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 本長老不會讓你見到明日的太陽!”
冰冷的話語伴隨着肆無忌憚的殺氣,冷雪心手持權仗迎風而立,夜風颯颯吹得她衣角翻飛, 宛如置身暗夜的修羅。殺招頃刻而至, 小樂擡手一擋, 後退了數丈, 落在天魔殿外。
他本想夜入天魔殿, 但是沒想到冷雪心會在此守株待兔,所以甫一出現便被攻得措手不及。冷雪心殺機畢現,招招不留情, 天魔之火肆虐在權仗上,所到之處均是一片黑焦。小樂護住周身, 熄滅了袖口上的火苗, 然而大半的袖子已經被燒成了黑灰, 半條胳膊裸露在空氣中,被冷風一吹頓覺冰寒刺骨。
見小樂尚能遊刃有餘, 冷雪心不再說話,飛身上前以權仗掃向小樂的前胸。小樂不想被她耽誤太多時間,又不想傷她,於是一咬牙一把抓住了赤紅的權仗。
天魔冥焰的冰寒之氣瞬間冰封了天魔火,冷雪心臉色一變, 咬牙冷笑, “天魔冥焰?”小樂不答。冷雪心左手凝氣, 藉着兩人近在咫尺的距離一掌拍向小樂的前額, 小樂左手一擋, 兩股力量碰撞之後產生了驚人的爆炸。
‘轟——’地一聲之後,小樂藉着爆炸的衝力順利脫身, 隨即在空中翻身落入了天魔殿內。
“無論你是誰,今夜的天魔殿會讓你有去無回!”冷雪心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聲音依舊陰冷。
小樂挑釁似的笑了笑,知道她氣死也進不來,於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轉身向裡走去。冷雪心冷哼一聲亦轉身離去,緩緩關閉的天魔殿大門,將兩人的身影漸漸隔絕起來,隨即又恢復了夜的寂靜。
再次進入天魔殿,小樂也多少有些輕車熟路,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着天魔後殿前行。然而與之前幾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竟然沒有引動任何心魔幻境,幾乎是有些驚訝地穿過了前殿,小樂有些不太相信地回頭看了看,搖曳的燈火之中只餘出奇的平靜和祥和。
連接前殿和後殿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地上鋪滿了各色的精石,在燈火的映照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華。腳踏上精石的一瞬間,小樂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透骨的寒氣自腳心竄到頭頂,然後又散入四肢百骸,彷彿要將人冰封一般,很快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眼前被冰模糊了視線,小樂心知不妥,連忙閉目運氣,冰層脫落的瞬間,四周景色也隨之變化。
原本寧靜的長廊頃刻間被熊熊大火吞噬,腳下卻依然冰冷如初,不一會兒烈焰燎着了小樂的衣襬,極端的冰與火明明可以相剋卻彷彿有生命了一般互相彌補,讓人無從下手。天魔冥焰屬性可陰可陽,因此可以滅陽火也可以趨陰寒,可是如眼前這般一半陰一半陽的使用,小樂卻從未遇到過。有些手忙腳亂的滅了赤火卻引得雙腿瞬間結冰,再以陽火趨走寒氣,則周身又入烈焰,如此反覆,冰與火不但沒有消減反而讓小樂更加狼狽。
“靠!”小樂破口大罵,“誰他媽的佈下這種陣勢,夠變態!”正焦頭爛額中,寒氣自身後襲來,感覺到殺氣與劍氣呼嘯着刺向後心,小樂飛身跳起在空中轉身擋下了來人致命的一擊。
三名黑衣殺手自虛無中出現,招招索命而且每一招都直指心臟,方位之準確幾乎不差毫釐。一波未止一波又起,小樂一面應對殺手一面還要控制冥焰防止身體被冰火之氣傷害,前後夾擊腹背受敵之際情勢已經逆轉,原本還能分心的小樂此時被逼得已經無暇思考。
陰陽交錯的冥焰幾乎耗盡了小樂的體力,黑衣殺手卻宛如幻影一般無法近身,相反他們的攻擊卻可以刺破小樂的衣衫甚至撕裂血肉。小樂深知拖得越久越沒有勝算,手上被燙傷了幾點,痛雖痛,卻也讓他冷靜了幾分。
殺手雖然可惱但並不致命,真正不能解決的是冰與火的交錯,只是這種古怪的陣勢真的有破綻麼?小樂的大腦飛快地運轉着,開始整理蛛絲馬跡。幸好天魔冥焰可寒可溫纔不至於被冰火折磨致死,但是這世上除了天魔後人又有誰能做到?
