在北齊的落梅居。
該回哪回哪去吧,反正驛館是不歡迎你古雨濛的,你不是嫁給了北齊王了嗎,那就和北齊王過着那種沒羞沒臊的生活吧,回南周來幹什麼呢,強大的南周是不需要你公主來串門滴~~
古雨濛當然能夠感受的到驛館工作人員那種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死魚臉。在北齊,她受王后娘娘欺負,受那些後宮娘娘們的排擠,奧,現在回南周了,又是如此?
古雨濛怎麼可能會被這些驛館的人欺負呢,怎麼說也得報復一下,當然了,至於怎麼報復,古雨濛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你們就等着吧,古雨濛能把北齊的王后娘娘整死,就能把整個驛館整成平地。
然而公主還沒有出手,三月就先忍不住了。
在米泉鎮三月把對公主的愧疚全部發泄在了這些驛館人員的身上,每當驛館人員來送飯才的時候三月從來都沒有好臉色。
你們不給公主好臉色,那麼我們也就不用給你們好臉色,大家彼此彼此。
飯菜來了啊,先放着,等着先別走,先試毒。
三月拿出銀針,在每一道飯菜裡每一片菜葉上都測試了一下,耗費半個時辰,飯菜都涼了。
喲,飯菜都涼了,公主不能吃了,拿回去重做。
這可把古雨濛餓得頭暈眼花:三月呀,差不多行了,咱們整人歸整人,被把自己也給連帶着整了,要不,咱們先吃吧?
不成!
可愛的三月也有倔強的一面,不成就是不成,必須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不然的話,真當咱們好欺負了。
可是,我們也餓不是嗎?
三月認真的地說:“公主,稍等片刻,奴婢讓咱們自帶的廚子自己做飯。”
那就自己做吧。
驛館的廚子見飯菜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當即發火了,什麼意思?啊?什麼意思!?飯菜不合口味是不是,這些可都是驛館的標準菜單,那是陛下都親口誇獎過的飯菜,在南周新南方廚師培訓學校裡都是教科書一般的菜單,怎麼到你公主嘴裡就不合口味了?
爲什麼送回來啊?真是不合口味嗎?
不是,是因爲公主的侍女在試毒,試得時間有點久了,結果導致飯菜涼了才送回來的,張大廚啊,你就費費心,再熱一熱。
張大廚心裡想,公主這是什麼病?一個不受寵的沒有用的公主,還挑三揀四的?還試毒,誰會去毒她?
啊呸!
心裡極度不爽的張大廚在每一樣飯菜裡都吐了口吐沫,以示發泄。
飯菜再次端到古雨濛面前的時候,古雨濛已經吃過了,因此,這些飯菜對於公主來說其實並沒有多少吸引力,只是,古雨濛忽然覺得做這個飯菜的人,手藝當真了得,你看那小兔子雕的,不知道用什麼雕的,雖然有點歪了,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吶。
古雨濛前世的一位“好朋友”就是廚子,她對這種擁有超然廚藝的男人總是懷有特別的興趣,既然驛館內也有廚子,那就請驛丞大人把廚子請上來,讓本公主誇獎誇獎。
驛丞心想,公主事兒真多,趕緊吃吧,吃完好下班。但公主說了,要請廚子,那就去請吧,反正驛丞是要下班了。
廚子正在後廚內等着吃完的飯菜全都送回來,他好安排人收拾,結果卻聽到驛丞讓他去前院接受公主接見,還沒吃飯的廚子心裡憋着一肚子的火。
來到前院,卻見公主眼前的桌子上,飯菜一口沒動,公主正襟危坐,旁邊站着一幫提着刀的將士和一衆太監侍女,見到這場面,廚子兩腿一軟,噗通跪了下來:“參,參見公主。”
哦,不要那麼客氣,起來吧,你吃飯了嗎?
呃?
廚子一愣,條件反射地回道:沒吃。
那好,那就一起吃吧,能和本國的廚子一起吃着家鄉的飯菜,也是一種榮幸是不是,本公主在北齊可沒有吃過那麼貼心的飯菜,這道紅燒獅子頭,應該是南周的特色菜了,來,你和本公主一起來嚐嚐,三月呀,倒酒。
三月冷着臉給廚子倒了酒,把筷子爲他擺好,請吧,公主請你喝酒,你喝不喝?
喝!
