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事情？”蘇鳳藻一愣，想起上次他爲了維護她在寥峭面前演得那一齣戲。
那齣戲裡的歐陽寧次非常殘暴，也非常變態，若是外人看到了，真的會以爲他如此兇殘。
“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跟你那般幸運。”歐陽寧次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哀傷，“她們如果沒有你那種顯赫的身世，也沒有你的幸運，是絕對逃不過寥峭的掌心的。”
“就算是我，也活在寥峭和女皇陛下的陰影裡。”
“我必須得做出這種事情。”歐陽寧次在笑，笑聲裡帶着無奈和悲傷，“爲了救下她們。”
“救下她們？”
“啊，那些女人都是寥峭從外面買來送給我取樂的。自然，是女皇陛下的意思。”
“若是我不留下那些女人，寥峭肯定會殺死她們。而我也自身難保。”歐陽寧次划動着輪椅，輪椅摩擦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發出嚓嚓的聲音。
“女皇陛下一直視我爲眼中釘。”
歐陽寧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鳳藻沉默了。
自古帝王無情，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坐到了那個位置上就會身不由己。
這種皇家的恩怨，原本不應該對外人說的。
歐陽寧次如此說出來的時候，蘇鳳藻能感覺到那股濃濃的悲哀。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緊緊皺着，額頭上的月牙皺成一條細細的線，像命運的枷鎖。
“對不起哦。”
“爲什麼要道歉？”歐陽寧次嘴角帶着淺淺的笑。
他划着輪椅走到蘇鳳藻面前，一把抓住蘇鳳藻的手。
那雙手很涼，冰涼冰涼的，像是剛剛從冰塊中拿出來一般，竟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和第一次接觸到歐陽寧次的手一樣，那種溫度根本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你的手好冰。”蘇鳳藻嘆了口氣，“毒素沉積到每一條血管裡，血液幾乎不循環了，真難爲你能堅持下來。”
歐陽寧次什麼都沒說。
他的臉色很是蒼白，不，已經絕對不是白能形容的了。
那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白色，歐陽寧次沒有一絲血色，頭髮、眉毛、皮膚都變成了近乎透明的白。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冷汗淋漓。
“喂，寧次。”蘇鳳藻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病發了？”
歐陽寧次幾乎無法回答蘇鳳藻的問題，他全身上下都冰涼一片，呈現出死灰色的透明。
“不，不應該啊，白天尚有陽氣，溼氣並不是那麼重，到了晚上才容易溼氣入體，但今日溼氣並不重，又被我打開了幾個穴道，應該能撐到明天一早的。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蘇鳳藻緊張地抓過歐陽寧次的手腕，仔細一探，他的脈搏幾乎已經摸不到了。
最開始摸到歐陽寧次的脈搏時，她幾乎是篤定兩天之後的深夜會復發。
爲了延長復發的時間，這兩天裡她一邊幫助他清除體內的毒藥，一邊打開穴道。
中醫上講究痛則不通，打開了幾個穴道之後，他的腿疾應該會遲一些時候再復發的。
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小鳳姑娘……”歐陽寧次另一隻手放在蘇鳳藻的手上，他坐在輪椅上，全身如同冰凍一般，冷到骨子裡。
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經僵住了，他的臉色開始變成紫紅。
“別說話，我一定會救你的。”蘇鳳藻站起來，現在她需要助手，一個有內力的幫手。
原本樂觀預計晚上會發作的病提前了三個時辰左右，所有的藥物都沒準備好。
甚至，她除了把脈預測兇險之外，其他事情竟然一個都做不到！
“來人！”蘇鳳藻大吼一聲。
整座宮殿裡好像只有六曜一個人侍衛。
“姑娘，屬下在。”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像是從一開始就存在的一般。
“你？”蘇鳳藻皺了皺眉，這個人竟然不是六曜。
“你是誰？”她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話，又覺得不妥。
“我說一些藥方，你命人在最快的時間內準備齊全。並且準備大量的熱水。”
說完之後，她以極快的速度報了二十幾個藥名，還有一些工具的名稱。