天魔冥焰?!
小樂腦中靈光一閃,抓住了某些問題的關鍵。的確,如果這樣看來,這世上能破解此陣的人只有能使用天魔冥焰的人,也就是說,這個陣具有絕對的針對性。
一半陰一半陽,將兩種截然相反的屬性融合在一起,極端的寒與火就可以同時將這種陣勢擊破。小樂想明白這一切,心中也有了解決之法。
至陽的冥焰匯聚於腳下,至陰的冥焰凝結於雙手,將這兩種看似無法相容有違陰陽五行的魔氣同時蘊涵在體內,然後選擇一個適當的時機在體內爆發。藍色火焰如火如冰,瞬間吞噬了冰火幻陣,破碎的冰凌之中,黑衣殺手隨之消失,幻陣瞬間崩潰,只留下依然寧靜祥和的鋪滿精石的長廊。
有些虛弱地躺在地上,小樂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浸溼。這樣完全相反又極端使用魔氣的做法還是第一次,幾乎消耗了他全部的體力,喘息了許久纔有力氣擡手爲自己擦了擦汗。
“虧他們能想得出來……”小樂苦笑,也正因爲這樣,才更加確定幻陣存在的用意。或許,最初設計幻陣的人只是想磨練天魔後人吧,心魔幻境如此,冰火劍陣亦然,畢竟除了東方家族的人,沒有人能活着出去。明白了這些,小樂也不由得佩服起先輩們的苦心。
休息了一會兒,小樂再次起身向天魔後殿走去,剛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一種略帶熟悉的氣息若隱若現,彷彿正有人在暗處看着他。從踏入天魔殿開始,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到底是誰在監視着他?可是這世上還有誰能進入天魔殿而不引動任何幻陣?
擁有魔帝之印的汐顏千尋或者寧溪?小樂搖頭,不可能,在進入天魔殿之前他早已與寒月商定好了,今夜將在非魔城外的祭壇爲左丞超度,魔帝之印是必須的物品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除此之外,還能有誰?抑或根本是自己的錯覺?
