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再次走到了盡頭,林啓風也一如既往,再次帶着老婆孩子踏上了回家過年的路。
又是一年沒見,村裡又有了新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整齊平坦的土渣路,從村頭直通村尾,質量說不上好,甚至有些粗糙,有些地方還裸露着石子。
跟水泥路比不了,但是跟之前的土路比,簡直好到了天上,起碼擺脫了晴天走一身土,雨天走兩腳泥的尬尷境地。
“只生一個好”,“優生優育”等各種宣傳標語,以碩大的字體醒目的粉刷在路兩邊的牆上,幾乎走兩步就能看到一處,時時刻刻都在彰顯着老孃這個村支書,宣傳工作做的有多到位。
家裡也有些變化,拋開添了幾件新傢俱不提,最讓林啓風感到詫異的就是,大哥這個豬場場主,昔日的泥瓦匠,今年居然幹起了房地產,着實讓他意想不到。
“豬場乾的好好的,怎麼忽然又想起去幹房地產了?”
二哥解釋道:“也算是巧合吧,俊富到年紀該去上學了,大嫂想把他送到縣裡去讀,大哥也沒意見,只是來回接送是個問題,夏天還好,冬天起早貪黑太遭罪,反正不差錢,大哥就想着在縣裡買套房子,省了在路上來回折騰,以後也過過住樓房的癮。
正好趕上縣裡新蓋好一棟樓,大哥就去問了問價,結果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面積還沒咱家大的一戶樓,居然要價好幾千,夠在村裡蓋上幾團院兒還有富餘了。
大哥本就是蓋房子出身,知道這裡面利潤大,就動了自己也要乾的心思,跟着了魔似的,正紅火的豬場都要抵給人,好賣了錢上縣裡蓋房子去。”
“豬場都賣了?這是真下血本,要去孤注一擲啊。”林啓風驚訝的砸砸嘴。
錢壯慫人膽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雖然大哥不是慫人,但上輩子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漢子,靠四處給人蓋房子,過着餓不死但也撐不着的普通生活。
這輩子開了養豬場,鼓了腰包的同時,也膨脹了膽量,伴着房改的大勢,都敢毅然決然投身房地產去了。
選擇自然是沒錯的,但這件事放在大哥身上,還是不免讓他感到驚訝。
林啓風幾乎可以預見,只要大哥不把房子蓋成豆腐渣,他這個泥瓦匠的春天,伴隨着房地產市場的興起,在不久的將來就要開始燦爛綻放了。
二哥搖搖頭:“好在咱娘知道的早,罵了大哥一通,這纔沒讓他賣成,房子蓋不蓋的好還不知道呢,要是先把豬場給賣了,萬一最後兩頭空,大哥一家子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好歹給他留條後路,咱娘就從家裡給他拿了筆錢,再加上他這些年攢下來的,倒是夠他去折騰了。”
“成不成的就這一回,要是賠光了,以後就給我待在村裡老老實實養他的豬去。”老孃的臉色不太好看,許是又想到了老四,掃了他們哥兒倆一眼,接着又開始絮叨起來:“一個個的沒一個省心的,老孃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這輩子都來找我討債來了。”
林啓風鬱悶道:“關我什麼事?大哥要上縣裡蓋房子這事兒,你們也沒人跟我提起過啊,今天回來才知道的消息,怎麼還把我也捎帶上了。”
老孃不依不饒道:“你大哥是不關你的事,但老四呢?要沒你幫忙,他這個國能出的去?”
林啓風頓時不說話了。
二哥沒等幸災樂禍,戰火瞬間又燒到了他身上。
“還有你老二,早上我怎麼跟你交代的,說了讓你去告訴你大哥,老三帶着老婆孩子今天回來,讓他回家一起吃頓飯,三遍五遍交代,最後還是被你當成了耳旁風?”
二哥無奈道:“沒有,我跟你保證,話我絕對一字不落全帶到了。”
“帶到了怎麼不見你大哥人來?這都快七點了,天早就黑透了,他們一家子人呢?”
二哥頭疼道:“我怎麼知道,反正話我是帶到了,你要不信,待會等大哥來了可以親自問問他。”
老孃撇撇嘴,沒等她開口,院裡倒是先傳來了聲音:“劉支書劉支書,你家老大媳婦從縣裡打來了電話,說是你家老大讓人給打了,你快去看看吧。”
人還沒進屋,聲音倒是先傳進來了。
老孃也顧不上生悶氣了,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擡腳就朝門外走:“是鳳娥吧?到底咋回事你說清楚了,我家老大讓誰給打了,傷的重不重?”
林啓風和二哥緊跟着站了起來,他們林家發跡到今天,讓人給欺負的事到今天還是頭一遭,兄弟倆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門簾被掀開,徐鳳娥匆忙走了進來,嘴上還喘着粗氣:“電話裡也沒說清,只知道你家老大現在進了縣醫院,至於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老孃有些慌了神,道:“都住進醫院了,傷的哪還能輕得了,不行,我得上縣醫院看看去,鳳娥,我就不招待你了。”
“不用不用,你快上醫院看看去吧。”
老孃點點頭,着急忙慌就要走。
林啓風趕忙道:“娘,這黑燈瞎火的你還想步行上縣裡去啊,坐我車走,我跟你一起去。”
二哥緊跟着道:“我也去。”
二嫂和李欣也從廚房走了出來,一家人一年到頭才又聚到一塊,倆人爲這頓晚飯忙活了半天,還想着待會兒一起熱鬧一下呢,但看眼下這架勢,基本上是沒指望了。
兩人脫下圍裙,異口同聲道:“我也去。”
林啓風擺擺手:“你倆就別去了,家裡還有孩子呢,留下來把孩子看好,醫院有我跟娘和二哥去就行了。”
他們哥兒倆一人倆孩子,其中一個還沒斷奶,另一個也纔剛學會爬,確實需要有人看着。
倆人沒再堅持,只是叮囑道:“路上小心點,別太着急,大哥要沒事,記的給村裡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知道了。”林啓風丟下句話匆匆走了。
縣醫院裡。
大哥鼻青臉腫的躺在牀上,兩隻眼睛明顯浮腫,腦袋上還纏着紗布,模樣着實有些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