廚子頭皮發麻,這飯菜就是剛纔退回來又熱的飯菜啊,你看那用蘿蔔雕出來的小兔子都因爲兩次加熱,都變形了。
飯菜是沒有毒的,但是,裡面讓廚子加了“料。”
他有些爲難了,吃還是不吃呢,吃吧……這裡面有自己吐的吐沫,想一想都覺得噁心,不吃吧,又覺得肚子餓,而且在公主面前不給公主面子,那接下來的幾天,日子似乎也不太好過。
張大廚看了看眼前橫眉冷目盯着自己的北齊將士,頓時覺得自己如同被架在了火架上烤着一般,讓他渾身冒汗。
你怎麼不吃呀,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吃呀,本公主就喜歡看着本國的子民吃着飯菜時候香噴噴的樣子,咦,你怎麼不吃,是不是飯菜裡有毒?
“沒有!”
張大廚決然否認,絕對沒有毒,飯菜是他親手做的,而且,你們不是試過毒了麼,沒有毒。
那你爲什麼不吃?
呃……
張大廚夾起了一個紅燒獅子頭,塞進自己的嘴裡,頓覺一陣噁心。
“味道怎麼樣?好吃嗎?再吃一個……”
古雨濛催促,但是張大廚實在是吃不下了,又一次跪了下來:“公主,小的吃飽了。”
哎喲,吃飽就吃飽了,跪下來坐什麼呀,吃飽了也沒喝酒呀,三月呀,請張大廚喝酒。
三月忙把酒杯端到了張大廚的手裡,隨後卻聽公主哎呀一聲:“三月,咱們在米泉鎮的時候,是不是被人下過毒?”
三月一愣,正要回答,卻聽餘音搶着說:“是呀,三月姐姐和公主殿下差點被毒死。”
古雨濛又問:“那,毒是下在哪裡的?”
餘音想也不想的回答:“酒裡。”
三月這才明白,公主已經開始整人了,立即把酒杯塞給張大廚:“公主請你喝酒吶,喝呀。”
古雨濛又問道:“那,那毒酒是那一瓶啊,區分出來了嗎?”
餘音回答:“沒有呢公主,忙得沒時間分,也不知道怎麼分,弄些貓啊狗的又不喝酒,哎,真是愁死個人。”
古雨濛聽了,見張大廚目瞪口呆渾身如篩糠似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發抖的手都把酒杯裡的酒抖了出來……
“呀,你怎麼不喝呀?”
張大廚都快靈魂出竅了,這到底是爲啥呀,不就是在飯菜裡吐了幾口吐沫麼,至於那麼嚇人麼?
張大廚再也支撐不住了,又一次跪了下來:“公主,小的知錯了,公主饒命啊。”
古雨濛這才突然冷下臉:“大膽小賊,居然藐視本公主,爾等真是活膩歪了!滾!”
衆人都沒有見公主真正發火的樣子,現在,弟兄們總算是看見公主發飈時候那玉面羅剎的威嚴,個個嚇得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古雨濛不想發火的,這南周是她的“家鄉”,若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想得罪於人,只是她方纔回到南周,才住進驛館,就看見了驛館內的人那一張張冷漠的臉,她可以受很多很多的委屈,但卻不能受這些人的白眼。
所以,她要立威。
廚子灰溜溜地走了,古雨濛卻是命人把飯菜全都倒掉,隨即對三月說:“以後呀,不管菜好不好,都不要去退菜,免得廚子在裡面吐口水。”
呃!?
三月等人還不知道這裡面有這等文章,卻是對那位廚子更加厭惡了。
其實,不是每一個廚子都是那麼壞的,像古雨濛帶出來的那幾位廚子,都是盡心盡職,沿途吃了不少苦,但卻從來沒有怨言,雖然是軍中伙伕,可是人家也是廚子呀。
古雨濛也知道不能把人全都一棒.子打死,要區分好壞,然而,在這南周地面上,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呢?
她沒有辦法區分。
元昊來到古雨濛的身旁:“爲什麼動那麼大的肝火?”
古雨濛想起了五皇子的話,但是卻不能把五皇子的話告訴元昊,若是再惹出什麼矛盾來,那真就是古雨濛的不對了。
面對元昊的詢問,古雨濛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弱小,在感情面前自己是一個盧瑟,在當公主這件事情上,她依然是個盧瑟,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長處,能夠讓自己覺得不是那麼失敗的。
“經歷得事情多了,才明白有些事情本就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明明很簡單,卻很複雜,有些事情明明很複雜,卻又弄得更加複雜,你我都是在刀口上飄着的人,我不去惹別人,別人自然會來欺負咱們的,元昊,什麼時候,方纔真正的天下太平呢?”
元昊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