緩緩地掃視了一週,小樂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於是邁步繼續向內部走去。滿是精石的長廊不過百步,然而每走十步便會有一種劍陣變化,每一次變化都讓小樂必須全力以赴。刀光劍影焰火流光,雖然每一種都不算致命的兇險,但找不到破解的辦法便永遠無法脫離。幸好小樂察覺了劍陣存在的意義,所以接下來的應付也相對輕鬆了稍許,待到穿過一座小橋後殿門已近在眼前。
與前殿的建築風格不同,後殿建築流露出的更多的是肅穆,歷代魔帝的真身均供奉於此,因此造成的壓迫感更甚。
鑑於對古人的尊重,小樂在外面整理了一下破損的衣服又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狀態恢復得差不多了,才伸手推開了大門。
門扉打開的瞬間,一道陰寒至極的劍氣破空而來,小樂只覺得這劍氣異常熟悉,甚至帶了幾分異樣的煞氣,呆愣之際竟然忘了抵擋,待到反應過來想後退的時候已經晚了。冰冷的劍氣橫掃前胸,危機之時小樂懷中流光乍現,‘砰’地一聲撞擊之後,劍氣被消減,桔色紗裙的女孩飄飄然落在小樂面前。
門後沒有敵人,劍氣也不知道究竟從何而來,一時間天魔殿內靜悄悄的,只有颯颯冷風吹得女孩裙紗飄搖,若隱若現。
“公子不會忘了我吧?”小姑娘轉頭媚媚地一笑,“我叫阿蘿,如果下次需要我的話,請喚我的名字。”說完她的身影漸漸虛化,最終與光華一起消失不見。
小樂探入懷裡一摸,這纔想起上次在天魔殿揀到的那顆三葉水晶,心中感激,輕聲唸了一句:“謝謝你,阿蘿。”
經歷過一場小小的驚心動魄,小樂對自己的片刻失神懺悔了一下,不期然地瞥見地上一縷黑髮,竟是剛纔被劍氣削斷的。那人的劍氣很熟悉,那種魔界少有的煞氣與他本人一樣讓小樂過目不忘,他與他,曾經在外魔界共同經歷過殘酷的生死之旅。
至寒如冰的魔氣,純粹得不帶一絲雜質,即使不帶殺氣卻仍能以至煞之氣在一招之內讓小樂血液沸騰,能做到這點的人只有——“天魔音……”
“音大哥,是你麼?”小樂站在門外大喊,然而沒有人迴應。雖然不明白他爲什麼能出現在這裡,甚至怎麼想也不可能出現這裡,可是小樂心中卻十足地確定,那個人一定是天魔音。又喚了幾聲依然得不到回答,小樂也只好放棄,專注於眼前之事。
後殿並不像前殿那樣到處是宮燈,只有藉着殿外的光線才能看清裡面的細節,小樂小心翼翼地掃視了一圈,然後目光在落到天魔像前時,渾身一震。
一柄三尺長劍靜靜地冰封在天魔像前,彷彿在等待着誰一般,那樣的泰然又安靜。金色的劍鞘、金色的劍柄,劍上彷彿披了一層淡淡的月光,孤傲得不容褻瀆。精雕細刻的花紋顯示着它的特別,而渾然天成的氣勢更顯示出了它的身份地位。
天魔劍,能斬斷一切結界的王者之劍,終於將要重現天日。
不能壓抑自己內心的欣喜,也不明白那興奮到戰慄的心情來自哪裡,小樂一步一步地走向天魔劍,手有些顫抖地覆上未被冰包裹的劍柄,竟然有幾分不知所措。
在天魔劍的近前,小樂才發覺冰凌竟然佈滿了半個後殿,從天魔劍身下一直延續着,延續到天魔像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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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着朦朧的光線順着冰凌的走勢看過去,天魔像的後面竟然有一塊相當寬闊的地方,小樂以冥焰做光源,照亮了那隱匿於黑暗的一幕。
然而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小樂頓時大驚失色,全身上下的血液彷彿凍結了一般,冷得徹骨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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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寒風肆虐,鐵匠鋪裡依舊熱火朝天,敲擊的聲音不時地傳出。“當!當!”
“喀喇——!”一聲脆響之後,錘下的劍身又斷爲兩截。
“又破了……”金瞳的鑄劍師喃喃道。
“那個,大師,不是又破了,是又斷了。”少年再次好心地提醒,這下連魔界最鋒利的短劍也做不成了,剩下幾快廢鐵,真是可惜。
鑄劍師拿起斷劍端詳了片刻,微微一笑,“無防,短劍鑄不成,柳葉鏢也可以成爲魔界之最。”
少年暗自咋舌,千古名劍變柳葉飛鏢,不愧是魔界第一的鑄劍師,這種事情一般人絕對想不到即使想得到也絕對做不出來。
“天魔劍陣破得如此輕易,你啊,到底要成爲他的動力還是助力,音……”似苦笑又似寵溺的語調,換來的卻是少年滿眼的疑惑與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