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廠途中,倆人坐在公共汽車上,任紹賢對李澤風道:“你是不是覺得廠裡應該車接車送,再不濟也要坐出租車。”
李澤風沒有吭聲。
任紹賢耐心解釋道:“家大業大,能省則省。同時也不給自己找麻煩。不過,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請外貿的人吃飯,你不用操心,花多少我都替你做主。回頭先填張五千元的借款單,我簽完字,然後去找杜廠長。杜廠長批了,馬上到財務科拿錢。”
在李澤風看來,就這麼點小破事真值不當費這麼多口舌,雖接觸日短,但對這個便宜師傅也有些瞭解,不應該啊!
這天是週末,李澤風一路奔跑從外貿公司出來,趕上一輛出租車,急匆匆地趕回廠子。在稍微僻靜處下車。此時,天色已然暗下來,他一路奔跑急於見她。。
此科,寬敞的食堂已是空蕩蕩的,只有爲數不多的人在進餐。來到熟悉的座位,墨玉眼的瞳孔中呈現的是苦候多時的戀人。
他一入眼簾,譚玉就不由自主地起身,委屈的眼淚陡然從杏花眼裡滑落。快步來到她近前,連忙掏出手絹,爲她擦拭眼淚,頗費些躊躇道:“小玉,讓你等了這半天,打我兩下吧。”
譚玉將頭揚起,旋即展顏一笑道:“我沒事!真的沒事,乍見你心裡高興,就六神無主了。”
李澤風心中感慨:有了她,這一世就不白活了!討好道:“小玉不開心,定是我不好,還是打我幾下吧。要不然,身上怪不自在的。”
說話間,譚玉的杏花眼又噙上了淚水,晶瑩剔透的,玉手擡起輕握住他手臂,卻笑道:“你賤啊!有被打的,還沒見過討打的。”
“就是怕你不開心!”無論是相聚還是獨處,都覺得和她在一起,似在夢境中,夢中的她或縹緲或凝實,皆是靈動的。她一顰一笑、一動一靜,皆是甜的。人生之幸,就是苦盡甘來,她就是甜蜜之源。
再次爲她拭去眼淚,她卻有點心虛地看他。“澤風,你不覺得我太粘人了嗎?這才一個禮拜沒見啊。”譚玉有些難爲情道。
李澤風溫情道:“沒有啊,這樣真挺好的,證明你心中有我。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真想緊緊抱着她,還有些顧忌,只好將手擡起來,輕撫一下她無暇的臉,這樣也是好的。
她的臉當即紅得透徹了,癡癡地傻盯着他,浸蘊在綿綿的情意中。忽然間,她使勁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兒,說道:“該死!又斷片兒了。忘了讓你吃飯了,那次還忘了你受傷,你說我的腦袋是不是出問題了?”
李澤風撫弄了一下她的秀髮,說道:“眼前有個討打的不用,幹嘛要和自己過不去。小玉,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我不希望還有下次,記得住嗎?”
譚玉輕輕地打了他一下,繃着臉道:“趕緊吃飯。”李澤風笑道:“遵命。”
“這幾天,你那邊怎麼樣?”李澤風拿過飯盆,問道。
譚玉歸於正常,就道:“還行,在班上,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想幹嘛就幹嘛。話說回來,我替她們值過多少中班夜班,家長們都變着方地想進我帶的班。”
李澤風點點頭,又豎起大拇指,停了一下,仍有些擔心道:“見過你們那個園長,也聽過她的風評,入眼就冷冰冰的,一看就是到了更年期的老女人,你在她手底下幹活,不會輕鬆的。”
譚玉則道:“我的原則是對事不對人,也就無所謂了,活幹好了,她還能怎麼樣。可有次我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可就大不一樣了,我們家澤風就是討人歡喜,老少通吃!”說到後來,她秀眉上挑笑了起來。
李澤風裝作嘔吐的樣子,又說道:“我怎麼就成了你們家的,小玉,難道你想招我入贅,我真心地沒意見。”
她含笑揶揄道:“你腦袋裡天天就想着那點事兒,格局就不能大一點嗎?”
他回道:“食色男女嗎,我當然不能免俗。你就不能先讓我吃口飯,再數落我。”
譚玉拉長聲道:“好……好,聽你的,先吃飯,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你也就這點格局了!”又道:“待會兒,再給我講講你最近的事,我特想聽。”
李澤風邊吃邊含糊道:“好啊!”
……
吃過飯,他輕摟着她的肩,倆人慢步前行。
“見到那個你曾經心裡極度鄙視的秦紅,當下又有什麼感想呢?聽你說話的意思,她好像一點都不記恨你。你也對她的評價大爲改觀了?”譚玉漫不經心道。
“時過境遷,還有就是物是人非吧,她的變化的確非常之大,簡直難以想象。總之,她在進步。”李澤風道。
“她不會對你有意思吧?”譚玉想試探他一下。
“小玉,你多慮了。即便她對咱有心,那也是她自己的事!誰讓咱這麼優秀,這麼簡單的……你懂的。”
“那你說,咱倆是誰先追的誰,別人問我,我可總是說我追的你。到頭來,總讓人覺得我譚玉,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沒人要的醜八怪,上趕着追你,上趕着巴結你,哼!”其實,譚玉根本不在乎這些事,無非是想看看他的態度,或者說想讓他逗弄自己。說完話,她就歪歪腦袋看着他。
“那當然是……我先追的你了!話說悟空當年,藐視玉帝、屢犯天條,曾經將一痰盂扣在天將頭上,令天庭顏面掃地。我乃太乙門下哪吒三太子,道法高深、神通廣大,腳踏風火輪、右手火尖槍、左手風火輪,唉,俺六隻手呢,怎麼分得出左右呢!先不管了,反正是不追上那小猴子決不收兵,窮追不捨,終於如願。就手與那小猴子吭哧吭哧大戰三百會合,怎奈技不如人,遂被她拿下折辱,眼見掙脫無望,遂真心降服,許下心願:堅守初衷、永不變心。”
“滿嘴的炮火車,那你說說,爲什麼我是小猴子。”聞聽他言語,前言就想樂,後語就要哭,一時間心中錯亂不堪,還要繃起臉質問。
“不是好問題,小猴子天成地就,生來就百無禁忌,頑劣異常,剛出道,就敢將盛滿污水的痰盂扣在某男同學頭上,那男生被如此折辱,卻欲哭無淚。只因對方叫小猴子外號痰盂,如此壯舉,試問天下英雄,誰與爭鋒,簡直是巾幗不讓鬚眉,令世人津津樂道。”
立時間,譚玉就扶着他,心花怒放,笑得前仰後合,再想起自己的童年趣事,亦覺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