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白冷冷地看着他,淡然開口:“陷入流沙坑的人不可能生還,連屍體都挖不出來!藍某要這血寒玉只不過是爲了做筆生意,既然拿不到,大不了生意不做了,怎能爲了它再讓其他弟子去冒生命危險?何況若不是你們不講道義出手搶奪,劉堂主怎會陷入流沙坑?”
西門紫龍毫不臉紅地冷哼一聲:“自古以來任何寶物都是有能者得之,說什麼道義不道義?藍閣主既已決定放棄,那麼咱們若是把血寒玉挖了出來,還請藍閣主不要再伸手。”
藍月白輕蔑地笑了笑:“藍某以盜墓爲生,常年與沙漠作戰,對沙漠的瞭解不亞於任何人,你們是挖不到的!閣下既然不相信,只管繼續,告辭!”
看着他們的背影,三人心中均有些起疑,南宮劍鴻上前幾步低聲問道:“大人,會不會有詐?藍月白果真會那麼輕易放棄血寒玉嗎?”
“是啊!”北宮律川緊跟着開口,“會不會血寒玉根本不在那劉堂主身上,而被藍月白悄悄帶走了?”
西門紫龍臉色一變:“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難怪他要將如此重要之物交給一個堂主保管,根本是爲了迷惑我們!來人……”
“不可能。”黑衣人揮手阻止他,淡淡地開口,“血寒玉爲何會在劉堂主身上我不知道,但至少絕不在藍月白及其他任何人手中。因爲方纔劉堂主周身那股白霧正是血寒玉散發出來的,這一點瞞不過我!”
三人聞言不由一愣:方纔那層白霧也是他們親眼所見。彼此對視一眼,西門紫龍不由皺眉:“這麼說,血寒玉真的陷入流沙坑了?我們必須繼續挖掘?但藍月白如此輕易便放棄血寒玉,我總覺得難以相信。”
黑衣人沉默片刻,淡淡地冷笑:“沒什麼難以置信的,血寒玉對他並不像對我們那麼至關重要。他要拿血寒玉,應該只是爲了跟琅王做交易,而琅王是否康復關係着我們的大業,對他來說卻沒有多大影響。”
西門紫龍恍然:“大人的意思是說,他知道琅王需要血寒玉解毒,所以想以此物要挾琅王答應他什麼條件或得到什麼好處,但若拿不到血寒玉,對他也沒有什麼損失?”
“嗯。”黑衣人點頭,“所以血寒玉既已陷入流沙坑,他也犯不着爲此浪費人力和時間,更沒必要冒生命危險。”
“可是……不對呀!”南宮劍鴻突然開口,“之前我們不是猜測那些是琅王的人嗎?縱然藍月白肯放棄,他們怎麼會連試也不試就離開了?他們應該比我們更心急於挖出血寒玉纔是吧?”
黑衣人剛要開口說話,突然一聲冷笑:“誰說琅王的人不急?喏,那不是來了?”
來了?
三人一呆,立刻順着他指點的方向看了過去,這才發現不遠處果然有一隊黑衣人正以令人吃驚的速度往這邊行進!
南宮劍鴻瞳孔一縮,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天狼!”
不需要特殊標記,也不需要什麼證明,這支令人聞風喪膽的部隊就是有那麼一種神奇的魔力,一眼便能認得出來!
“此刻才趕來,不嫌太遲了嗎?”黑衣人一聲冷笑,眼中卻閃過一絲恨意,“撤!”
三人都是一呆,齊聲反問:“撤?”
“不然呢?”黑衣人又冷笑了一聲,“你們誰敢說自己手下的人能夠敵得過天狼的進攻?”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整齊劃一地揮了揮手:“撤!”
