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會議準時召開。
張鐵雄開門見山道:“大家談談織布分廠一行的觀感吧。”
見沒人說話,張鐵雄對高亞樓道:“你作爲局外人,有什麼想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高亞樓道:“那我可說了,織布分廠,我看是風清氣正,煥然一新。”下面有人嘀咕:高大炮用開成語了,新鮮,學做文人了。“特別是保全那塊,不能想象,不敢想象。我染廠保保全想去取下經,好好整頓一番。完了。”
朱德雄馬上道:“我和老高一樣都是局外人,但我是從織廠出來的,有很深的感情。能看到織廠向好的方面發展,我高興,我太高興了!補充一句,我沒有看到烏煙瘴氣,卻從計劃科李澤風同志身上看到了榮光復興的希望。”
寧軍起身道:“任科長我僭越了,自從廠裡劍桿織機立項以來,計劃科會同技術科和織布分廠技術組,展開攻關,很多人沒日沒夜地工作,爲的是早日讓劍桿織機運轉起來,尤其是李澤風同志更是身先士卒,不怕苦,不畏難,目前已修理劍桿織機十一臺,技術方面,我自認爲還有兩把刷子,但在小李面前,我也就是初中生的水平,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我願讓賢,哪怕是給小李打下手,也沒問題。”衆人都知道,寧軍是個技術癡人,尤其佩服技術比自己好的人。
郭立本眼見形勢不好,急忙張口道:“李澤風同志確實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爲劍桿織機的運行,也確實付出了一些辛苦,但是呢,不能居功自傲,尋釁滋事,打架罵人,年輕人還是需要磨練的。”
高亞樓當即開炮道:“郭主任,此話差矣。保衛科已經說過,沒有人投訴舉報。尋釁滋事,從何說起。”
肖勁德急忙道:“織廠保全組XXX,多次被李澤風和唐元毆打,因心理懼怕,不敢投訴。”
吳雲霄冷冷道:“老肖,照你的邏輯,心裡怕誰,就要給誰安上個罪名。是不是你怕老婆,就要找個罪名,把你老婆送進班房呢。”
肖勁德鐵着臉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我當肖科長說的是誰,原來是那倆王八蛋,在織廠欺負女工、毆打他人,坑蒙拐騙,就那種人渣,該打,我看是打得輕了。肖科長果真是交友廣泛,口味獨特。”高亞樓可能是受了上午唐元一席話的感染,將炮口準星調得端正了。
“高大炮,你別血口噴人。我是聽別人說的,根本不認識那兩個人。”肖勁德道。
朱德雄譏諷道:“原來是道聽途說,還說的煞有急事。老肖你是覺得大家都很閒嗎?如果是你自己閒的沒事的話,不妨在老馮失蹤的事上,多上上心。”
肖勁德覺得自己完全頂不住了,上午被唐元着實痛斥了一番,這剛到下午,又被羣毆一頓,所言之詞,句句誅心。
圍繞織布分廠尋釁一事,會議展開了簡短的爭執。很多中立派明瞭大事,加入了強勢一方,最終的結果不言而喻,第二天廠內廣播,通報表揚計劃科李澤風,在劍桿織機技改攻關中,做出了突出貢獻,並予以物質獎勵。
丁毅被調出保全組,發配到了銷售科當裝卸工。織布分廠的保全組已經被完全掌控。
這些天,也發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只要李澤風在車間露面,很快就會被一大批女輕工團團圍住,想想也是:丁毅灰溜溜地走了,女工心頭的石頭落地,是他憑藉一己之力徹底地制服了保全組,不再擔心被欺負、被騷擾。
同時,女工詢問織機操作等等的問題,他都會詳盡解答,不厭其煩。漸漸的,問的問題五花八門,他也都能一一作答。李澤風覺得:該開培訓班了。
受到通報表揚的第二天,李澤風正在劍桿織機旁,推敲和完善劍桿織機的操作手冊。魏蓉就在這時候來了。看着他專注肅穆的背影,突然心裡癢癢的,油然就生出一種想緊緊抱住他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正在這時,一個極其漂亮的少女,歡快地跑向他:“哥哥,快喝水。正好喝。”擰開保溫杯的蓋,把水遞到他手裡。
他喝了兩口水,擰上蓋,邊說道:“姑奶奶,這兩天有什麼新鮮事?”
她不覺間就撒嬌道:“哥……你又欺負我,這稱呼實在難聽死了,哥哥……”挎起他的胳膊,開始耍賴。
“說人話,和你說多少次了。一點都不長進。”輕輕甩開她的胳膊
“這兩天都是關於你的事,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譚玉姐姐讓我帶話說:她很好,不用掛念,她爲你高興。”心卻道:我就這麼招你煩啊!
“嗯,好。”李澤風一時間精神飄忽,三天都沒看到她了!溫暖的愛意在眼中流淌。於馨蘭看着他的眼睛,就迷茫了,明知他不是在想自己,手還是不自覺地又挎上他。
我想小玉!小玉,她一定也很想我!同一刻,譚玉心有所感,情思涌動:我要找他去。
李澤風打定主意,發現於馨蘭又挎上自己,不覺搖搖頭。心裡嘆道:沒轍,真成姑奶奶了。
這時候,魏蓉已緩步走向李澤風,她也知道挎着他的姑娘是誰。
李澤風在她邁出第一步時,就發現了她。魏蓉能來到這裡,一定是找自己的。
“蘭蘭你先回吧,回頭我再檢查你的功課。” 說着話,把水瓶交到她手中,輕輕地推開她,迎着魏蓉走了過去。
“我不,一有漂亮姑娘找你,你就趕我走,我要替譚玉姐看好你。”於馨蘭說話聲音很大,緊走兩步,第三次抓住他的胳膊。
“澤風,還不介紹一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魏蓉笑道,笑容意味深長。
“我妹妹,於馨蘭。這是一起分來的同事,魏蓉。”他平靜地說道。
“知道!新進廠花第一,只不過是和我譚玉姐並列的,排名靠後。”於馨蘭還擊道。
魏蓉並沒有說話,笑意盈盈地看着李澤風。
“我和魏蓉很久沒見了,敘敘舊。你先去吧,蘭蘭。”李澤風道。
“哼!”於馨蘭賭氣微用力甩開他,才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一撥接一撥的、想和李澤風搭話的女工,見到他正和傳聞中的廠花在一起時,就不再上前,但還是有大膽的姑娘上前說話,有了先例就有後來者,其中一個嬌小柔弱的姑娘來到李澤風身前,深深鞠了一躬,說了句:謝謝李大哥。就轉身跑開。
眼見不是事,李澤風道:“大家先回吧,明天正式上課,有時間的話可以去聽,上課的內容是劍桿織機實際操作。”
衆人散了,魏蓉則是關於織廠女工之友的話題,面帶笑意調侃了他幾句,李澤風哼哈應對,簡單帶過。此時,她和李澤風慢步前行,他已經不是初哥,會說出找我有事嗎之類的話。
她平靜地講她在工會的事,李澤風講他這段時間的經歷,講到好處時,她會淺笑稱讚。講到困難時,她會蹙起眉頭,側目探尋。關於感情方面,倆人均是隻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