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要事
俗話說,人多熱鬧。
然而對於皇宮來說,這句話並不合適。皇宮之上至太后嬪妃,下至宮女太監,足有萬人,但總是靜悄悄的,偶爾有人交談,也壓得低低的,生怕有人聽了去似的。
李彥跟順公公的背後,兩人踏着小步,快速走着。
“怎麼不見其官員?”李彥奇怪地看着四周,眼看就要到御書房了,一路上卻沒有碰到一個熟人,心裡難免嘀咕,不過卻沒有問出來。
順公公並沒有進去,自覺地守門外。李彥雖然不解,但箭弦上,不得不退開了房門。
孝仁帝病怏怏的歪椅子上,臉色蠟黃,皺紋若溝壑般四處蔓延,兩隻眼睛是要凸出來似的,才幾日不見,孝仁帝看樣子卻像老了十多歲。
他面前依舊擺着一本破舊的《頻湖脈學》,李彥還記得不久前,順公公還因此差點被孝仁帝砍去雙手,這讓李彥十分好奇,卻不敢妄想打聽。
“微臣參見皇上!”孝仁帝雖然是李彥的親生父親,但李彥眼裡,始終與李安無法相提並論。加上後來的一系列波折,只能說,李彥對孝仁帝的仇恨不多於感激。但心通靈通的感覺,恐怕窮此生,李彥也是無法找回來了。
孝仁帝豁然睜開雙眼,端正坐好,立即變得神采奕奕,與剛纔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平身!”孝仁帝看着李彥,話的苦澀是多於喜悅,一生的籌謀不禁讓他輸了江山,讓他失去了一個做父親的機會。
“謝皇上!”李彥表現的極爲恭敬,因爲他感覺到這御書房內還有其他人的存,且孝仁帝病危,卻沒有半個御醫或者大臣前來看望,甚至太子劉堪也不身邊,這不得不讓李彥猜疑。
“都準備好了?”孝仁帝笑看着李彥許久,突然問道。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李彥答道。令箭是皇上給他的,裡面自然個個都是皇上的心腹,既然李彥出動了令箭,自己要做的事,想要瞞住皇上自然是不可能了。之所以回答得隱晦,卻依舊是怕皇上御書房另外一個人。
“好,你還有什麼需要,說,朕一定有求必應!”孝仁帝顯得十分熱情,卻也有一大遺憾,只怕是自己沒有時間看着李彥成長了。
“多謝皇上恩典!”李彥忙叩道。
“…”孝仁帝一怔,不知道李彥何時變得如此生疏,一時心的怨恨、無奈、悲傷…種種情緒噴涌而出,臉色立馬黯淡下來,謹慎萎靡。
正此時,李彥突然感覺一股陰風從頭頂傳來,瞬間籠罩全身,手腳立刻都動彈不得,心大駭,忙默唸着乞丐教的口訣,移氣走穴,將真氣貫通所有筋脈。
“不可…”孝仁帝大喝一聲,守門外的順公公聽言,也破門而入,驚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卻有心無力,不知所措。
“砰…”李彥一震,差點站立不穩,稍微搖擺了幾下,才站好。卻見攻擊自己的人,連連倒退,碰翻了桌子,餘勢未消,又撞到柱子上,房屋都因此瑟瑟抖,這才定住。
孝仁帝依舊端坐書案之後,想要站起,卻怎麼也使不上力,焦急地看着李彥,嘴脣嚇得顫抖白。
“有刺客…”順公公剛要喊,孝仁帝立馬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
順公公嚇得差點噴出尿來,雙腳一軟,滾到地上,眼見孝仁帝大手一揮,直接爬出了房門,仔細掩好,戰戰兢兢地守着。
“好!”攻擊李彥的人突然大笑一聲,讚歎道。
李彥聞聲一驚,定睛看時,不是他先生劉天賜是誰?依舊是鶴童顏,依舊是仙風道骨,彷彿如昔,只是李彥做夢也沒想到,會皇宮內與先生再一次相遇。
“先生!”李彥驚喜之後,便是慚愧,因爲他口的先生,正口吐鮮血,看來傷得十分嚴重,只怕沒有兩三個月是無法復原了。
“好!沒想到幾月不見,公子的內力成長至斯,怪不得能現我的存。就是放眼當今整個武林,能與公子一較高下的,不出三位。”劉天賜雖然吐血三升,卻依舊神采奕奕,可以說是興高采烈。
孝仁帝聽言,這才明白李彥剛纔保持距離的原因,心內稍稍平復。
劉天賜讚賞完,這才向孝仁帝拱手行禮,孝仁帝含笑地點點頭,算是回答。
眼睛是人的心靈窗戶,雖然劉天賜與孝仁帝沒有任何的言語交流,但他們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們,李彥這才明白劉天賜照顧自己的原因,感慨片刻,卻又多一分距離。
“好了,你先走可以說你的要求了?”孝仁帝心內也是高興,李彥或許登極爲帝,但擁有這麼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
李彥猶豫片刻,才道:“請皇上保重龍體!”