三國之人立刻跟隨各自的主子迅速撤退,倒也訓練有素。隨後趕到的天狼雖然看到了他們,卻顯然顧不得理會,徑直奔到端木琉璃陷入的流沙坑前繼續挖掘起來……
一直撤到玉露關內各自安頓好,三國首腦才齊齊趕到鬼麪人的房中集合,各自眉頭緊皺,只覺心中七上八下不踏實。
看了三人一眼,鬼麪人沉吟着開口:“我已調查清楚,天狼是接到藍月白的信之後趕來接應,只是中途走錯了方向纔來遲一步。藍月白告訴他們血寒玉已陷入流沙坑,他們不死心才一路尋來,繼續挖掘。”
北宮律川摸着下巴開口:“如此說來,之前陶然居客棧內的那些人並不是琅王的手下,而是天上閣的弟子?”
“這不重要。”南宮劍鴻搖頭,“重要的是藍月白與琅王果然有交易,所以纔會合作。能夠讓藍月白出讓血寒玉,琅王給出的好處必定不小。”
“那倒未必,”北宮律川冷笑,“別忘了藍月白有言在先,他必須與琅王平分琉璃球內的驚喜,或許琅王根本不必給他什麼好處。”
“這也不重要。”西門紫龍插上一句,“重要的是如今我們該怎麼辦?我瞧這次來的天狼並不多,準備不足之下我們或許不是對手,但咱們勝在人多勢衆,就算用車輪戰,也足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鬼麪人眼中透出晶亮的光芒,淡然一笑:“打得過也好,打不過也罷,我們爲何要跟他們硬碰硬?橫豎血寒玉根本無法隱藏,就讓他們替我們將之從流沙坑中挖出來,不是很好?”
三人不由一愣,繼而詭異地笑了起來!
因爲天狼的突然出現,三國之人立刻撤走,所以他們並不曾看到藍月白等人並沒有走遠。
轉過一座沙丘,衆人立刻停下腳步,藍月白拱了拱手,含笑開口:“血寒玉已經找到,在下告辭了!只願琅王早日康復,並與王妃白頭偕老!”
蘇天寧抱拳回禮:“多謝藍閣主相助,天寧感激不盡!請!”
藍月白點頭,轉身離開,很快便沒了蹤影。蘇天寧更不耽擱,轉頭低聲說道:“快走!去皇陵與王妃會合!”
狼燕答應一聲,立刻與他帶領衆人一起趕到了皇陵的入口。然而令他們齊齊呆住的是,墓門倒如事先約定的那般緊閉,本該躲在墓中的蘇天蔻卻在門外,正拼命挖掘着面前的沙壁!
“天蔻?”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蘇天寧一步竄了過去,“你在做什麼?王妃呢?”
蘇天蔻動作不停,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滿臉淚痕和焦急:“大哥!不好了!這下我們只怕真的死定了!”
蘇天寧的心猛然一沉,瞬間有些透不過氣:“你說什麼?難道是血寒玉出了問題?”
“如果是就好了!”蘇天蔻嗚嗚大哭,回身指了指墓門,“血寒玉我已放在裡面,可是……王妃不見了!這次是真的不見了!嗚嗚嗚嗚……”
蘇天寧踉蹌倒退,通的一聲撞在了石壁上,臉色早已一片蒼白:“你……你說什麼不見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她不是應該在此處與你會合嗎?”
所謂端木琉璃陷入流沙坑自然是假的,不過是她苦思冥想之後想出來的計策而已!
得知血寒玉會令佩戴之人身上泛起白霧,端木琉璃便開始思考如何才能瞞過楚凌雲那個厲害的對頭。思來想去,她想到了利用沙漠中的流沙坑,讓所有人以爲她已和血寒玉一起陷了進去,如此才能將衆人的注意力轉移,她則趁亂與蘇天寧等人悄悄會合並離開大沙漠。
但流沙坑畢竟兇險萬分,若果真陷了進去,必定十死無生。於是,趕到皇陵、並趁衆人挖掘墓門之時,她提前悄悄勘查了附近的地形,找到了一個最合適的地點:那個地方的沙子比較鬆散,類似一個規模較小的流沙坑,最妙的是距離墓門的入口並不遠!
