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君華霍然擡頭。
周圍的丫鬟倒吸一口氣。
而那個罪魁禍首,卻仍舊笑得儒雅又風流。眼神似認真又似漫不經心,偏又滌盪如春水海波,讓人慾沉不休。
鳳君華看了他半晌,最後默默移開視線。
雲墨揚了揚眉,若有所思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鳳君華沒有看他,淡淡道:“你很缺女人?”
雲墨一頓,沒有說話。眼神剎那間流光起浮,像層層海波,看不清海底真顏色。
身邊的所有侍女已經默默退了下去,又有侍女端來乾淨的水和金盤,以及一套做工精細美輪美奐的火紅長裙。
鳳君華轉開目光,這纔看清自己躺在一張雕龍鳳呈祥紫檀大牀上,身上蓋着湖藍色滑絲薄被,織錦纏枝紋並蒂蓮的軟沙羅帳子被金鉤束着。絲帳外雲墨靜靜垂首,波光浩淼眼神如海水溫軟,如墨的青絲披撒在肩頭,與那濃重的黑色衣袍融爲一體,卻能清晰的分辨成兩者的柔光和細細暗紋。
他身上有血腥味,是剛纔抱着她回來的時候從她身上沾染上的鮮血。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見他如玉的臉頰挺直的鼻樑和泛着櫻花色澤的薄脣,而那一抹雪白的下巴精緻細膩,令人想要探究其中的美感和光滑。他的手落在她的頸間,手指根根白玉似雕,看起來柔弱似女子。然而那骨節分明又硬朗,給人十分穩重有力之感。此刻正在用溼帕子將傷口最後一絲血跡擦乾淨。
“待會兒我會點你的麻穴和睡穴,以免…”
“不用。”
鳳君華漠然拒絕。什麼樣的疼痛她沒有經歷過?不過是取一顆子彈而已,她還用不着麻醉自己。曾經她因執行任務身上連中九槍,她自己都覺得會血盡而亡,可奇異的,她活過來了。從小泡着各種麻醉劑和毒藥長大,還有什麼疼痛是她承受不住的?
雲墨擡頭看着她,爲她眼底那歷經滄田的自嘲和漠然而心潮起伏,爲她的漠然和無聲隱忍而眼神顫動。
“你…曾經歷過什麼?”
這個時候不該問這個問題的,然而莫名的,看着她那樣漠然空無的眼神,他突然就想要問一問。這個女子,她曾經歷了怎樣血火悲愴,她曾度過了怎樣的血淚歲月,以至於如今這般漠然而麻木?彷彿被全世界拋棄,亦或者,她已經拋棄了全世界。
鳳君華閉上眼睛,沒必要跟一個陌生人多費口舌。
雲墨也沒有再強求,仍舊是點了她的麻穴。子彈深入*雪膚,畢竟沒有麻藥,又是傷在心臟旁邊,所以冰涼的工具貼近傷口內部的時候,依舊是疼痛難忍。
鳳君華沒吭一聲,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彷彿這即便是一個武林高手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會昏過去的疼痛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
那樣違背常理的隱忍力,讓這屋內所有侍女都不由得心驚而敬佩。
半個時辰後,子彈取出來了,被雲墨仍在金盤上,發出鏗的一聲。他扔掉工具,甚至沒有淨手,從旁邊的梅花式填漆小几上拿過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鳳君華垂眸看過去,白色的藥粉灑在胸口上,很快就止住了血。雲墨這才淨了手,又拿起繃帶給她包紮。整個過程,他親力親爲,甚至都沒有讓侍女來幫忙,也沒有顧及男女之別。
這個人,真是好生奇怪。
莫名其妙的救了她,莫名其妙的給她治傷,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傷口包紮好了,屋內侍女也魚貫退了出去,最後一個侍女還體貼的將門給關上了。
鳳君華擡頭看着他,眼神又落在旁邊疊得整齊的火紅長裙上。
“你不會要親自給我穿衣吧?”
雲墨擡眸看她,微微一笑。
“不,我只打算給你脫衣服,不打算給你穿。”
這麼有歧義的話,在他說出來依舊雲淡風輕理所當然,連微笑的弧度都不曾減弱三分。不覺輕浮,反倒風雅如玉。
鳳君華臉色變了變,眼神又冷了下來。
雲墨低低而笑,似乎覺得她這般的防備實在是沒必要。
“你如今重傷虛弱,如果我真的要對你做什麼,你覺得你能反抗?”
鳳君華不說話,手指悄無聲息的握緊。不能反抗,她也不會任人凌辱。
大抵看清了她的想法,雲墨搖頭嘆息。
“你渾身到處都是傷,衣服都被血染透了,必須脫下來我纔好給你上藥。”
“你出去。”鳳君華冷冷看着他,救了她又如何?她沒求他救她。再說了,這個男子莫名其妙救她,天知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自己的傷,我知道該怎麼做。”
雲墨有些古怪的盯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在我的地盤,我的宮殿,躺在我的牀上。現在,你讓我出去?嗯?”最後一個‘嗯’字,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眼尾微微上翹,眼神波光流蕩如春水,偏生就多出幾分曖昧來。他本就生得一副絕豔容顏,如今做起這般風流狎暱的表情來,不顯輕浮反倒是多幾分魅惑,令人不覺沉迷。
鳳君華神情漠然,一把掀開薄被就要起身。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他看似沒怎麼用力,但是她卻動彈不得。他按的地方很有分寸,沒有碰到她的傷口。
“放開我。”
敵強我弱,鳳君華很是惱火,冷冷的看着他。
雲墨低低的嘆息一聲,“你不想知道你的朋友如何了?”
夜鶯?她真的也穿越了?
鳳君華面上不動聲色,只冷漠的看着他。都這個時候了她也不企圖說謊,這個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相與的角色。
“說吧,你有什麼目的?”
“目的…”雲墨喃喃重複着這兩個字,似乎在思索,又似乎有些輕嘲,而後淺淺一笑。
“你還是安心養傷吧,不管我有什麼目的,都不是以你現在的狀況應該擔心的事。”
鳳君華抿脣,眼神裡冷意褪卻,重新躺了下來。
“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她眼神轉動,這纔看清這屋子佈局大氣裝飾精緻而華貴,處處透着高雅卻又避免了奢華之風。殿內由巨大的夜明珠將整個屋子照得通明,牆壁上掛着用金視線繡着的狩獵圖的帳幔。針腳極其精緻而細密,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只是那繡法,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
鳳君華蹙了蹙眉,眼睛低垂,忽然瞥到一抹金色。那是一朵曼珠沙華,開在一片濃重純黑的長袍上,金光閃耀,靚麗逼人。那針腳繡工精緻得讓人歎爲觀止。牆上那些狩獵圖看起來跟這曼珠沙華是出自同一種手法,但是卻似乎不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心頭劃過這種感覺,她微微有些奇怪。她並不懂得這些古代千金小姐從小必習的女工,腦海裡似乎又有關於這方面的認知和學識。似乎在很多年以前,她曾觸碰過這些東西。
她眯了眯眼,覺得自從到了這個世界,腦海裡經常會冒出奇怪卻並不突兀的畫面。彷彿,那是塵封已久的記憶,如今正以一種緩慢而奇特的方式開啓着。
“雲墨,東越的太子。”雲墨笑得有些深意,“你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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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曼珠沙華,是有含義滴,親們不好着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