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在門前說了兩遍,半晌聽不到屋內人的迴音,這才疑感地推開門,待看到門裡邊的狀況,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
到了此時,花著雨卻也不能再走,若是出去,定會被人發覺,況且,她也原本不打算離開,她很想看一看,這一次的事件,和姬鳳離是不是有關係。
宴會上她是以劉默望向花府燒燬的斷壁殘垣,從他眸中的淒涼看出來他或許是認識爹爹的,是以,才深夜造訪想問個明白的。而姬鳳離又是因爲什麼,深夜來此?
是以,花著雨斂氣屏息,躲在樹杈上,一動也不動,大樹茂密的枚葉將她遮的嚴嚴實實。
不一會兒,前方走廊邊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幾個人正穿過月光的陰影,朝着這邊疾步而來。爲首之人,正是當朝左相姬鳳離,還是那襲寬袍長衫,在夜風裡曼卷,帶着說不出的魅惑。他身後尾隨着三五個侍衛,其中有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花著雨認出,這個人便是那一夜在遊船上試探她武功的人,姬鳳離身邊的三大名士之一——銅手。
花著雨知曉這個人武功不弱,棲身在村杈上,更是不敢有一絲掉以輕心。
劉默的書房內此時已經翻了天,室內燈火已經全部燃亮,有哭聲從屋內斷斷續續傳了出來,好不悽慘。花著雨清眸微眯,脣角扯出一抹冷凝。
“我們來遲了!”姬鳳離聽到哭聲,頓住腳步,手中摺扇輕輕敲了敲手心,有些遺憾地說道。
“相爺,裡面血腥之地,您還是不要進去了,屬下進去瞧瞧吧!”銅手低聲說道,言罷疾步到了屋內。
夜色漸濃,月華姣姣流瀉而下,灑落一地清輝。
姬鳳離揹着手,就站在距離花著雨棲身的大樹不遠處,優雅的身影在地上灑下一道頎長的影子。此時,他身側武功最高的銅手正在屋內,花著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每次看到姬鳳離,她就覺得胸臆間熱血沸騰,總是想忍不住出手。
反正,她觀在身份是銀面修羅,揹着謀反的罪名,再添一項刺殺左相,也不算多。
這樣想着, 花著雨手中的劍好似感知了她的心情一般,發出了一聲嗡鳴,花著雨一個縱身,躍了下去,犀利的劍光,自上而下,向着姬鳳離刺了過去。
這一劍,是出其不意的,又是從上而下,而且,重在速度迅疾。而姬鳳離手中也沒有帶着任何兵器,既然他號稱是沒有武功,自然是不能帶兵器的。否則,豈不是引人懷疑。
然而,花著雨這一次想錯了,姬鳳離不僅節着兵器,而且,就拿在他的手中。
電光石火間,伴隨着 “刷”的一聲輕響,姬鳳離手中原本本含起來的摺扇突然打開,就好似暗夜裡的優曇花乍然開放-般,剎那間芬芳撲面。
而那素白色的扇面上,畫着的恰巧也是幾朵如煙似霧的優曇花,帶着難言的冶豔和說不出的魅惑。
花著雨的劍便刺在了扇面上,長劍頓時一彎,再也不能刺進去分毫。花著雨收住身法應變,再度涌力,去勢比先前更快,素白色衣袍被真氣所涌,在夜風裡曼卷飛揚,襯着面上冰冷的銀色面具,看上去猶如嗜血修羅。
她的身形瞬息萬變,整個人就好似一朵飄飛的白雲,不斷有雷霆閃電從雲中閃出,向姬鳳離身上劈落。姬鳳離手中的摺扇,時而折起,便成了一把短劍,時而再展開,便成了一塊盾牌,阻住了花著雨的劍招。
兩人來來往往,瞬息之間,卻已經打了五十招之上。銅手聽到風聲,早已從屋內竄了出來,瞅到空隙,手中刀光閃耀,向着花著雨刺去。
“住手!”姬鳳離一聲冷喝,聲音清冽似蓮從水中綻開。
花著雨知曉銅手一出來,再加上一個姬鳳離,她再不會得手,身影一縱,躍上樹杈,如輕煙般從樹上翻到前面屋檐上,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說起來,今日總算是有所收穫,知曉姬鳳離的武器便是手中那一把摺扇。
銅手待要去追,卻被姬鳳離阻住:“讓他去!追上你也不是對手!”
