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年東京歲末的第一場雪在中午時分悄然飄落,鵝毛般的雪花飄飄灑灑,從天而降,在落地後的一瞬間,便融化爲水。
儘管臨近12月份,又下了一場雪,但東京的氣溫卻不是很低,始終保持在零度以上,這場雪儘管下得很大,但卻形不成積雪,看室外的情況倒更像是下了一場雨。
三輛寶藍色的豐田轎車在中央通線南口拐下岔路,走了幾分鐘的坡道之後,進了靖國通線,而後一路直行向東,過了五個十字路口,在區役所街北轉,最後在一處街邊的停車場停了下來。
前一輛車上的保鏢率先下車,一路疾行的趕過來,幫坐在第二輛車上的韓衝拉開車門,又替他護着頭,看着他從車上下來。
正是黃昏即將過去,長夜即將開始的時候,區役所街不太開闊的街道兩側,已經亮起了炫彩的霓虹,趁夜出來消遣的人流擁堵在街道上,讓這條街道看起來異常喧鬧。
穿了一件呢料大衣的韓衝從車上下來,先是哈了哈手,儘管東京的冬天沒有紐約那麼冷,但驟然的降溫還是讓他感覺有些不太適應。
這裡就是大名鼎鼎的歌舞伎町啊!
朝着感覺有些冷的手上哈了兩口氣,韓衝微微擡着頭,四處打量了一眼。
沒錯,這就是東京著名的風俗區新宿歌舞伎町,堪稱東亞地區最令人着迷的歡樂街,前世的時候。韓衝就知道這個地方,可惜從沒有機會來過。
四名保鏢都是身材高大的白種人。是geo投資公司東京理事處爲韓衝配備的,其中三個還是現役軍人,在駐日美軍部隊裡服役,剩下一個則是德國籍的職業保鏢。
歌舞伎町一向都是魚龍混雜的地方,治安狀況非常不好,尤其是盤踞在這裡的黑社會團體,更是讓人頭疼。就目前來說,歌舞伎町一帶勢力最大的黑社會團體是極東會。像什麼小村會、櫻成會、大山會這些盤踞在歌舞伎町的團體,都是極東會旗下組織。
幾乎是一種規律,越是治安狀況不好的地方,似乎就越是繁華,如果從這方面看,人的社會性的確是挺複雜的。
“韓先生,請走這邊。”跟隨一同前來的翻譯,爲韓衝引着路,他今晚除了要扮演翻譯的角色之外,還得順路當個導遊。
與想象中的情況不一樣,順着區役所街一路走下去,儘管路邊大樓上掛滿了充滿誘惑力的燈光廣告牌。但在街道上,卻看不到一個拉客的小姐,充其量就是偶爾能看到一兩個衣着暴露的年輕女孩子,舉個燈光廣告牌站在路邊。
根據翻譯的介紹,歌舞伎町早在數年前就不允許小姐站街拉客了。倒是牛郎可以四處亂竄。在這裡要想"zhao xiao jie"的話,要嘛去那些風俗店。要嘛就找掛着“無料案內所”牌子的小店去打聽。所謂無料就是免費的意思,這些小店免費提供小姐信息。當然,還可以找那些在大街上站着,穿着黑色西裝、白色襯衣,脖子上還打着領帶的傢伙們去打聽,只要看這種穿扮的人還留着古怪的髮型,那八成就是皮條客。不過找這種人很容易惹到麻煩,因爲他們大都是暴力團成員。
不過,韓衝今晚來歌舞伎町可不是爲了來消遣的,他有一個約會定在這個地方,約會的對象名叫前田由貴,他是日本航空公司的副總裁兼日航旗下廉價航空公司總裁。至於兩人會面的地方,則是歌舞伎町一家名叫新宿會館的地方。
順着街道兩側的便道步行了十多分鐘——路上韓衝還驚訝的發現了一個來自國內的“小肥羊”連鎖店,一行人才找到新宿會館的所在。
所謂的新宿會館,實際上就是一傢俬人的會員制會館,不過守在會館門前的幾個西裝男,顯然是一早就得到了指示,看到韓衝一行人過來,他們不僅沒有阻攔,反而齊刷刷的給韓衝鞠了個躬,直到他走上會館的門前臺階,這些人才把腰直起來。
走進應該是樟木質地的雙扇大門,內裡是一個開闊的前堂大廳,地上鋪着的紅地毯兩側,各站着兩排十幾個身穿黑色空姐制服的年輕女人,看到韓衝進來,這些女人齊刷刷的鞠躬,用標準的英語問候。
韓衝揚了揚眉毛,他看得出來,這些女人身上的制服是屬於日航的,看質地不像是假的。
包括日航在內,日本各大航空公司對本公司的空姐制服管控嚴格,這主要是因爲在日本社會上,有空姐制服癖的人太多了,真正的空姐制服素來都是色\情行業從業者們不惜花大價錢搞到手的好東西。就在去年,日航一套空姐制服被盜,盜竊者把制服掛到網上拍賣,日航最後花費近3000美元高價給買了回來。而在今年七月份之後,日航更是學習全日空的制度,在本公司空姐的制服內縫入了追蹤芯片,以便隨時可以將丟失的制服追回來。
韓衝順着地毯往前走了兩步,在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身邊站住腳,問道:“你是日航的僱員?”
