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夫人。”小元和小歌見她過來,趕緊福身。
宮梅芬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御凰雪,微微一笑,“怎麼,找王爺有事?”
“路過。”御凰雪垂眸,隨口說道。
“王爺這裡,外人不能進。十九回吧。”宮梅芬一面邊,一邊走上了臺階。
小太監快步上前,替她推開了門。
御凰雪趁這工夫立刻伸長脖子往裡面張望。以前十三哥住在這裡面,她進去看過。這樣往裡面看,院子屋子,都沒什麼改變,就連院中的那幾株梨花樹都好好地站在那裡犍。
“別看了。”宮梅芬停下腳步,微微側臉,“不屬於你的東西,你看也看不到。”
御凰雪掀掀長睫,轉身走開。
帝炫天無權無勢的,這些女人還拿他當寶呢!
“夫人別計較,九夫人和誰說話都這樣。她是琰王送來的人,咱們也得罪不起。”小歌輕聲勸道。
不勸還好,一聽帝琰的名字,御凰雪指尖就癢。居然敢害她!她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命,誰想要她的命,她一定一刀捅回去。
她眯了眯眼睛,在心裡盤算,怎麼讓帝琰再吃個啞巴虧。這回要做得隱秘一點,絕不能讓他知道是她送他的“禮物”。
她揉揉眉心,突然輕笑起來。
“夫人笑什麼?”小歌和小元對視一眼,不解地看着她。
“高興。”她拍了拍袖子,輕聲說:“我想吃蜂蜜,能不能幫我買點?”
“是,府裡就有,我現在就去拿。”小歌趕緊說道。
“要很香甜的桃花蜜,這裡可能沒有,你去我的藏雪樓,讓我奶孃給我拿一罐子來。”御凰雪慢吞吞地說道。
“桃花蜜?”小歌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會有桃花蜜嗎?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春天裡有蜜蜂?”
“咱們這裡沒有,不代表別處沒有呀。胡裡國就有。”御凰雪好笑地說道。
“狐狸國?狐狸會採蜜嗎?”小元也驚訝地問道。
“對啊對啊,我就是狐狸國來的狐狸精,趕緊去吧。”御凰雪搖搖頭,無意解釋。桃花蜜這種東西很少見,但並非沒有。在胡裡國四季如春的山谷中,早早有蜜蜂出現了,在桃花林裡飛舞,採集新鮮的桃花蜜。世人常說桃花有粉無蜜,其實是錯的,只是桃花蜜少點而已。一個春天,能採集的桃花蜜少之又少,極爲珍貴。
她的這罐子蜜是年初從一個胡裡國商人那裡蒙來的,一個銅板也沒花。她會用一小勺子舀出半勺子沖水喝,喝了之後滿頰留香。讓小歌去取蜜,其實是給藏心他們傳遞一個消息,她要幹活,把她的東西給她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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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歌只好出去給她跑腿。
小元陪着她繼續在後園子裡亂逛,童妙音今天沒出現,這讓她有此意外。
“她人呢?”她小聲問。
“王爺昨日讓人訓斥她了,罰她閉門思過。”小元幸災樂禍地說道。
“呵。”御凰雪淺淺笑,帝炫天這是算喜新厭舊,還是算喜舊厭新?若說帝炫天對她有真情,她還真不信。
亂繞了一會兒,她在花園中的長凳上坐下,等着小歌回來。她在小院子裡窩了一天了,又不出府,剛剛出來轉轉,
“夫人,怎麼我感覺您對王爺不冷不熱呢?”小元站在一邊給她打扇,擔憂地說道:“王爺這樣的美男子,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喜歡。王爺如今正寵你,你就軟軟性子,不好嗎?”
“傻姑娘,我這叫欲擒故縱。”御凰雪掩脣笑,水眸輕斜。她早就看到了,莊佳棋就在後面跟着,偷聽她說話。
“欲擒故縱?”小元眨眨眼睛,搖頭說:“不懂。”
“就是說,你若想讓一個男人對你死心塌地,你就不要表現得特別喜歡他。你得忍着,故意高傲,故意冷漠,故意拒絕他,故意和他頂撞。男人骨頭輕,你越這樣,他就對你越有興趣……懂了嗎?”
