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古雨濛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夢見在一個到處都是岔路的山谷裡,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她走不出去,只能向山峰上面爬,爬到了一半的時候,卻發現懸崖峭壁上都是圓乎乎的石頭,根本抓不住。
她掉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後,她醒了。
繞樑一直賠在公主身邊,沒有睡。她這幾天發現公主的精神狀態特別不好,她猜到了是什麼原因,但是她不敢說,餘音更是站在公主的身旁,照顧着她。
昔日的公主,如今的娘娘,身份變了,但她的情緒,卻是一點都沒有。她還是那麼多愁善感。餘音和繞樑看見古雨濛在睡夢當中掉下了眼淚,口中念着元昊的名字。
她醒了之後發現餘音和繞樑站在她的身旁,便好奇地問:“幾點了?”
繞樑和餘音都習慣了公主如此奇怪的詢問時間的方式,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時辰,便回答說,二更天了。古雨濛想了想,自己從回來洗漱之後入睡,到現在才睡了三個多小時,可是在這三個小時的睡夢裡,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記不清楚到底夢見了什麼,只是還記得那一座高不可攀的懸崖峭壁,她不明白爲什麼會在夢裡出現那座懸崖峭壁。夢是現實的反應,也許那是她在現實之中碰到了不可逾越的山峰。
繞樑爲她端來了蓮子粥。
蓮子粥是餘音熬的,用文火熬了一個時辰,之後放在古雨濛昔日發明的保溫箱裡,隔了兩個時辰之後再拿出來,蓮子粥還是熱的。
蓮子粥裡面有鏈子,還有紅棗,紅棗足足有餘音的拳頭那麼大,切成幾片,去掉棗核,然後再放在蓮子粥裡面熬,熬出來的蓮子粥,清朗爽口。
古雨濛沒有什麼胃口。
她又擔心餘音多想,便又吃了一小口,然後讓餘音和繞樑一起吃。反正都熬出來了,放在哪裡涼掉了就不好吃了。在外面值夜的小帆子也被叫了進來,把三人吃剩下來的蓮子後一口氣全部喝完,這纔在古雨濛的授意下回去睡了。
昔日的落梅居已經變成了幽香閣,等級升高了,但是居室卻沒有變大,原本蕭海璃還打算讓古雨濛住璉玥宮的,古雨濛拒絕了。
還是自己的地方住着方便。
……
天終於亮了,外面響起了戰鼓聲。
古雨濛穿起了錦兒送來的金絲甲,外面又套了一件紫紅色的皮甲,胸口有兩片大大的護心鏡,頭上頂着一紫紅雁翎金冠,一件紫紅色的披風,讓古雨濛站在校場上的時候,顯得威風凜凜。
古雨濛沒有任何官職,但卻在三軍之中享有聲望。
特別是雨濛營的人,這些人,有大周的逃犯,有北齊的流放犯人,也有古雨濛昔日收買過來的大能。這些人,不服任何人管轄,但只服古雨濛。
蕭海璃站在校場中.央的高臺上,高舉起雙手。
“不破蒹葭終不還。”
他只是說了這一句,隨後便把位置讓給了元昊。元昊又把位置讓給了古雨濛,古雨濛最後把位置重新讓給了蕭海璃,蕭海璃終究沒有說什麼,讓元昊代替他說幾句。
元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高舉令旗:出發!
何公公自從古雨濛回來之後就沒有見到她,她現在是娘娘了,也不是他想見就見的,古雨濛走的時候,託錦兒爲何公公和三月各送去了一封書信。
現在,這封已經被拆開的書信就放在何公公的懷裡,信上只有四個字:公公,保重。人羣中的三月,眼含熱淚,望着香妃娘娘離去的背影,默默地念道:“娘娘,您可要活着回來。”
旁邊一位昔日跟隨着甘公公的太監冷言道:“逞什麼能,哪有娘娘出征的,豈不是笑話?”