孝仁帝與劉天賜皆是一怔,他們當然知道,李彥需要的是時間,這也是孝仁帝可望而不可求的。只是閻王要你三死,誰能留你到五?命壽由天不由人!
孝仁帝長長嘆息一聲,朝堂之上,萬萬歲之聲猶耳畔。只是一萬年太久,若能爭個朝夕,孝仁帝便已滿足了。
“皇上放心,有臣一日,便保皇上一日…安全!”劉天賜突然跪李彥旁邊,聲音堅定,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
孝仁帝雖然不知道劉天賜用什麼方法延續他的壽命,但他知道劉天賜不是一個說空口白話的人,是以點點頭,又轉向李彥,道:“既然你已做了決定,便放開手去做,朕不攔你,不過也幫不了你什麼了。從今往後,我們也不要單獨見面了,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所以今天朕說得每一句話,你都要認認真真地聽,牢牢記住,至於能體會多少,只有看你的造法了。”
“是!”李彥正襟長跪,靜靜答道。
孝仁帝卻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將李彥從上往下看了個仔細,似乎想將他牢牢記心裡,這確也是孝仁帝見李彥的後一面。
其實孝仁帝的眼睛越來越差了,朝會之時,就是站他面前的劉堪都看得不是很清楚,堂下之人,若是他們不聲,孝仁帝眼裡便是一模一樣的黑點。
“第一點,我兒謹記你自己的一句話,社稷爲重,君爲輕。雖然朕與昺親王、睿親王以及江彬針尖對麥芒敵對了一生,但都有一個目的,便是大明的繁榮昌盛,這也是爲什麼,朕雖無能,大明依舊能國泰民安的原因。”
“兒臣謹記!”李彥俯下身去,答應道。
只是往後的局勢能容李彥控制嗎?天知道!
孝仁帝驟然聽見“兒臣”兩個字,差點沒從椅子上翻下來。此時的他真想抱着李彥,大哭一場。誰能想到人人畏懼與仰望的皇上,竟連自己的兒子也無法坦白相認,落魄至此。
穩定心神,孝仁帝繼續道:“第二,凡爲將,或爲帝,雖不可無情無義,卻也不可婦人之仁。就如下棋一般,若能獲得大局面的勝利,放棄小部分,也所難免,除非你有必勝的把握。總之利益爲先,沒有利益的事,寧可不做,一個人的時間畢竟是有限的。”
“是!”這點其實不用孝仁帝提醒,李彥夏州的時候已經表現得淋漓致,這或許是帝王家族遺傳的結果。
“另外,保護好自己的家人!”孝仁帝后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這也是他一生的遺憾,也因此不想生李彥身上。
“是!”李彥長長吁了一口氣,心有同感。
孝仁帝說完,便靠上了椅背,閉上了眼睛。
李彥悄悄退出門外,劉天賜便追了出來,偷偷地將《頻湖脈學》交給了他。
“先生,這…皇上…”李彥猜想,若是孝仁帝有意,御書房內便將書給了他,怎麼可能讓劉天賜再跑這一趟?
“彥兒不必擔心,皇上對我有再造之恩,先生絕不會害皇上。這本書你量拿着,皇上不是不想給你,只是人言可畏,不得不如此!”劉天賜輕聲道。
“多謝先生!”李彥聽見“人言可畏”四個字,立刻明白孝仁帝的難處。有什麼還能壓得住將死的孝仁帝?除了祖宗密旨,還能有什麼?
李彥接過書,小心將它肉藏好,這書若是讓人看到了,只怕剛剛朝向劉謹父子的矛頭,立馬要指向他了。
…………
這邊孝仁帝剛閉上眼,東宮太子卻纔剛剛起牀。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劉堪從太子妃的丫鬟肚皮上翻下身來,問着近侍:“有俗客來否?”
“辛員外已門外等候多時!”近侍回答道。
劉堪微微一笑,道:“好,帶他去偏廳,本太子稍後就到。”
“是!”近侍答應一聲,便往外出話去。
不過兩人的說話聲驚醒了那俏麗嫵媚的丫鬟,一個嬌柔無限的哈欠,讓劉堪又食指打動起來,禁不住抱着她又運動起來。
不過這並沒有讓辛等太久,只有一盞茶的功夫,劉堪便歪着腳過來了,說實話,牀上那丫鬟還夢一般,不知道生什麼事呢。
“辛員外,來得好早啊!”劉堪的聲音有些飄,讓人無法捉摸。
“太子有禮!”劉堪這話可不好接,辛只好轉移話題了。
“事情都解決了嗎?”劉堪明知故問道,當然也趁機炫耀一下自己的能力。
“多虧太子再造之恩,不然草民也不至於有今日!”辛這話說得過火了,但是他相信劉堪願意聽,也喜歡聽。
果然,劉堪滿意地點點頭,顯得十分愜意。
“不值一提,辛員外今日又有何要事?”劉堪擺擺手,故作謙虛。
“太子英明,草民今日卻有要事!”辛說着,人已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