“不懂。”小元還是搖頭,小聲說:“那王爺會生氣的。”
“你看王爺生我氣了嗎?不還是晚晚到我這裡來?”御凰雪從她手裡拿過了扇子,學着玉娘走路,腰肢一擺一擺,臀一扭一扭,妖媚橫生,“關上門了,你再這樣走給他看,笑給他看,他自然就化在你身上了。”
“呀,好羞。”小元聽懂了最後一句話,趕緊捂臉。
御凰雪用扇子掩住脣,假裝拍她的肩,悄悄看後面。莊佳棋就躲在大樹後,聽得如癡如醉。
“回去,吃飯,給我多做點好吃的。”御凰雪把扇子丟回小元手中,大步往回走。
莊佳棋捂着心口出來,衝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小聲罵,“不要臉,sao女人。”
罵完了,她四處看看,也搖着扇子學御凰雪走路,腰一扭一扭,臀一擺一擺,胸一晃一晃……就像一條蛇在吃力地扭動。
樹下多的是碎石,她扭得太快樂了,一不小心,一腳踩在石子上,扭得腳踝都快斷掉了。自覺出醜,她又飛快地往四周看看,揉了揉腳踝,不顧疼痛,呲牙咧嘴地一溜小跑奔向童妙音住的地方。
御凰雪從假山後面走出來,笑得前俯後仰。帝炫天現在身邊的這幾個女人,真的不怎麼樣。要麼不好看,要麼沒腦子,他還真可憐。
小元也覺得好笑,但她不敢笑主子,死死抿着脣,肩膀一聳一聳,十指緊緊地揪着裙角,腰也忍不住學着御凰雪那樣扭扭。
主僕二人就這樣一路笑着走回小院,御凰雪的肚子已經笑痛了,一手扶着門框,拍着肚子說:“小元,我不好了,我還想笑。”
“笑什麼?”帝炫天從院子裡走出來,目光落在她紅撲撲的臉上。她進府這些日子,這是第一回見她笑成這樣……宛如一把陽光,突然就落在他的心尖尖上。
“好笑。”御凰雪的笑容迅速消失,甩了甩手帕,大步走進了院子,“小元做飯去,我餓了。”
“是。”小元給帝炫天行禮,快步走向廚房。
“炫王好大的膽子,今日皇后生辰,你居然敢不去。是不是想在我這裡吃一碗斷頭飯,晚上好上路啊。”御凰雪往搖椅上一坐,譏諷道。
“我要上路,一定帶着你。”
帝炫天剛從後門進來,披風都還沒解開。滿頭滿身的塵土,臉上也染着黃沙,還沒來得及洗掉。
他扯下腰上的佩劍,交到同樣一頭黃沙的童舸手中,低聲說:“我去洗洗。”
正說話時,管家突然一路狂奔衝了過來,抹着滿頭熱汗,急促地說:“王爺,宮裡的消息,雪珊瑚炸開了。”
“與我何干?”帝炫天的腳步不停,神情平靜地往後走。
“是。”管家只好抱拳,看了一眼御凰雪,退到了門外。
御凰雪咬咬脣,上回在珠玉苑就聽說了雪珊瑚,薄慕傾把世間難尋的雪珊瑚讓給了帝麟,讓他拿去當賀禮,獻給皇后。現在雪珊瑚炸開了,算是誰的錯?
“對了,阿寶公主受傷了。”管家站在門口,又補了一句。
帝炫天擰眉,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問:“傷可重?”
“還不清楚。”管家垂着雙手,畢恭畢敬地說道。
“我知道了。”帝炫天這回步子不停,直接走到了後院。
御凰雪清靜了一天,他此時跑回來,讓她覺得平靜的空氣又攪渾了,躺在搖椅上,渾身不得勁。手又不自覺地放在小腹上,焦慮地想,不會真有了吧,月事怎麼還不來?
小歌拎着蜂蜜罐進來了,笑吟吟地遞給她,“夫人的奶孃真好,還請我吃了酒,給了我賞錢。”
御凰雪摸摸罐子,笑着點頭。東西都在罐子的夾層裡,若帝琰再來,她就請他好好嚐嚐。
“夫人,晚膳做好了。”小元端着飯菜出來,樂呵呵地說:“夫人趕緊請王爺來用膳吧。”
“我要進宮去了,你早早歇着。”帝炫天從後面走出來,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
他換了褐色的王袍,金冠束髮,站在晚霞之中,眸子裡全是霞光。
御凰雪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她抿抿脣,飛快地轉開頭,小聲說:“王爺千萬別頂着腦袋出去,拎着腦袋回來,我看不如大家此時一拍兩散,各自天涯。”
小元腿發軟,苦着臉退了幾步。
帝炫天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大步走向小院外。她心裡頭的裂紋,到底要用多情字才能填補上?