看到這一幕,一個完整的計劃很快在她腦中成型:假裝不知道外面有人監視,堂而皇之地帶着血寒玉離開皇陵來到外面。那些人、尤其是楚凌雲那個厲害的對頭看到她身上泛起白霧,便知道血寒玉就在她的身上,自然會瞬間將目標鎖定,對着她猛攻。
此時,她便假裝被逼得無路可退,一腳踏進提前找
好的流沙坑,並故意用力掙扎,好令自己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陷入其中。而在這個計劃之中,最關鍵的便是隱形鋼絲。
之前她和狼燕便是利用隱形鋼絲假裝跌落懸崖,詐死趕到了這大沙漠之中。這種鋼絲雖然極細,肉眼難辨,卻堅韌無比,足以承受上千斤的重量!
端木琉璃原先的計劃是將兩人身上的隱形鋼絲連接到一起,一頭固定在皇陵入口的石柱上,另一頭則拴在她的腰上,長度便完全可以滿足需要。接着,留下狼燕一個人在皇陵之中接應,等她假裝陷入流沙坑,便立刻拽動鋼絲給出信號,狼燕便以最快的速度利用鋼絲把她拉出來,免得埋在沙中時間過長而造成窒息。
爲了確保不出意外,端木琉璃選擇的這個流沙坑距離皇陵入口非常近,直線距離不過六尺左右,憑狼燕的力氣是完全可以把她拉出來的。
緊跟着,端木琉璃便帶着血寒玉與狼燕進入皇陵之中暫避,爲防萬一,她們也會暫時關閉墓門,再根據接下來的局勢採取相應的對策。
雖然陷入沙中的深度不足,但沙土本身就能夠遮掩血寒玉的白霧,在絕對夠短的時間內,白霧更無法透出地面,保證那些黑衣人絕對看不出破綻。
如此一來,就算那些黑衣人不肯死心,還想將她從流沙坑中挖出來,也絕對不會有任何收穫。不過爲了促使他們儘快離開,還有最重要的一步棋,就是天狼。
爲了讓這齣戲更逼真,端木琉璃故意命天狼高調現身,並散出消息說是接到藍月白的信才趕來接應,也是從他口中得知血寒玉陷入了流沙坑,並裝模作樣地開始挖掘。
那些黑衣人暫時不敢與天狼正面交鋒,正常情況下應該會選擇避其鋒芒,或者等他們挖出血寒玉之後再來撿現成的。果然,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
在天狼高調挖掘血寒玉的同時,蘇天寧等人會藉着他們的掩護回到皇陵與她和狼燕會合,再悄悄離開沙漠踏上返程。只要能與趕來接應的楚凌雲接上頭,便萬事大吉了!
不過這個提議立刻被蘇天蔻否決,因爲她的功力比狼燕深厚得多,留下她在皇陵中接應更保險。端木琉璃點頭答應,安排好一切之後,一場好戲終於隆重上演!
原本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可是此刻蘇天蔻卻告訴他們王妃不見了?這不是要了他們的老命了嗎?
蘇天蔻顯然也知道事情有多嚴重,早已嚇得臉色慘白,越發泣不成聲:“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方纔我等在此處,感覺到隱形鋼絲按照我們事先約定的拽了幾下,便立刻用力拉扯,誰知卻只是一下子將盒子拉了出來,王妃根本不見蹤影!我嚇壞了,立刻將血寒玉藏到皇陵之中,然後想把王妃挖出來,挖了這麼久卻什麼都沒有!大哥,怎麼辦?怎麼辦啊!”
蘇天寧只覺腦中轟轟作響,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也想知道該怎麼辦,可他又能去問誰?
很明顯,隱形鋼絲已經斷裂,端木琉璃很可能真的陷入了流沙坑中,不知沉到什麼地方去了!這下讓他如何跟楚凌雲交代?
嘴脣哆嗦了半天,蘇天寧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挖……無論如何要把王妃挖出來!活要見人,死……不!一定要把人活着救出來!挖!”
“是!快!”
衆人立刻上前動手挖掘,期盼着奇蹟的出現。蘇天蔻擦了把眼淚,一邊挖沙一邊低聲說道:“大哥,這些人中你武功最高,不如你帶着血寒玉去給凌雲哥哥,我們留在這裡找王妃?”