“相爺…… 你沒事吧!?”銅手粗聲問道,能迫的相爺出手的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
姬鳳離在風中卓然而立,白衣水波盪漾,農擺的墨蓮輝映着月色,振盪出一片朦朧的光影。他手中摺扇輕搖,脣角勾着輕淡的笑意。方纔對戰時的鋒芒盡斂,完全是一個清貴儒雅的公子。一雙墨色瞳眸卻是微眯,眸光深沉地落在夜空中的那一輪皎月。
花著雨回到宮中時,已經過了四更,天色正是將亮未亮之時,她褪下外衫,在牀榻上歇了一會兒。然而,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誰,要斬殺劉默,且速度如此奇快!
她從懷裡將劉默給她的那一份白絹展開細細看了一遍,裡面寫的除了爹爹茬虎翼軍中的人,還有宮中的幾個暗棋。她看完後,將這些人暗暗記在心底,將白絹放在燭火上燒燬。
她從未知曉,爹爹會在宮中步棋。原以爲以爹爹那樣的愚忠,不會有這樣的心機,看來她是想錯了。這樣翻來覆去,不一會兒便到了五更天,花著雨起來洗漱一番,便到皇甫無雙寢殿外候着。
不一會兒便看到吉祥拿着拂塵從屋內退了出來,看到花著雨,微笑着說道: “元寶,殿下讓你進去伺候!”
花著雨答應了一聲,便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天色尚早,日光還不烈,屋內也極是涼爽。她繞過華貴的九曲屏風,慢慢向皇甫無雙的內室走去,裡面牀榻上帷幔高懸,卻是不見皇甫無雙的人影。
“是小寶兒嗎?本殿下在這裡!”少年粗啞的聲音從右首邊的朱門傳了出來。
花著雨腳步頓時凝滯住了,她知晚,這右邊的屋子,是皇甫無雙沐浴的地方,她還從不曾去過。之前,或許是皇甫無雙對她還存有戒心,像這樣貼身的伺候還從來不曾讓她接近過。現在要她去,是不是代表着他完全信任她了,這原是好事。
花著雨躊躇半晌,終於移動腳步,緩步到了浴房。
屋內正中間是一大汪清澈的池水,朝南的牆壁上,開了一個小小的窗戶,朝日的光線便從窗子裡照入,映得整個池水閃亮如魚鱗躍動。
池子邊似乎站立着一道人影.花著雨斂眸不去看.垂首站在池邊.道:“殿下,不知喚元寶來,可是有何事?”
清澈的眸光四處掃了一遍,卻未見到一個伺候的宮女或者太監,心中覺得有些糟糕。
果然,皇甫無雙略帶慵懶愜意的聲音從池水上脈脈傳採:“小寶兒,何時變得這麼不機靈了,本殿下叫你來,自然是要你伺候本殿下沐浴了,你以爲能有何事?”
花著雨黛眉顰了顰,擡首一臉平靜地望着皇甫無雙,道:“是!”
眼前的池水中,是背對着她而站,不着寸縷的皇甫無雙。
花著雨一直以爲皇甫無雙是一個小孩子,但是此時,她可不再認爲他是小孩了。原本略顯單薄的身子,此時看來,也是很精牡的。
有時候,陽光真是一個好東西,有一種奇妙的特質,照在他年輕的身體上,賦予他白皙的肌膚一種水晶般的質感,一種輝耀人心的明亮。
陽光親吻着他的肩,肩頭的線條流暢而柔韌,陽光親吻着他的脊背,那脊背沒有一絲贅肉,平滑如絲緞。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副出浴圖,倒是很美很好看的,花著雨闔了一下眼,淡淡走到皇甫無雙身後,伸手從池水一側的
衣架上,拽下來一塊錦帕,開始爲皇甫無雙擦拭。
皇甫無雙回過頭來,溼漉漉的黑髮隨意地綁在腦後,但是綁的不算緊,有幾縷髮絲滑下來,貼在他臉頰邊。一張略帶着孩子氣的俊美的臉上,遇水色澤更豔麗的脣角輕輕地勾着,原本略帶戾氣的黑眸,此時被水氣氤氳,斜斜地睨向他,目光晶瑩。
這個小熬星,清醒時就是魔鬼,但是,睡着得時候,或者出神的時候,還甫現在,哦,沐浴的時候,怎麼就能純淨的好似天仙一樣?
