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雨柔郡主出嫁的事,錦蘊接手後,就發現,這次和親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樣。
莫無殤登基後,還沒有公主和親過。所以,雨柔郡主,算是本朝第一位和親的公主。不過,錦蘊在前世,聽說先帝曾出嫁過一個公主。好像是嫁到西陵去了,據說,那位公主嫁過去後,沒多久,就薨逝了。但可能是因爲死得難堪,這邊都沒有任何報喪的舉動。
聽說當年,這位公主出嫁的依仗非常宏大。先皇爲了顯示隆重,欽賜十里紅妝,還親自送公主至宮門外五里亭。
這次雨柔郡主出嫁,錦蘊心裡明白,宮中衆人都知道這雨柔郡主的身份是怎麼來的。再加上,辰妃突然被莫無殤禁足,宮中,就有不少妃嬪開始閒言碎語。話裡話外,諷刺這位雨柔郡主,是牀上搶來的郡主。
錦蘊不太明白,莫無殤是個什麼態度,就去請示,看莫無殤打算以什麼程度出嫁雨柔郡主。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這次雨柔郡主出嫁的風光,竟是她的夫君爲她爭來的。
雖不排除烏哈兒參百是爲西北部落聯盟爭取利益,但就憑他在發生了那樣的事後,還知道維護雨柔郡主的名譽,就能看出此人對雨柔郡主,怕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所以,錦蘊就更加謹慎了,生怕出點疏漏,弄到兩國交惡的地步。
“你們說,皇上爲什麼會想到要交給我來辦這件事?”晚上,閒來無事,錦蘊和翠煙紅箋三人一邊整理繡線,一邊說話。
“可能是希望娘娘能學着理事呢。”紅箋想得比較簡單,她和小樂子的想法一樣,都覺得這是莫無殤準備將協理六宮大權交給錦蘊的前兆。而且,小樂子不也說了麼,這次事情結束之後,錦蘊還會晉封。
錦蘊手中捻着一條絲線,緩緩劈開,交給翠煙,翠煙再將其中一根纏繞在線架上,另一根則由錦纏繞。
“娘娘,奴婢覺得,這件事,透着幾分古怪。”翠煙不緊不慢地說道,她一向話少,可一旦開口,總能說出一番道理。
翠煙的想法,和錦蘊心中所思不謀而合,錦蘊不由得停了手問道:“哦?你怎麼看?沒關係,在咱們宮裡,說話不需要有什麼禁忌,你就說說你怎麼想的。”
得到錦蘊的鼓勵,翠煙纔敢繼續開口:“其實,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勁。娘娘可還記得,那天皇上從荷包裡掏出的那個香包?”
“嗯!”錦蘊自然是記得的,那天的情形太過離奇,雖然對她十分有利,她心裡卻始終存着疑問。
“奴婢覺得,那個香包到底是誰放進去的,恐怕大有來頭。”
“你覺得會是誰?”錦蘊心中,一直有個模模糊糊的答案,但一直不敢太肯定,聽到翠煙也對此懷疑,就知道自己的不安,不是空穴來風。
翠煙神色有些嚴肅:“奴婢覺得,這要看放進香包的人的身份。如果,此人是娘娘暗中的幫手,那自然是好的。這樣的結果,娘娘也看到了,打擊到了辰妃,也成功幫娘娘洗脫了嫌疑。”
“如果不是呢?”錦蘊知道,翠煙一定還有另外一種猜測。
“如果不是,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翠煙咬了咬嘴脣,似乎自己也有點不大相信,“就是辰妃娘娘自己放進去的,她那天的驚訝,不過是演戲。”
“不會吧?”紅箋張大了嘴巴,連手中的線團掉了都沒注意到,“辰妃娘娘爲什麼這麼做?她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錦蘊望着翠煙,等着她的答案。
翠煙一笑,對紅箋說道:“不會的。當時皇上是從烏哈兒參百那邊過來的,他的表情輕鬆,說明已經和烏哈兒汗王達成了協議。這種事,達成的協議,只能是烏哈兒娶了雨柔郡主。所以,辰妃娘娘即便是承認自己做了錯事,也有雨柔郡主在一邊頂着。而此時,皇上剛剛跟烏哈兒汗王解決了雨柔郡主的問題,自然不會立刻賜死她,也不會把辰妃娘娘怎麼樣。最多,就是像現在這樣,禁足宮中。”
錦蘊不停地點頭,認可了翠煙的分析。
紅箋卻還是想不通:“不對呀!就算是皇上不會下旨賜死她們,可辰妃大權旁落,還被禁足,她唯一的妹妹也被皇上遠嫁。她做這一切,對她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嘛!你別告訴我,辰妃是幡然悔悟,想要幫咱們娘娘一把。”
翠菸嘴角微微上彎,錦蘊也忍俊不禁道:“辰妃若有這樣的覺悟,我們還用得着這麼犯愁麼?”
紅箋知道自己說了蠢話,可還是不服氣地對翠煙說:“那你說,她爲什麼做這些損己利人的‘好事’?”紅箋刻意在“好事”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翠煙卻一攤手:“我不知道啊!”