“不,我不走!除非找到王妃!”蘇天寧咬牙,手上動作不停,“凌雲已經在趕來的途中,大不了讓他直接到這裡來找我們,用血寒玉解毒!”
蘇天蔻抿了抿脣,試圖勸他改變決定:“可如果能早一日把血寒玉給凌雲哥哥,他不就可以早一日解毒了嗎?這裡這麼多人找王妃,也不差你這一個!”
“如果找不到王妃,我敢回去見他嗎?”蘇天寧都快哭了,一半是擔心害怕,一半是滿懷歉疚,“出發之前,凌雲千叮嚀萬囑咐,告訴我拿不到血寒玉無所謂,必須保證王妃安然無恙,可是如今……找不到王妃,我只能以死謝罪了!”
蘇天蔻愣了一下,立刻搖頭:“不會的!凌雲哥哥絕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傷害你!你還是……”
“你不用說了,我不會走。”蘇天寧毫不猶豫地搖頭,“血寒玉放在皇陵之中很安全,我們正好藉此機會全力尋找王妃!狼燕,去悄悄告訴天狼,王妃果真陷入了流沙坑,讓他們順着往這邊的方向挖掘尋找,快!”
狼燕哭得比蘇天蔻還要稀里嘩啦,眼圈早已紅得不成樣子,聽到吩咐也只是點了點頭,泣不成聲地去了。
蘇天蔻抿了抿脣,只得暫時住口。可是片刻之後,蘇天寧卻突然皺眉問道:“天蔻,你剛纔說只是把盒子拽了出來,難道鋼絲是另一頭只是拴着盒子?”
“是,鋼絲牢牢地拴住了盒子,”蘇天蔻點頭,“我懷疑王妃當時可能出了意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生還,所以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把鋼絲從自己身上解下來拴在了盒子上,好把血寒玉送出來給我們。”
“意外?”蘇天寧仰天長嘆,“究竟是什麼樣的意外?凌雲,我對不起你……”
得到密令,原本只是做戲的天狼瞬間緊張起來,這才真正開始下死力氣挖掘,倒不怕被人看出破綻了。只可惜他們的努力並沒有得到回報,一連十幾天,除了一個巨大的沙坑,什麼都沒有看到。
眼看天色已是正午,陽光暴曬着沙漠,氣溫高得嚇人。蘇天寧嘆了口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告訴兄弟們歇了吧。”
尋了個陰影處落座,他疲憊不堪地閉上眼睛,知道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就算最終可以找到端木琉璃,只怕也是一具……
根本不敢想象那幅畫面,蘇天寧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頭頂卻突然投下一片陰影,接着是蘇天蔻的聲音:“大哥,凌雲哥哥的密信。”
蘇天寧點頭接過,展開看了之後卻嘆了口氣,滿臉絕望:“凌雲說他日夜兼程,已經進入西朗國境內,很快就會來與我們會合了,問我們是否已經拿到血寒玉,爲何這麼久都沒有書信給他。”
“這麼快?”蘇天蔻吃驚不已,眼中閃過一絲微光,“照他這麼說,除非不眠不休地趕路纔可以,說不定連一日三餐都是在馬上吃的。”
“這不是重點,”蘇天寧苦笑,卻比哭還難看,“重點是我們該如何向他交代如今的一切?”
蘇天蔻沉默片刻,眉頭微皺:“大哥,我覺得你也不要太自責,凌雲哥哥並非蠻不講理之人,他應該明白那不是我們的責任,而是意外。”
蘇天寧搖頭:“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我們把王妃弄丟了是事實,沒有任何理由粉飾這個過失。”
蘇天蔻眉頭又是一皺,語氣中居然帶了一絲冷意:“是王妃執意充當這個角色,我們又能如何?我們都曾數次提議與她交換任務,她不是不肯嗎?凌雲哥哥又交代唯她的命令是從,我們怎敢不聽?”
一連三個問題問出口,蘇天寧不由愣了一下,片刻後轉頭看着她:“天蔻,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對王妃這麼深的成見?”
