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蘭簡單的和宋仲義交流了一下,就發現這個人商業頭腦很好,還有魄力,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種商人的使命感,是真正把實業救國放在了心中。
張廷蘭在商業方面主要倚重喬瑞軒和劉書成兩個人,但是他們都是傳統商人,沒有辦過工廠,而宋仲義經營工廠已經五年多,經驗豐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尤其是宋仲義也被北洋『政府』弄得徹底沒有了信心,他聽說過北市場,現在就又見到了張廷蘭,方雖然年輕,但是態度謙遜,沉穩老練,一看就是辦大事情的人,值得投靠。
“宋先生,您能把工廠搬到奉天我當然歡迎,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去奉天不是享福,而是去吃苦。您辦了紡織廠,這只是輕工業,真正想要強國,我們就要建鋼鐵廠、機牀廠、拖拉機廠、甚至是造船廠,形成全面的工業體系。爲了這個目標,我們每個人都要付出心血,特別是要服從大局,不能盯着自己的一點得失。”
“張少爺,吃苦不算什麼,這些年最難的其實是應付那些官老爺兒,三天兩頭,有個名目就找你要錢。我的工廠擺在那裡,在他們的眼裡,那就是唐僧肉,誰都想要割一塊下來,明槍暗箭防不勝防,心力交瘁啊!”
宋仲義說起這些來,情緒十分激動:“張少爺,辦工廠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不指望着『政府』能幫我一把,但是也不能故意找麻煩,拖後腿啊。中國地大物博,咱們要同心同德,好好幹出一番成績來,還用看洋人的臉『色』麼!”
“宋先生有這個決心就好。”張廷蘭說道:“只是不知道你的工廠多大的規模,搬遷起來容易麼?”
“最初我購置的是英國紡紗機,一共三千紗錠,後來陸續擴大到了五千紗錠,這次我準備再購進八千紗錠,將紡織廠提升到一萬三千紗錠,工人也超過一千二百人,在北方也是一個大工廠了。”說到這裡宋仲義狠狠的拍了拍大腿,滿心的懊惱。
張廷蘭雖然不瞭解紡織業,但是他記得張作霖執掌東北之後,曾經建立過奉天紡紗廠,最初的規模是一萬紗錠。如果算上新購買的機器,宋仲義的工廠已經超過了奉天紡紗廠,自己這次算是撿到寶了。
有了宋仲義的工廠,奉天的紡織業起點會被提高一大塊,張廷蘭臉上『露』出了喜『色』:“宋先生,你訂購的那批機器還能弄到手麼?”
“當然能,就在天津港口存放,只要資金到位,立馬交貨。”
“這就好,既然洋人不收交通行的票子,我先給你提供五十萬俄國盧布,你把機器一定要留下。然後工廠整體搬遷到奉天,需要多少錢,我都承擔,工廠的主要技工高薪聘請,普通工人願意到奉天的,提供住處,薪水翻倍。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儘快把紡織廠建立起來!”
張廷蘭之所以這麼着急也是有原因的,奉天乃至東三省都沒有大型的紡織廠,老百姓的衣服都是自家織的土布,東北的土布別說和洋布比,就是和江浙一帶的土布都沒法相比。偏偏現在又是大量百姓闖關東的時候,東北人口快速增長,需要的布匹也是直線上升,這是一個潛力巨大的市場。
特別是一戰還在進行,需要的布匹也不在少數,快速完全搬遷,投入生產,甚至能夠找機會打開國際市場,不由張廷蘭不上心。
“張少,還有一個問題,紡織廠原來的銷路都在關內,現在搬到奉天,規模又擴大了,我擔心沒法銷售出去啊。”
“宋先生,銷路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全力解決,而且我們要把布匹賣到歐洲去,直接賺外匯。那時候咱們用外幣直接購買機器,就不會出現你這次的情況了!”