是不是,每個人都是有兩個靈魂,一個魔鬼,一個天仙?
皇甫無雙忽然睜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頗有些奇怪地問道,“小寶兒,你的臉怎麼紅了!”
花著雨撫了一下有些發燙的臉頰,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尷尬,神色一凝,眯眼笑道:“可能是天氣熱的吧!”錦帕從皇甫無雙脊背上慢慢擦拭而過,心想,他光着的都不怕,她替他害什麼臊?
皇甫無雙自小被別人伺候慣了,這副光裸的身體也不知被多少人瞧見過 了,早不以爲然。是以,根本不知道花著雨因何臉紅,不過,瞧着她雪白臉 頰上那淡淡一抹紅暈,倒是賞心悅目的很,誘人的很,讓他真想親一口下去,嚐嚐到底是怎麼一種銷魂的滋味。
這個念頭一起,皇甫無雙心中頓時狠狠一顫,隨後,便狠狠地對自己唾棄了一番。他這是怎麼了,怎地對一個太監起了非分之想。莫非真的是歲數大了,到了納紀的年齡了,也開始思春了?
“小寶兒,你昨天的劍舞,可真是好看極了,你沒見那些人看的眼睛都直了。你這劍舞,是從哪裡學的?”皇甫無雙自行將話題轉移了開來。
“奴才自小四海爲家,走的地方多了,學的東西也雜,什麼都會那麼一點,其實都是雕蟲小技,可能是各位大人們沒見識過,其實比奴才舞的好的多了去了。”花著雨淡淡說道。
“日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也不必自稱什麼奴才了,本殿下知道,當奴才是委屈了你這樣的人才。不過,你到底是被淨了身的,出了這九重宮闕,你就什麼也不是了。本殿下答應你,若是有朝一日登基爲帝,絕不會虧待你的!” 皇甫無雙擡足從水池裡跨了上來,用一條白色帕子圍住身子,緩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花著雨哪裡會圖他的高官厚祿,神色平靜地隨了他到了外面屋內。
“本殿下一會兒要去見父皇,你幫我挑一件衣服!”皇甫無雙瞪着圓溜溜的黑眸說道。
花著雨只得去衣櫥裡幫他桃了一件衣服出來,問道:“這件可以嗎?”
“黑色的啊?”皇甫無雙眉頭凝在了一起。
花著雨笑了笑,道:“殿下穿上看看!”
皇甫無雙穿上衣衫,花著雨爲他束好腰帶,退後幾步凝神打量。少年身姿挺秀,膚色如玉,配上黑色鑲着金線的衣袍,不顯單調沉悶,倒是格外村出了他的尊貴之氣,看上去比平日裡成熟一些。
皇甫無雙在鏡子前照了照,也覺得甚是滿意,這才從屋內走了出去,去見皇帝。去的時候,沒忘將答應花著雨那件事重提了一遍。
不一會兒,皇甫無雙便轉了回來,一張俊美的小臉再次陰沉的好似黑雲籠罩。
花著雨心中一沉,還以爲是他向皇帝提在京陵開船舶司之事被皇帝訓斥了,結果卻不是,而且,這件事皇上已經準了。
花著雨心中頓時一陣歡喜,這小煞星,倒是說話還算數。只是,事情既然戰了,何以還這麼不愉快。
花著雨悄悄地問隨了皇甫無雙一起去的小太監.這才知曉,康王皇甫無傷也成年了,太子殿下年齡也不小了。炎帝決定下個月要爲兩個皇子這選妃。
“就是好事,殿下何以不高興?”花著雨悄悄問道。
“殿下的心思,你我還不清楚,可惜的是,這一次溫小姐不參選。” 叫有福的小太監悄聲說道。
“爲何,不是朝中官員和地方上的五品之上的官員但凡有未曾婚配的適齡女子……”花著雨話未說完,便神色一凝.“難道.溫小姐已經訂親了?
“不錯,說是上個月剛和姬相議了親。”有福小心翼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