“我沒有,”蘇天蔻移開視線,滿臉平靜,“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不能全怪我們,凌雲哥哥不該把責任都推到我們頭上。”
蘇天寧仔細地看了她幾眼,當他看到她眉宇之間的冷淡,不知爲何心中極快地掠過了一抹不舒服的感覺,第一次覺得這個妹妹有些陌生起來。
沉默片刻,他嘆了口氣:“我去給凌雲寫封回信,你先歇着吧。”
回到皇陵入口,找了個背風僻靜之處,他取出紙筆沉吟片刻,終究沒敢說實話。楚凌雲還在路上,萬一知道端木琉璃出了意外,豈不越發沒命地趕路?如果不慎引發寒毒……
又嘆了口氣,他儘量委婉地說一直在爲尋找血寒玉而忙碌,所以不曾顧上寫信。如今血寒玉已經找到,只不過
還有些問題不曾解決,看情形只能等楚凌雲直接進入大沙漠,並來順元帝陵與他們一起想辦法纔可以。
寫好了,他命人立刻發出,又是滿腹的欲哭無淚。
隨着不間斷的挖掘,時間也在一天天過去。可是對蘇天寧等人而言,幾乎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他們不知道什麼是白天、黑夜,也不知道春秋冬夏,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必須找到王妃……
“報……琅王府的人還在皇陵附近挖掘,暫時沒有離開的跡象!”
陶然居客棧內,西門紫龍揮了揮手,命侍衛退下:“知道了,繼續監視,不得有絲毫放鬆!”
“是!”
侍衛答應一聲退下,北宮律川卻早已皺起了眉頭:“還沒挖到?難道真如藍月白所說,陷入流沙坑之後是不可能挖出來的?”
“那誰知道?”西門紫龍搖了搖頭,“或許那劉堂主被吸到了很深的地下,而琅王府的人挖得還不夠深。”
“還不夠深?都快把沙漠挖穿了!”北宮律川誇張地哼了一聲,“依我看,說不定他們根本就是在做戲給我們看,真正的血寒玉早就送走了!”
他這話本是隨口一說,另外兩人卻本能地一愣,登時滿臉驚疑不定,西門紫龍更是脫口說道:“不會吧?大人不是說血寒玉的確在劉堂主身上,這一點錯不了嗎?”
“是錯不了,”北宮律川陰沉沉地冷笑着,“但當日紫龍太子不是也說過嗎?血寒玉那麼重要的東西,藍月白怎麼會隨隨便便交給一個堂主保管?正常情況下,他應該親自保管纔對吧?”
二人彼此對視一眼,西門紫龍忍不住咬牙:“這麼說,我們還是上了藍月白的當了?難怪當日他走得那麼痛快,連挖都不挖!可惡!我們早該想到的!都怪大人一口咬定血寒玉陷入了流沙坑!”
“在怪我?”
不等其餘兩人說話,一個清冷淡然的聲音突然傳來,鬼麪人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三人嚇了一跳,立刻起身行禮:“大人!”
透過陰森森的面具,鬼麪人的眼中透出了清冷的光芒:“相信我,血寒玉絕對沒有離開這片沙漠,否則我任你們處置!”
三人立刻搖頭:“不敢!我們相信大人!”
西門紫龍上前一步,頗有些忐忑不安:“大人,我方纔的話並無不敬之意,只是……”
“紫龍太子不必客氣,我明白。”鬼麪人的語氣居然變得十分溫和,“等了這麼久卻沒有結果,各位難免有些心急。何況此事的確有些不同尋常,若換做是我,只怕也會這麼想。”
見他沒有怪罪之意,西門紫龍鬆了口氣:“大人的意思是此事的確有些蹊蹺?”
鬼麪人點頭:“他們已挖了一個多月,也該挖到屍體了吧?除非那劉堂主陷入了更深的地方,的確已經挖不出來。”
三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那我們該怎麼辦?”