張廷蘭信心十足,宋仲義也有了把握,雙方談得差不多了,張廷蘭當即帶着宋仲義去六國飯店,要給他提供資金,同時還要領着他見見張作霖,畢竟自己還太年輕,老張要是表態,能夠讓宋仲義更加放心。
他們匆匆趕回六國飯店,還沒進飯店,就見到外面聚集了一大幫人,張廷蘭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王士珍也暫時在這裡下榻,袁克定親自送王士珍過來,他們也算是很巧了,火車站碰到,在飯店又碰到。
這位大公子對待王士珍極爲恭敬,他們呼呼啦啦的進去之後,張廷蘭才進去找到了張作霖,老張一見張廷蘭回來,還沒等他說話,就讓他即刻換上正式服裝,把禮物準備好。老張這次最想買通的就是袁克定,因此一見袁克定也到了六國飯店,老張急忙命令袁金鎧去約請。
張廷蘭也知道應付大公子要緊,因此急忙按照老張的吩咐,進行準備。他們一直在房間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袁克定才離開了王士珍房間,在袁金鎧的引領之下,前來見張作霖。
袁克定把王士珍搬出來,其實是爲了接替段祺瑞,老袁萌生了當皇帝的念頭,就先試探了部下的口風,結果只有段祺瑞明確反對,因此老袁對這位段祺瑞心生不滿。
不過段祺瑞號稱北洋之虎,威望極高,而且又是北洋晥系的領袖,民國之後就一直執掌陸軍部,親信衆多,根深蒂固。老袁思前想後,覺得要想拿下猛虎,必用蛟龍,因此授意袁克定請出王士珍。
袁大公子爲了老袁的大業,也甘心奔波,甚至不惜下跪,終於請出了王士珍,袁克定自覺是大功一件,因此得意洋洋。
這個時候袁金鎧代表張作霖來請袁克定,這位大公子才知道六國飯店之中還住着一個張師長,老袁一直很看重地方實力派,不過袁克定顯然沒有把張作霖放在眼裡,他接到邀請之後,第一時間的想到的就是禮物,這段時間巴結他的人太多了。
大公子帶着上貨的心,興沖沖的來見張作霖。此時張作霖和張廷蘭都等在房間的門口,遠遠的就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前呼後擁走了過來,老張急忙緊走幾步,拱手施禮。
“大公子前來,作霖不勝榮幸!”
袁克定不同袁世凱,他身材很高大,長相也不賴,如果不是因爲墜馬摔斷了腿,絕對算的起一個美男子。他一見張作霖十分恭順,也急忙拉住了張作霖,不過他是等到了張作霖躬身之後,纔去拉他,顯然有些做作。
袁克定笑着說道:“張師長,三年未見,風采依舊,家父早就說過,奉天有張師長坐鎮,是穩如磐石啊!”
張作霖在民國元年進過北京,那一次是升任二十七師師長,袁克定和他見過面。
老張一見袁克定說起舊事,急忙『露』出一副惶恐的模樣:“作霖出身草莽,能夠升任師長的高位,全靠大總統提拔,雨亭心中片刻不敢忘卻。”
張作霖說着請袁克定進了自己的房間,坐好之後,袁克定主動詢問起了奉天的民意。
“張師長,最近各地報紙都在討論國體問題,不知奉天的情況如何?”
“大公子,作霖是個軍人,不懂政治。不過也聽到不少人提起此事,多數人都說我國民智未開,大總統又高瞻遠矚,是萬民的希望,一切都看大總統的意願,只要大總統有了決斷,奉天上下一定遵從命令。”
袁克定點了點頭,對於張作霖的回答還是很滿意的,他說道:“我去過德國留學,發現德國之所以強盛,就是施行了君憲制度,德皇統帥全國,上下一心,國強民富,是中國的表率。只是國中總有一些小人,既不瞭解國際情況,也不瞭解國內的民情,一味反對,實在是可惡!”
“大公子,那些人都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民心士氣都在大總統一邊,他們翻不了天。”老張說着給張廷蘭使了一個眼『色』,張廷蘭會意,急忙將一張銀行票遞給了老張。
老張笑着對袁克定說道:“作霖深受大總統洪恩,無以爲報,願意進綿薄之力,幫助大公子以正視聽!”說着把銀行票送到了袁克定的面前
在袁克定的印象之中,奉天一直是一個窮省,除了有人蔘這些土產之外,並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但是他接過銀行票之後,也是眼前一亮。
老張一下子送出了二十萬盧布,足足相當於二十三萬大洋,數額絕對不算少。而且這個時代中國人自己的錢總沒有外幣來的堅挺,因此老張直接送外幣,讓這位大公子十分欣慰,當然他不知道這些盧布在不久的將來會變成一堆廢紙。
“雨亭,太客氣!奉天也不富裕,我怎麼好收你的大禮呢!”
從“張師長”變成了“雨亭”,面子全在這張銀行票上,老張心知肚明,不過還要繼續裝下去:“大公子,誠如所言,奉天並不富裕,但是我們對於大總統的忠誠是天日可鑑的。另外我還有一些土產,要獻給大公子!”
袁克定一聽老張還要繼續送東西,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這時候張廷蘭已經讓人把禮物獻了上來,首先就是兩顆老參,最大的一顆足足有九兩多。
俗話說七兩爲參,八兩爲寶。老參有續命的功能,年份越足,『藥』效越好,張作霖爲了打動袁克定,可是下了血本。袁克定也的確動心了,遍觀總統府都沒有這麼大的人蔘,他對於張作霖的印象越來越好。
緊接着又送上了十頂海龍的帽子,十件狐狸皮袍子,都是頂級的皮料,『色』澤動人,柔潤光滑,用手一『摸』,就好像撫『摸』細膩的綢緞一般。
最後張廷蘭又讓人帶進來兩個十三四歲的女孩,袁克定頓時就雙眼發直,眼神裡『露』出熾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