紅箋被噎住了,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你說什麼嘛!”
翠煙與錦蘊相視一笑:“雖然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麼做,但我知道,她這麼反常,一定有事。”
紅箋皺眉想了想:“你是說,她有陰謀?”
錦蘊點點頭:“答對了!”接着,又對翠煙笑了笑,“你又輸了啊!”
紅箋反應過來,揪住翠煙道:“好啊!又拿我打賭!”
錦蘊笑得手中的絲不能纏了,索性丟下,手指在桌面上隨意划着圈:“這件事的結果,就是辰妃禁足,哪兒也去不了。哪兒也去不了……”
錦蘊口中反覆嘀咕着這句話,翠煙忽然眼前一亮,正要說什麼,卻對上了錦蘊的眼睛。
“你想的沒錯。辰妃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錦蘊肯定了翠煙的猜測。
“可是,她想呆在宮中,自己呆着不就行了?幹嘛還費這麼大周章,還讓自己吃這麼大一虧,太不值得了吧?”紅箋繼續提出自己的疑問。
“你說的沒錯!”錦蘊臉色沉了下來,這纔是最讓她不安的地方。事有反常,必有妖。辰妃是個肯吃虧的人,她這次肯這麼痛快地認了栽,甚至,有可能這個跟頭,都是她自己設計的,一定有所圖謀。
問題是,她圖的是什麼?
“娘娘,這次您主辦雨柔郡主出嫁的事宜,是誰提議的?”還是翠煙最先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錦蘊回想了一下小樂子的話,心裡那個猜測的可能性擴大了幾分:“按照小樂子的說法,這事,有可能是明妃提議的。”
“娘娘您要當心,奴婢總覺得,這事,不會這麼輕鬆就完了。”翠煙謹慎提醒道。
錦蘊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好了,在這裡猜也猜不出什麼來。總之大家都小心一點,無論是說話做事,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是!”
等到衆人都散去,錦蘊打開窗戶,望着窗外。那個幾乎每天都要從窗子鑽進來偷吃點心的人,還沒有回來。桌上,像往常一樣放着一盤點心,可吃點心的人呢?
錦蘊已經服下了一粒藥丸,計算着還剩下幾顆。等到這些藥吃完,如果洛桑還帶不回解藥,她恐怕,就不得不做個艱難的選擇了。
上次那三天藥丸吃完後,洛桑回來過一次,又給了她一些藥,叮囑她按時服用。一個月後他會再回來。
錦蘊目前顧不上考慮那個春毒的事情,她還在想,辰妃詭異行爲的背後,到底有什麼目的。或許,辰欣雨會在出嫁前這段時間給她找麻煩。所以,她才特意叮囑了手下的人,沒事就不要出去,以免被人利用。
只是,一直到雨柔郡主出嫁那天,宮裡都一直很平靜。
期間,她爲了辰家添妝的事,去找辰欣雨商量。雖然辰欣雨一臉的不高興,瞪着她的眼睛裡,滿是殺氣。可奇怪的是,說話間,卻仍保持了禮數。就算錦蘊有心挑釁,恐怕也挑不出什麼刺來。
錦蘊每次去辰欣雨那裡,都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每次,她都發現辰欣雨仇恨的目光中,還含有別的東西。可是,她卻不知道那是什麼。
偏偏她做好了應對一切辰欣雨可能找的麻煩,對方卻一點都沒有給她找麻煩。相反,還十分配合她。
有次,爲了吉服的事,她甚至還主動上門來請教。
這可把錦蘊驚得不輕,月華宮上上下下,簡直如臨大敵。辰欣雨卻什麼都沒有戴,只是來坐了坐,還嚐了一口錦蘊桌上的點心。
過後,錦蘊本來還等着,辰欣雨那邊說不定會以腹痛或者中毒什麼的,來污衊自己宮中飲食出了問題,不成想,什麼都沒有。
沒有任何動靜!
隨着辰欣雨出嫁日期的臨近,錦蘊越來越焦慮,甚至都有些期待,辰欣雨的陰謀快點兒出現吧。日日這麼提着心過下去,她遲早得崩潰。
“娘娘,過了今日,就沒事了。”翠煙端來了安神湯。最近錦蘊精神太過緊繃,總是睡不好,臉都瘦了一大圈,“娘娘日夜懸心,憂思過分,身子太過損耗了。”
錦蘊苦笑一聲:“是啊!辰妃這一反常的舉動,實在是讓我難以放心。也許,她們就是想讓我緊張到崩潰呢?”
翠煙心頭一動:“娘娘,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最近雨柔郡主也一直很安靜,今日上妝時,她甚至還笑了呢。”
“是麼?不管怎麼說,等她出了五里亭,我們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大家都堅持一下吧!”錦蘊有些頭疼,喝完安神湯,就準備更衣。
再過一個時辰,雨柔郡主就要出宮了。莫無殤讓錦蘊代替自己,送郡主至城外五里亭處,也算是效仿先帝,給辰欣雨最大的榮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