鬼麪人沉默下去,只是招手示意三人落座。許久之後,他突然吐出一口氣:“總耗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但萬一我們離開之後,他們便挖到血寒玉了呢?琅王早已離開瀲陽城趕來這裡,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到了……”
“什麼?這麼快?”西門紫龍吃驚地反問,“若是讓他拿到血寒玉,就什麼都完了!”
“但我們又能怎麼樣?”南宮劍鴻突然嘆了口氣,微微苦笑,“琅王要來,我們阻止得了嗎?他與天狼會合之後,只需安心等待他們挖到血寒玉,等血寒玉到了他的手裡,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搶走?”
這幾句話令在場幾人陷入更深的沉默之中,一團死氣在房中緩緩氤氳開來。原本他們是指望着楚凌雲雙腿未復、不良於行的機會奪走血寒玉,斷了他解毒的希望。可是如今……誰能想到血寒玉會陷入劉沙坑,害他們白白耽誤了那麼久?
“難道我們辛苦這麼久,註定是一場徒勞?”西門紫龍咬了咬牙,滿臉憤恨不甘,“我就不信咱們這麼多人,對付不了琅王一個!”
“琅王不是一個,”南宮劍鴻依然嘆氣,“莫忘記他手下有隱衛,有天狼,更有百萬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楚家軍!就算咱們三人聯手能夠對付他,也不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那也不能讓他得到血寒玉!”北宮律川咬牙,“他此次前來不可能帶着楚家軍,不如趁此機會將他徹底消滅,永絕後患!”
鬼麪人冷笑一聲,淡淡地說道:“你不覺得他越是一個人來,便越容易脫身?別的不說,我且問你:咱們所有人之中,誰的輕功可以勝過琅王的‘鶴雙飛’?”
“鶴雙飛”是楚凌雲的獨門輕功,施展開來身輕如鶴,獨步天下!若是他一個人來,拿了血寒玉便走,在場衆人的確無人追趕得上。只要他回到琅王府,便如同回到了大本營,就是向天借膽,他們也不敢追到琅王府撒野。
三人的臉色慢慢變白,就連鬼麪人也再次沉默下去,眼中閃爍着冰冷的恨意和殺意。
許久之後,北宮律川着實有些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小心地試探道:“大人,那我們究竟該怎麼辦?是繼續留下等待,還是趁早撤退?”
鬼麪人依然沉默,片刻後微微一嘆:“琅王!琅王!你爲何總是能令人束手無策,進退兩難?難道你果真是天生註定的……”
王者。
將這兩個字咽回去,他深吸一口氣:“依我之見,撤。血寒玉還在這大沙漠無疑,但琅王既然已經趕到,即便天狼挖了出來,咱們也拿不到。”
三人各自對視一眼,沒有人反對,因爲他們知道鬼麪人說的是事實。然而想到數月來的努力就這麼化爲泡影,西門紫龍終究忍不住咬牙:“可惡的端木琉璃!若不是她醫好了琅王的腿,他根本來不到這大沙漠!”
“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南宮劍鴻冷笑,“若非她解開了琉璃球內的秘密,琅王還找不到血寒玉呢!豈不是更一了百了?”
北宮律川也跟着哼了一聲:“那要這麼說,若不是她治好了琅王的咳疾,琅王早就一命嗚呼了,豈不是更加永絕後患?”
一人一句說到這裡,三人越發大眼瞪小眼,西門紫龍苦笑一聲:“如此說來,咱們真正的對手反倒不是琅王,而是端木琉璃?幸虧她已經死了……”
“那又怎麼樣?”南宮劍鴻撇了撇嘴,“她是死了,問題是她把琅王救活了,而且是真正的、徹底地復活!既如此,她如今是死是活還有什麼區別?”
鬼麪人雖然一直不曾言語,攏在袖中的雙手卻早已緊握成拳,攥起了滿把的怨恨:端木琉璃,我還是太低估了你!
這一次的沉默持續的時間更長,更加令人窒息,許久之後,鬼麪人終於輕輕地揮了揮手:“撤吧!來日方長!”
