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夜中最漫長、黑暗的黎明時分,酒店的客房臥室裡,韓衝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從睡夢中喚醒。
揉搓着酸澀的眼睛,推開身邊女人糾纏在自己身上的大腿,韓衝翻個身,從牀頭櫃上拿過手機看了看。
電話上顯示的號碼很長,仔細瞅瞅,可以看出是從美國過來的國際長途。
皺皺眉,韓衝隨手將手機掛掉,沒有接聽這個電話,他認得出來,這個電話是從赫爾斯金融公司打來的,而且還是總裁辦公室的電話。不用問,電話肯定是林曦嬅打來的,韓衝沒興趣在這個時間接聽她的電話。
這個電話剛剛掛掉,韓衝都沒來得及把手機放下,就又有一個電話打進來。
耐着性子,韓衝再次看看手機屏幕,這一回已經不再是剛纔那個號碼了,而是另一個從美國打來的國際長途。
遲疑了一下,韓衝最終還是把電話接通,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聽到手機裡傳來一聲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韓,親愛的,你成功了!你成功啦!”
韓衝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本能的將手機遠離耳朵,等到電話裡女人尖叫的聲音放緩,他才重新接聽:“你搞什麼,知道這邊是幾點嗎?”
“是幾點還有什麼關係嗎?”電話是拉米瑞茲打來的,她在電話裡亢奮的就像個瘋婆子,“你知不知道半個小時前發生了什麼?颶風納爾吉斯轉向了,它襲擊了緬甸!哦,上帝,你沒關注到新聞嗎?這個國家被毀了,世界颱風預警中心剛剛發佈了衛星雲圖,至少五個邦成了重災區,包括緬甸的主要大米產區仰光、伊洛瓦底和孟邦......”
拉米瑞茲的話才說到這裡,手機傳來提示,又有電話打進來了。
“好,我知道了,”韓衝語氣平淡的說了一句,也不跟拉米瑞茲說再見,就那麼直接掛掉電話,將另一個來電接通。
“韓,你還在泰國嗎?”電話裡傳來蘇瑪的聲音,儘管她的語氣很平淡,但韓衝卻仍舊能從中聽出幾分焦急。
“是的,我還在曼谷,怎麼啦?”韓衝說道。
“哦,你那裡還安全嗎?”蘇瑪似乎再次平復了情緒,那幾分焦急已經很難聽出來了。
“爲什麼這麼問?”韓衝詫異的語氣問道。
“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蘇瑪說道,“颶風納爾吉斯已經在緬甸登陸,現在正在向東南方向移動,估計天亮之前就會抵達泰緬邊境,曼谷那邊也不安全。”
似乎就是爲了迎合蘇瑪的這番話,蒙着窗簾的臥室裡陡然一亮,緊接着就是一陣兒驚心的滾雷劃空而過。
“哦,這件事我知道了,你打電話過來,就是專門爲了提醒我這件事嗎?”韓衝笑了笑,說道。說真的,他對蘇瑪的這番話還是感覺很滿意的,這女人在這個時間來電話,沒有開口就提期貨市場運作的事情,而是提醒他注意安全,哪怕是他對所有人都持着懷疑的態度,這時候也免不了會有幾分小感動。
“不,還有一件事,”蘇瑪的語氣頓了頓,幾秒鐘之後才說道,“我剛剛和艾德通過電話,他希望我能轉告你,有些時候,事情運作到了最後關頭,纔是最需要堅持的,面對壓力,任何人都有理由選擇妥協,但在妥協之前,明智的作法還是多考慮考慮這份妥協是否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利益。”
韓衝都不用考慮,第一時間便明白了艾多蒙德提醒自己這番話的用意。
“我明白,你可以幫我轉告艾德,就說我不喜歡把唾手可得的好處轉讓給別人,讓他儘管放心好了。”韓衝笑道。
蘇瑪沒有再說什麼,手機裡頓時陷入了沉靜。
與蘇瑪簡單的聊了幾句,韓衝掛掉電話,心裡開始盤算今後幾天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對於韓衝來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颶風納爾吉斯所帶來的危害,這段日子,他也一直都在等着這場颶風的出現,毫不客氣地說,這是他扭轉項目敗局,將鉅額虧損轉變爲盈利的唯一機會。