“王爺若不歸,莫怪妾跑路。”她衝着他的背影脆聲說道。
“童舸,於默,保護好夫人。”帝炫天微微側臉,步子更快。
童舸很不情願,瞪了御凰雪一眼,小聲唸叨,“王爺如此誠心對待你,你若再胡言亂語,那就不是人了。”
“呵,童侍衛好大的火氣,來,喝碗蜂蜜水敗敗火。”御凰雪熱絡地倒了兩碗蜂蜜水給童舸和於默。
二人奔跑一天,正口渴,此時被香濃的蜂蜜水吸引住了,互相看看,每人端起了一碗。童舸更加小心,見御凰雪也是那樣喝了,這才一仰脖子,把水喝了進去。、
“好香甜哪。”於默驚喜地說道。
“好喝吧,再來一點?”御凰雪快步過去,又給了他一碗。
於默道了謝,又是一口喝乾。
“你們去用膳吧,我這裡米飯不夠。”御凰雪沒有再給童舸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要,悻悻地丟下了空碗,和於默一起出去。
御凰雪彈彈手指甲,一點粉末從指甲縫裡飛出來,這是給於默的碗里加的,能保證他晚上睡個好覺。至於童舸,總對她惡聲惡氣,那就讓他明天張不了嘴,也算是給自己掙來一天的清靜。
沒一會兒,外面就傳來童舸地抱怨聲,“這花腳蚊子怎麼總盯着我咬。”
不咬你咬誰?御凰雪坐到桌邊,開始享受自己的美食。今晚,她註定是睡不着的。帝炫天居然膽大包天到不去賀壽,帝崇忱上回能扇他耳光,今天就
能砍他腦袋。她得打包好東西,一旦有風吹草動,她就飛快地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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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戲正唱至酣暢淋漓。
帝麟坐在後面,陰鷙的眼神一直死死盯在陪帝崇忱坐在前面的帝玥身上。
“帝炫天來了。”隨從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
他斜過眼睛看,只見帝炫天捧着一隻小盒子,快步走向前面。
“你這不孝子,居然還知道進宮來。”帝崇忱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訓斥。
“因爲要給母后找賀禮,所以來晚了。”帝炫天捧高盒子,舉到皇后的眼前。
“哼,你的兄弟姊妹們,早早就進了宮,給你母后磕頭,送的禮莫不是用車拉來。你看看你,半夜摸進宮,就捧着這麼只小盒子,你還要不要臉?”帝崇忱怒斥道。
皇后笑笑,摁住了他,小聲說:“炫天心意到了就好了,你成天訓他,他哪裡敢來?炫天你起來吧,這禮,本宮收下了。”
她一面說,一面接過了盒子,隨手打開看。但衆人還未看清裡面是什麼,她已經用力合上,猛地站起來,一把拉住了帝炫天的袖子,急促地問:“你從哪裡找到的這東西?”
“請母后借一步說話。”帝炫天抱拳,不急不忙地說道。
“你隨我來。”皇后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往後走。
帝崇忱擰擰眉,也跟着站了起來,大步走過去。人羣一陣sao動,好奇地看着他們三人的背影議論不停。
“臭小子送了什麼東西?”帝麟擰眉,向隨從使了個眼色,讓他跟過去打聽。
隨從趕緊撒腿就跑,跟上了那一行人。
皇后拉着帝炫天,一路疾奔,衝進了一間空曠的大殿中,不待帝崇忱進來,就急匆匆地親手關門。
帝崇忱趕緊大步進來,皇后這纔對着外面說:“都退後三十步,不得靠近。”
殿門合上,帝崇忱盯着那隻烏木盒子,低聲問:“到底是什麼東西?”
“皇上。”皇后緩緩打開了盒子,裡面躺着一塊明黃錦帕,一隻金制長命鎖。
“這個……這個不是阿阮的東西嗎?”帝炫天看着長命鎖上刻的阮字,不解地說道:“阿阮已經死了十年了,這東西怎麼還和新的一樣?”
“阿阮皇兄沒有死。”帝炫天平靜地說道。
“胡說八道,是朕,是朕抱着他,親手把他放進了棺木之中!”帝崇忱勃然大怒,指着他的眉心怒斥,“你休要在這裡興風作浪,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皇上,你就讓他把話說完。”皇后淚水漣漣地說道。
“阿阮皇兄從來都沒有死,當年有個惡婦給他吃了假死藥。這種藥吃下去後,死狀和犯惡疾去世無異。查不出來,所以沒人懷疑有異。惡婦是想把阿阮皇兄活埋,但阿阮皇兄下葬之後,在給他活葬的幾名太監的幫助下,奮力推開了棺木。幾人想從墓室裡逃出去。但墓室裡機關重重,他們勉強走了出來,還是被毒氣所傷,倒在了山林裡。妙賢主持正好從山中經過,發現了幾人,那幾名太監都死了,只有阿阮皇兄活着,所以妙賢主持就把阿阮皇兄帶回了寺裡。”
“他穿着朕的龍袍,這妙賢爲什麼不把他送回來?”
“從墓室出來九死一生,別說龍袍了,就是頭髮和臉……”帝炫天頓住,看向了皇后。
皇后已經快暈死過去,喉嚨裡咕嚕咕嚕地響,就是說不出話來。
“你若敢有半字謊言,我讓你死。”帝崇忱扶住皇后,瞪着帝炫天吼。
“阿阮皇兄剛被救回去時,還有意識,可惜沒能敵過毒藥的殘害,漸漸失去了理智,變得半癡半傻。妙賢見他可憐,剃度他出家,一直跟着妙賢四處化緣。父皇滴血認親,自會真相大白。這些事並非兒臣瞎編,兒臣一直在查母妃當年暴死之事,在宮外找到了當年下手的太監,才知道了這件驚天之冤。”
“我的阿阮,她們日夜嘲笑我沒有兒子,我的兒子,就是這樣被他們害慘的……阿阮當年才九歲,怎麼下得去手?”皇后淒厲地哭訴,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