他們撤退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蘇天寧的耳中,不過他無動於衷,或者說根本無心理會。算算時間,楚凌雲只怕這一兩日就會趕到,他根本不敢想象當他知道真相之後會是怎樣的一幅畫面!
“大哥,那些人似乎準備撤退了,”蘇天蔻走了過來,渾身沙土,一臉疲憊,“你說他們是西朗國的人,還是三國都有?”
“不知道,都有可能,”蘇天寧挖掘的動作絲毫不停,“不過與我們無關,你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
蘇天蔻眉頭一皺:“什麼意思?你是說凌雲哥哥會怪我?可是我也不想啊!王妃一再保證隱形鋼絲足夠牢固,絕不會有問題,我怎麼知道它會斷裂?”
蘇天寧張了張口,最終卻只是微微一嘆:“什麼都不必說了,繼續挖吧。”
蘇天蔻抿了抿脣,剛要
開口說話,便聽一個溫溫和和的聲音傳來:“在挖什麼寶貝?算我一份好不好?”
兄妹二人……不只是他們,所有人都在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渾身一僵,所有的動作立刻停止,頭頂更是烏雲蔽日:完了……
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蘇天寧咬了咬牙,帶着滿臉悲壯回過了頭,笑得比哭還難看:“凌雲,你來得好快。”
身後只有楚凌雲一人,一身慣常的黑衣掩不住與生俱來的高貴凌厲,霸氣從容,只是俊美無雙的臉上滿是沙塵,璀璨如星的眼眸也因爲長途跋涉透出明顯的疲憊。
然而看到長身玉立的他,所有人都不由驚喜萬分:王爺的腿果然好了!多虧了王妃!可是王妃……
“凌雲哥哥!你的腿真的沒事了?”蘇天蔻刷的竄了過來,拉着他的手又蹦又跳,“太好了!你終於恢復健康了!我好高興……”
楚凌雲看她一眼,笑笑:“嗯,我好了。不過你們還沒有告訴我,在挖什麼寶貝?不是說血寒玉已經找到了嗎?”
說着,他順勢抽出了自己的手。蘇天蔻眼中的驚喜登時一黯,面上卻無異常,並不自覺地轉頭看向了蘇天寧。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楚凌雲的笑容裡已經多了一絲冷銳:“天寧?”
什麼寶貝?自然是你的王妃啊!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寶貝”!
蘇天寧牙一咬,心一橫,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王妃……嗯……”
刷的人影一閃,咽喉上已經多了一隻冰涼的手,令他瞬間窒息得說不出話!楚凌雲已逼到他面前,冷厲的眼眸簡直要將他凌遲成碎片:“再說一次?”
“大哥!”看到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蘇天蔻嚇得魂飛天外,撲過來大聲尖叫,“凌雲哥哥!快放開大哥!那不是我們的錯!是王妃……啊!”
楚凌雲頭也不回,只是大手一揮,一股大力瞬間涌了過去,令她通的一聲摔倒在地:“再說一次,你們在挖什麼?”
蘇天寧也不掙扎,艱難地說道:“我……對不起你……王妃……陷入了流沙……坑,至今下落……不明……”
楚凌雲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瞬間一緊,整個身體更是劇烈地顫了一下,一股殷紅的血絲便順着嘴角流了下來,襯着他蒼白如玉的臉,越發觸目驚心!不等蘇天寧驚叫出聲,他已雙眼一閉往旁倒去!
“凌雲……咳咳咳咳!”
大量的空氣瞬間涌入肺中,蘇天寧劇烈地咳嗽起來。可他顧不上自己的痛苦,一把將他摟在懷中,才發覺觸手處一片冰涼,立刻臉色一變:“他體內的寒毒發作了!快進入皇陵,用血寒玉爲他解毒!”
一聲令下,狼燕早已啓動機關打開皇陵,護着楚凌雲退了進去。蘇天蔻爬起身,眼中居然閃過一絲隱隱的怨恨。
進了皇陵,封閉墓門,蘇天寧立刻將楚凌雲安置在乾燥安靜的地方,並小心地取出血寒玉,解開他的衣衫放了進去。秦錚說過,只需將血寒玉貼身佩戴,它便可以慢慢將楚凌雲體內的寒毒吸走,前後大約需要個把月的時間,劇毒便會全部清理乾淨!