“是的,韓先生,我是公司合同期僱員,井上原子。”女人九十度弓着腰,頭也不擡的用英語回答道。
果然是,韓衝心裡暗道,沒想到這個前田由貴膽子倒是夠大的,竟然敢利用潛規則將公司僱員弄到這種地方來,而且還是如今這個風高浪急的端口上。
要知道,就在昨天,日航剛剛爆出一項醜聞。事情的起因,是公司以及作爲工會的勞動組合秘密監控公司旗下近9000名空姐的私生活,其監控檔案在網上被曝光,引發上百名空姐到日航總部示威抗議。
儘管在日航的運作下,這份發佈到網上的檔案很快被封鎖,但韓衝還是看到了資料的內容。毫不客氣地說,這份資料很鹹溼,很無聊,它不僅記錄了衆多空姐的家庭情況、婚姻情況等等,還記錄了每一位空姐的三圍、胸型、性\嗜好這類東西。其中,還有諸如:“剛剛離婚,很寂寞。”“光好看不中用。”“這混蛋女人一定是個性冷淡者。”之類的評語,可謂是不堪入目。
這件事鬧大很大,聽說參與遊行示威的空姐們已經向日航公司本部提出了索賠需求,而且不排除將日航告上法庭的可能性。
不用說,這一起意外事件已然給日航困頓的狀況雪上加霜了,最近兩天,日航的股價跌的愈發嚴重,距離其成爲垃圾股的日子已然不遠了。
就在這個時候,前田由貴竟然還敢弄着這麼多公司的空姐出來充當私人會館的小姐,要說他的膽子不大,還有誰能相信?
還是那句話說的對,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權力滋生,而有權力的地方,就免不了會有**蔓延,這句話真是放諸四海而皆準啊。
嘴裡沒說什麼,韓衝在一名空姐的引導下穿過前堂,直接從電梯間上4樓。
相比起一樓的前堂,四樓即便是走廊的裝飾都可謂奢華盡顯。走廊的地板是全木質的,兩側的牆壁上,每隔兩三米的距離,就掛着一幅浮世繪。同樣是每隔兩三米的距離,就有一位身材樣貌盡皆出衆的空姐赤足守在那裡,恍惚間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到了日航本部大樓一樣。
四樓的房間應該都是一個個格柵隔開的小間,這種房間的隔音效果肯定強不到哪去,不過它勝在日本風情味十足,在鬧市之中能找到這麼一個韻味十足的地方,倒也很不容易。
將韓衝引到一個格柵推拉門的門口,領路的空姐率先跪到地上,幫韓衝把鞋子脫掉,這才扭着身子拽開推拉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韓衝也不客氣,他邁步跨過門開,走進格柵後的房間。
出乎意料的是,門後的房間很寬敞,一片片榻榻米拼成的地板上,有一張長條案桌放在房間正中央,此刻,正有十來個人圍坐在案桌邊上。
韓衝看了一眼,這十來個人總共是三男八女,女的都穿着制服,挽着髮髻,脖子上還纏着小方巾,顯然都是日航的僱員,而剩下三個男人中,有一個穿着和服的大胖子,還有兩個是穿着白襯衣的中年人。
“啊,韓先生到了,沒能恭迎您的到來,非常失禮。”看到喊衝進來,那個穿和服的胖子直起腰,朝韓衝微一點頭,擠着滿臉的肉褶子說道。
“非常失禮!”隨着胖子的動作,剩下兩個中年人也齊刷刷轉過來,朝韓衝行禮道。
“是前田先生吧?”韓衝朝兩個中年人微一點頭,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那個胖子的身上。
“鄙人前田由貴,請多關照!”胖子笑着點頭,說道。
“這兩位是......”韓衝指指兩個中年人,問道。
“喔,這位是麻生先生,麻生次郎,現任企業再生支援機構幹事長,”胖子逐一爲韓衝介紹道,“這位是藤田先生,藤田措,現任企業再生支援機構總務課課長。”
“幸會,”韓衝客套道。
“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兩個中年人說道。
關照個屁!
韓衝暗自腹誹,他可以肯定,今晚前田約他來這裡見面,肯定與減免日航的債權一事有關,否則的話,兩個企業再生支援機構的人在場就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