那麼蘇瑪電話裡轉述的艾多蒙德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呢?很簡單,如今颶風襲擊了緬甸,將這個全球大米主要出口國摧殘**了一番,其帶來的最直接後果,就是此前市場預估的4000多萬噸大米產量化爲了泡影。它反饋到國際大米期貨市場上,最直接的影響,必然是今後幾天,11月期大米期貨價格的暴漲,可以斷言,這股暴漲的勢頭是任何國際遊資都無法阻擋的,不管是誰,想要憑着自己的資金實力阻擋這股暴漲的勢頭,都會被市場的力量碾個粉身碎骨。
好吧,颶風納爾吉斯可以說是挽救了韓衝黯淡無光的命運,同時,也有望爲高盛挽回超過80億美元的損失,甚至還能讓它在這個操作中大賺一筆。但是,這樣一個結果,能領高盛的領導層都感覺滿意嗎?毫無疑問,問題的答案將是否定的,至少威爾不會感覺滿意,不止他一個,高盛的領導層,甚至是背後的出資人中,都會有很多人對這個結果不滿意。
颶風的確能爲高盛挽回80多億美元的損失,但問題是,相比起這筆錢來,華盛頓那個7280億美元的援助計劃,才更加的令人垂涎。
高盛在國際大米期貨市場上奇蹟般的扭虧爲盈,將令威爾在之前的一系列操作完全作廢。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將會重振投資者對高盛本季度盈利的信心,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他們對市場前景的信心,甚至會帶動整個股市從持續的暴跌狀態中重新復甦——這對整體做空整個金融市場的華爾街來說,絕對算不上是什麼好消息。
不要小瞧某些人的歹毒,韓衝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高盛的高層就會有人跳出來給他施加壓力,讓他想辦法放棄掉這個唾手可得的勝利機會。這個壓力可能會很大,大到他難以拒絕的程度,也正因爲如此,艾多蒙德才會專門讓蘇瑪轉述了這麼一段話,那意思就是隱晦的告訴他,一定要頂住壓力,在關鍵時候,他會給與必要的支持。
曾經支撐着高盛走向鼎盛的合夥人制度,正在變成一種內耗的自取滅亡,這一點可以說是在韓衝操作的這個項目上展露無遺。
韓衝的猜測並沒有錯,就在於蘇瑪結束通話後不久,他就連續接到了6個由公司執行董事打來的電話,這些人或是旁敲側擊,或是直來直去,但意思都是一樣的,他們不希望這個操作繼續進行下去。
面對這些人,韓衝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告訴他們自己需要認真考慮一下,如果可行的話,他會考慮接受公司的安排。
颶風的移動軌跡從來都不是現在的科技手段能夠準確預估的,被印度氣象局提升爲特強級熱帶風暴的“納爾吉斯”,在其成型後的第四天,也就是在襲擊了印度的泰米爾納德邦與安德拉邦之後,並沒有按照預估的那樣在孟加拉國登陸,而是突然轉向正東方向,在當日下午3時許,以每小時215公里的巔峰強度登陸緬甸。
緬甸沿海地區伊洛瓦底省首先遭殃,數米高的海浪沿着伊洛瓦底江倒灌進內陸,別說是人畜、稻田了,全省95%的建築物都被摧毀的一乾二淨。隨後,短短不到一天時間,勃固省、孟邦、克倫邦相繼淪陷,幾乎成爲一片澤國,到第二天清晨,納爾吉斯颶風以每小時130公里的強度洗劫了仰光,轉而向泰緬邊境的高原地區挺近。在這場颶風的身後,緬甸的幾個主要大米產區悉數淪陷,無一倖免。
就在緬甸遭遇颶風襲擊的同時,聯合國呼籲國際社會向緬甸提供救濟,世界糧食計劃署調動庫存並增開550萬美元的資金購買大米援助緬甸,世界各國也籌措處7700萬美元的資金,用於購糧對緬甸進行第一波救援。
如同之前商量好了一樣,包括印度和泰國在內,全球幾大大米出口國相繼對今年的出口計劃進行調整,各國出口量銳減。
國際期貨市場對信息的接觸是相當敏感的,納爾吉斯襲擊緬甸的同時,持續低迷了將近一個半月的11月期大米期貨價格開始出現井噴式的暴漲,糙米價格僅僅在一天時間內,就從每包6.37美元,暴漲到了每包7.45美元,單日漲幅超過了每包一美元。這也就意味着韓衝僅僅在一天之內,就爲高盛挽回了將近20億美元的虧損。
緬甸軍政\府對救災反應遲鈍,直到納爾吉斯過境後的第三天,官方纔公佈了第一期的受損報告,按照緬甸官方此時公佈的數據,這場颶風截止到當日,共造成1.5萬人死亡,另有1萬人失蹤,受災人羣高達190萬。而此時,國際期貨市場上的11月期大米價格已經攀升到了8.21美元每包的價位,也就是在這一天,韓衝離開曼谷,登上了返回紐約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