何公公一聽,喲呵,正愁着沒地方發泄呢,你就撞上來了,不好意思,我是內務處總管何權,你剛纔說的話我已經聽到了,跟我走一趟吧。
那位太監後來被挑斷了手筋腳筋,又被割掉了舌頭,被扔在了王宮的聽風軒內日夜哀嚎,三天後,哀號聲停了,隔了七八天,臭味才引來了一羣侍衛,報告給蕭海璃之後,蕭海璃只是冷笑一聲:擡出去埋了。
從此之後,王宮內再也沒有人膽敢明着說古雨濛的壞話,有什麼話就憋在心裡吧。
……
餘音和繞樑二人自從出了幽州之後,整天悶悶不樂,她們的擔心,古雨濛看在眼裡。想了想,古雨濛說道:“你二人,跟我說說,衛粱和慶浚兩人,到底有沒有家室啊?”
“呃……”
餘音和繞樑二人都是愣住了,她們也不知道二人到底有沒有家室,好像沒有吧,又好像有。聽他們二人單獨喝酒鬥嘴的時候,常提起對方的老婆,但是,她們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她們回自己的家,似乎,軍營就是他們的家。
有吧?
好像沒有。
到底有沒有呢?
“奴婢不知。”
二人漲紅了臉,這種事情她們怎麼能知道,知道了又怎麼樣呢?如果有家室話,難道還要拆散了人家,如果沒有的話,沒有又怎麼樣呢?
衛粱和繞樑,餘音和慶浚二人之間的感情,古雨濛看着哩,她不是不懂女人的感情,一旦認定了便很難割捨,這是一種來自血液裡的靈魂身處的感情。
古雨濛笑了笑:“不知道,那算了,本來我還想告訴你們的哩。”
“啊?”
餘音和繞樑很熟悉公主的性格,明知道公主是在繞彎子,但是她們卻心甘情願地落進了古雨濛的圈套。
“公主,告訴奴婢什麼呀?”
“哎呀,沒什麼了,你們都不願意聽,那就算了,本來呢,我想告訴你們,衛粱和慶浚二人呀,其實呀……剛纔他們偷喝酒了,被我罰赤腳跟着部隊走哩。”
“呀!”
餘音先是忍不住驚叫了出來,她在爲慶浚心疼。那個外表粗狂但心思細膩的漢子,光着腳走在滿是碎石頭的路上,難道不疼嗎?他幹嘛偷喝酒呀,不知道公主很嚴厲的麼?
餘音忍不住探出頭,向窗外望了望。
古雨濛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說不知道?算了,我直接告訴你們好了,他們二人沒有妻室,之前他們說自己有妻室,其實就是在互相吹牛。”
“哦……”
餘音繞樑二人的心裡閃過一絲甜蜜,沒有就好,彷彿他們沒有妻室,對她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喜事,沒有就好,要是有,那就不太好了……呀,想什麼呢,他們要是有妻室,那不是更好麼,成家立業,殺敵爲國……
古雨濛悄悄地看着餘音和繞樑,見她二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喜悅之情,便不再說話了。
二人奇怪了:娘娘怎麼說了一半又不說啦,旋即擡頭,卻是迎接到了公主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神。二人慌忙低下了頭。糟糕了,讓娘娘看到了。剛纔自己是不是心跳加快了?臉也紅了,一定是的,哎呀,現在遮掩還來得及麼?
繞連和餘音都是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古雨濛微微一笑,突然把手伸出了馬車車窗外。
隨後,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三軍全部停下,沒有人發出奇怪的聲音,只有馬屁呼哧呼哧的呼吸聲。
不一會,衛粱和慶浚跑了過來:“娘娘,有何吩咐?”
古雨濛笑了笑:“沒什麼事,就是有人想你們了。”
“誰呀?”繞樑把頭向前湊了湊,卻是不敢伸入車窗,而是在有一段距離之後,向裡面看了看,“誰呀?想我們幹嘛?”
古雨濛卻是不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二人,到底有沒有家室?”
慶浚搶先說道:“我反正是沒有,衛粱吹牛是他在老家有八個老婆,個個貌美如花。”
繞樑在馬車內豎起了耳朵,聽到慶浚的話之後,立即輕抿嘴脣,一雙小手的互相捏着,彷彿聽見了一件令她十分不高興的事情。
古雨濛看在眼裡,又問衛粱:“衛粱,真的假的?你吹牛越來越沒譜了。”
衛粱尷尬地笑道:“公主,咱這不是吹牛的嘛,本來我還想說在老家有二十八位老婆的,但發覺這牛吹得有點過分了,所以就改成八位了,沒想到慶浚還真信了……哈哈!”
在馬車內的繞樑和餘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