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低頭去看的時候,指尖上已經沁出了殷紅的顏色,忙擡起手來將指尖放進脣裡。好在口子不大,被指甲擋了一擋,倒是也沒怎麼傷到。
不過卻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這還是第一次切到了手。以往在家裡即便是學廚藝,也不碰刀子和油鍋,在宮裡也多數是青姑姑來做這些,她自己用刀的時間本就少。切菜更是要全神貫注才行。
陶君蘭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二皇子和七皇子,訥訥道:“我去洗一洗。兩位殿下且再耐心等等。”縱是被七皇子突然出聲嚇住了才切了手,可她卻不敢也不能露出絲毫的埋怨之色。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
倒是二皇子嗔怪的看了一眼七皇子。七皇子心虛的低下頭去,又偷偷看一眼陶君蘭還冒着殷紅血珠的之間,猶豫扭捏了半晌才帶了淺淺的歉然開口:“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傷藥來。”
作爲皇子,陶君蘭自然也從沒指望過七皇子能給自己道歉。能這樣已經極好了,當下便是淺淺一笑:“沒事兒的,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七皇子又怯怯的看了一眼二皇子,見自己這個二哥沒了方纔責備的眼神,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知怎麼的,雖然這個二哥並不大得寵,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覺得二哥和父皇一樣讓人望而生畏。竟是絲毫不敢在二哥跟前造次。
二皇子從袖子裡掏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卻是直接遞給了陶君蘭。
陶君蘭微微一遲疑,知道二皇子肯定也是好意。不過……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沾了血就不好洗了,這帕子如此精緻,怕也花了不少的功夫。浪費了可惜。”
二皇子微微一怔,又看一眼陶君蘭,卻是沒收回手。
僵持一正,陶君蘭到底還是隻能將帕子接了過來:二皇子都這樣了,她再拒絕不是不識好歹嗎?而且,不僅不敢不接,還得感激涕零呢。
心頭嘆了一口氣,陶君蘭卻是連看二皇子也不敢多看一眼了,只覺得自己方纔的拒絕只怕已經觸怒了二皇子,當下只囁嚅的道謝:“多謝殿下您了。”然後看了一眼帕子上繡工精緻的福壽蝙蝠紋樣,小心翼翼的將手指包住了。又按壓一陣,徹底的不流血了才鬆開手。
待到陶君蘭準備繼續切菜做飯的時候,二皇子卻是推了周意一把,示意性的揚了揚下巴。
周意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什麼也沒顯露,可是心裡卻是翻起了巨浪來:二皇子對這個宮女卻是極好的。雖然知道二皇子一向對人溫和寬容,可也不至於如此體貼的。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一個問題。那就是,周意提起菜刀後只覺得有千斤重一般:要他用刀殺人他會,可是切菜……想想都覺得難得很。
不過周意既然能被二皇子重用,那肯定不是庸才。切了兩刀之後,周意很快就找到了感覺,刷刷的很快就切完了剩下的。
陶君蘭讓周意將菜放進盤子裡裝好,然後就開始炒菜。提起鏟子之後,她才又想起一個問題來:難道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要在旁邊看着?
於是陶君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二皇子,商量到:“炒菜容易濺油,不如就兩位殿下出去等着吧?很快就好了。”
二皇子氣定神閒的看了一眼陶君蘭,又看一眼一臉好奇的七皇子,想了想,卻是沒出去,只是拉着七皇子退到了門邊。
看這個架勢,陶君蘭也明白了只怕二皇子是不會出去了,乾脆也就只當他們不在,麻利的倒油,放菜放調料,然後起鍋,刷鍋,再炒下一個菜。
考慮到兩位皇子都是餓了,陶君蘭炒了三個菜就沒再弄了。橫豎是炒飯,也不用太多的菜下飯。
炒飯裡陶君蘭加了雞蛋和火腿丁,還有一些蟹黃和菜粒,做了一盤蟹黃什錦炒飯。
七皇子在旁邊看着,一面抽着鼻子,一面垂涎欲滴的對着二皇子讚歎:“二哥,這飯真香,比別人都做得好。”
陶君蘭聞言,心頭倒是有些好笑起來:哪裡是她做的好,只不過是因爲這會子他自己餓了,所以才覺得特別香特別的好似的。
二皇子面上倒是沒什麼,不過卻是趁着陶君蘭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
趁着兩位皇子出去吃飯的功夫,陶君蘭又抓緊時間下了兩大海碗的面,裡頭放了剩菜和荷包蛋,低聲對燒火的王如道:“你也趕緊吃一碗,另一碗是周意的。”
王如笑着道謝:“多謝你了。我們還真是晚上沒吃什麼東西。本以爲只能回去找些點心墊墊了呢。”卻是也不立刻吃,而是出去伺候主子們去了。
陶君蘭就將面都放在鍋裡,用水隔着碗溫着,怕冷了。
等到陶君蘭收拾好廚房出去的時候,二皇子和七皇子已經風捲殘雲一般的將飯菜都是吃光了。
七皇子不甚文雅的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拍了拍自己鼓鼓漲漲的肚皮,小臉上全是滿足的神色:“真好吃,好飽。”
陶君蘭頓時哭笑不得,隨後趕緊道:“要不再喝一碗山楂水消食?不然只怕晚上不消化。”方纔她炒了不少的飯,可是這會子飯盆裡已經沒剩下幾顆了,可見只怕二人都吃得有些多了。想着這個,不由得偷看一眼二皇子,只覺得二皇子這樣的人,還真不像是會貪嘴的人。
二皇子神色淡然,既沒有表現出吃撐了的難受,也沒有吃飽了的滿足。不過卻是從荷包裡掏出一個銀錁子來,直接放在了桌子上。又看了一眼陶君蘭。
陶君蘭頓時目瞪口呆有些發愣了:這是要做什麼?