“屬下七曜。”那男子應着，起身之後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來的時候沒有動靜，去的時候也沒有動靜，來去無蹤。
這個人，大概就是歐陽寧次的影密衛。
蘇鳳藻蹙着眉，歐陽寧次的脈搏微弱到幾乎摸不到，他奄奄一息的，似乎隨時都能喪命。
原本風溼性關節炎沒有這麼嚴重的，但他內體累積已久的毒藥卻是大問題。
“姑娘，你想要的東西已經準備齊全。”七曜的聲音響起。
蘇鳳藻呆了呆，這七曜的辦事效率真高，來回只有五分鐘的時間，他不僅記住了二十多個藥名，還找齊了這些藥材。
這其中有幾味珍稀藥材，就算是東晨國皇宮也不好找到。
但七曜卻在五分鐘之內備齊了，這個人的工作能力真的很強。
“實不相瞞，在船上的時候，姑娘寫下這幾味藥材的時候屬下便已經派人去尋找了。王爺到了小築之後，那些藥材已經全部到位。”七曜似乎看出了蘇鳳藻的疑惑，沉着聲音說。
“姑娘，熱水也已經準備好了。”六曜從外面走過來。
“你們兩個功夫怎麼樣？”蘇鳳藻在烈酒中洗了洗手，“寧次的體內沉積了許多毒素，分佈在血管裡面，我需要你們用內力將毒逼到一個地方。”
七曜和六曜面面相覷。
他們兩個是歐陽寧次的貼身侍衛，但中毒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聽說。
“情況很複雜。不過幸好，不是什麼烈性的毒藥。只是沉積在身體裡時間長了纔會拖垮身體。”
“我們只要用內力將這些毒素逼迫到腳上，我就可以做手術了。”
七曜和六曜看着蘇鳳藻，卻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現在沒功夫解釋了。六曜，你將熱水放到浴池裡。七曜，你將他抱到裡面去，脫掉他的衣服。”
七曜臉色大紅。
這蘇姑娘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說出脫衣服這種話……
歐陽寧次的狀態很不好，非常不好。
原本黑色飄逸長髮在病發的那瞬間變成白色的，皮膚透明到嚇人。
仔細看去，那頭髮並不是真的變成了白色的，而是結了一層厚厚的霜。
那層霜將黑色的頭髮包裹住，不注意的話看上去就像滿頭白髮一樣。
蘇
鳳藻壓住歐陽寧次的脈搏，他的脈搏微弱到令人絕望。
全身上下包裹着一層霜雪，歐陽寧次的身體因爲冰涼不斷抽搐着。
“別猶豫了，快把他帶到浴池裡。”
七曜將已經昏迷的歐陽寧次抱到浴池裡，六曜已經將熱水灌滿了浴池。
“繼續燒水。”蘇鳳藻對着六曜吩咐着，從草藥中分出來一些撒到水池裡面。
這些草藥都是溫和性的，能夠有效防止歐陽寧次過於冰凍的身體乍遇到熱水之後導致血液倒流。
歐陽寧次的身體浸泡到熱水中之後，身體表面那一層霜慢慢開始融化。
水裡加了一些驅寒的藥物。
情況發生的太過緊急，草藥都來不及熬，蘇鳳藻將幾味草藥混合在一起，搗成糊狀的，用沸水衝開了灌倒歐陽寧次嘴裡。
“蘇姑娘，王爺的情況似乎很不好。”七曜皺着眉頭。
他坐在歐陽寧次身後，打通了幾個穴道之後，慢慢地將內力注入。
內力緩緩地進入歐陽寧次的五臟六腑，七曜明顯感覺到很吃力。
“王爺體內的氣息非常混亂。”七曜說着，臉色微微變得蒼白了些。
蘇鳳藻皺着眉頭，看着渾身抽搐的歐陽寧次，心中有些着急。
多虧她的眼睛能看到東西了，如若不然，歐陽寧次今日非死即殘。
“七曜，你繼續把毒往外逼。”蘇鳳藻咬了咬牙，拿起幾根銀針。
如果擺在她面前的是手術刀的話，她肯定毫不猶豫地拿起來。
但是，偏偏擺在面前的是銀針。
蘇鳳藻從接觸醫學就學習西醫，到了古代之後才接觸中醫。
雖然中醫西醫原本是一家，但關於穴位和鍼灸什麼的，她根本沒有信心。
萬一扎錯了地方，那可是要致命的。
說起來，她跟着重霄學習鍼灸，也不過七八天左右的時間。
“蘇姑娘，王爺體內的氣息實在太亂了，我……”七曜的話還沒說完便吐出一口鮮血。
在歐陽寧次體內亂竄的氣息也進到了他的體內，一時間竟沒法控制住。
而此時，他又無法抽身，只能強忍着繼續輸入內力。
歐陽寧次全身都在抽搐，他明明是在熱水池裡，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那池熱水已經變成了冰水。
沒有了熱水中和，他的頭髮和身體上又開始結冰。
這次結冰的速度明顯比最開始要快了很多。
“六曜，快，將這些水放出去，加新的熱水。”蘇鳳藻急得滿頭大汗。
她實在想不明白，當初中了寒毒的她也沒有冰凍成這個樣子。
歐陽寧次的毒是非常普通的毒藥，還是慢性毒藥，如果正常人吃一次兩次的話會自動排解出去。
可是，爲什麼他會全身冰涼到血液凍結？
蘇鳳藻看着歐陽寧次痛苦不堪的樣子，他在抽搐，在顫抖，在痛苦。
六曜將熱水放到水池裡之後，他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但臉色更加透明瞭。
甚至能看到他黑色的鮮血正在身體裡亂竄，觸目驚心的。
“噗……”歐陽寧次突然吐出一口黑血，那口黑血腥臭腥臭的，令人作嘔。
“不好。”蘇鳳藻突然大叫一聲，臉色大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