周意已經意會過來,笑着對陶君蘭道:“這麼晚了還麻煩你一趟,還勞累你切了手,這是二皇子賞你的。拿去玩吧。”
陶君蘭哭笑不得,抓着周意塞過來的祥雲式樣的銀錁子,心中倒是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這還是她在宮裡第一次接到打賞。只是,這打賞也挺奇怪的。她身爲二皇子的宮人,本就是該伺候好主子的,又哪裡需要這樣的賞賜?還是說,二皇子覺得她切到了手,所以纔會這樣?
不過不管怎麼樣,陶君蘭也沒忘了謝恩:“多謝殿下的恩賞。只是這本也是奴婢該做的。”話是這麼說,她也沒真將銀子往外推。畢竟二皇子拿出來了,肯定不會拿回去。不然,豈不是打臉?
二皇子含笑點了點頭,然後拉着七皇子起身回去了。
陶君蘭也忘了再提醒七皇子消食,心不在焉的將廚房鎖了,將鑰匙給了王如好讓他們一會兒來吃飯,就自己也回屋去了。
月珠早已經睡着了,聽見陶君蘭推門進來的時候,迷糊中不滿意的哼了一聲就又翻身沉沉睡去了。
陶君蘭也沒往心裡去,只輕手輕腳的將自己收拾清爽了,這才躺在了牀上。只是一時半會卻是睡不着,便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那個銀錁子把玩了一陣子。
二皇子帶在身上的銀錁子一般都是用來賞人的,分量足不說,就是樣式也精緻。陶君蘭以前也有過不少銀錁子,倒是都沒這個好看。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二皇子會賞她東西。要說飯菜做得真的特別的好,那肯定不是。她做的東西,那肯定是比不上青姑姑的。要說麻煩:以往青姑姑深夜做夜宵也不是沒有過。
而且,還將自己的帕子掏出來給她用了。
如今,她算是相信了旁人說的,二皇子的確是個心慈仁厚的主子這話了。或許,也不僅僅是心慈仁厚,更還有平易近人這一點。似乎從第一次,二皇子有些威嚴之外,之後見面的時候,二皇子總是顯得特別的溫和,而且從沒有皇子的架子。尤其是那次摘葡萄的時候,真不像是個皇子樣。
這樣一想,陶君蘭倒是忍不住的有些慶幸起來。幸而來了德安宮,伺候的是二皇子。不然的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又這樣的待遇。
不管怎麼說,能跟着這樣一個好的主子,將來日子肯定是不會難過到哪裡去的。她不怕苦也不怕累,怕的就是別人不將她當人看。她雖然淪落到了這一步,無比清楚什麼尊嚴都沒有活着重要。可是這麼多年的教育下,她總還私心的想着能活得更有尊嚴一些的。
臨睡着之前,陶君蘭迷迷糊糊的想,還好這件事情沒人知道,不然傳出去也不知靜靈知道後該怎麼想了。她不僅用了二皇子的手帕,還得了賞賜,這不是存心讓人妒忌又是什麼?
因爲誰的晚,所以起得自然也不如平日裡早了。陶君蘭趕到廚房的時候,青姑姑果然已經將早飯做好了。
陶君蘭頗有些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你昨兒做了那麼多的活,起晚了也是應該的。”青姑姑也不以爲意,只是笑着指了指櫃子上:“諾,那是一大早周意送過來的東西,讓我轉交給你。另外,他還說,多謝你昨晚做的面了。”
陶君蘭順着青姑姑的手看過去,才發現櫃子上放着一個白瓷瓶兒,拿下來打開一看,原來裡頭是淡褐色的藥膏。不由得納悶起來:難道是周意爲了感激她,所以特地給她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