很快,楚凌雲的周身便泛起了一層純白的霧氣,彷彿情人溫柔的手輕輕撫摸着他。而這血寒玉的功效更是顯而易見的,因爲此次劇毒發作的時間比起以往縮短了整整三分之一!
慢慢翻身坐起,楚凌雲將血寒玉握在了手中,眼中已經滿是血絲:“怎麼回事,說。要一字不漏。”
蘇天寧嘆了口氣,把事情經過詳細敘述一遍,任何細枝末節都不曾放過。楚凌雲只是靜靜地聽着,除了輕輕摩挲着手中的血寒玉,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凌雲哥哥,這件事其實不是大哥的錯。”蘇天寧已經說完了很久,楚凌雲卻依然保持着冰冷的沉默,蘇天蔻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你也聽到了,我們當時都想替王妃假裝陷入流沙坑,可她不肯答應……”
“天蔻!”蘇天寧眉頭一皺阻止了她,“不必多說,是我的失誤,我不能推脫。”
楚凌雲依然沉默,握着血寒玉的手卻慢慢開始用力,直到白皙的手背上泛起了青筋。蘇天寧苦笑:“要不要我以死謝罪?”
楚凌雲還是沒有反應,只是緊緊抿住了雙脣。然而片刻之後,他卻突然身軀一顫,“噗”的吐出了一口鮮紅的血,原本蒼白的脣瞬間染得通紅,說不出的魅惑、妖豔!
“凌雲?”蘇天寧嚇了一跳,“你……”
“我沒事。”楚凌雲總算開口,聲音卻已沙啞得不成樣子。慢慢擦去脣邊的血,他的眼中閃爍着冷厲的光芒,“所有人之中,就是琉璃沒有內力,爲何偏偏是她陷入流沙坑?天寧,你太讓我失望了!”
蘇天寧愧疚得擡不起頭:“你說過,所有隱衛必須唯王妃的命是從,王妃以這個壓我們,我們……”
“但我曾許給你一份特權。”楚凌雲冷冷地看着他,脣角又有鮮血溢出,“不要告訴我,你忘記了。”
蘇天寧一怔,繼而刷的擡頭,瞬間冷汗涔涔:臨行之前楚凌雲的確悄悄跟他說過,端木琉璃雖然功夫不高,膽子卻不小。這一路上她若逞強冒險,他便可以抗命不遵,強行阻止!
“原來你真的忘了。”楚凌雲笑笑,笑容卻說不出的冷漠。扔下幾個字,他毫不猶豫地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裡?”蘇天寧立刻跟上,幾乎哭了出來,“我們正在尋找王妃,你還是先休息一下……”
走到門前,楚凌雲淡淡地開口:“開門。”
蘇天寧張了張口,看着他線條冷硬的側臉,終於什麼也沒說,上前啓動了機關。楚凌雲脣線一凝,邁步而出,跟着飛身躍上了高處,俯視着那個經過一個多月的挖掘而呈現出來的巨大沙坑,沉默不語。
仰望着那個孤傲的背影,蘇天甯越發愧疚:怎麼就忘了那份特權呢?王妃,是我害了你……
“啊!啊啊!血寒玉!快看!是血寒玉!”
三國部隊正在有條不紊地撤退,西門紫龍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突然發現那邊的高處有一團純白的霧氣,正是血寒玉特有的標誌!
其餘幾人聞聲回頭,北宮律川同樣興奮地大叫:“果然是血寒玉!居然真的被他們挖出來了!快!快去搶過來!”
刷,鬼麪人已攔在三人面前,冷淡的語氣中含着隱隱的恨意:“看清楚,白霧中間的人是誰。”
三人都是一呆,這才仔細看了看那個一身黑衣的男子,緊跟着齊齊臉色一變:“琅王?”
其實完全看不清那張臉,但琅王與天狼一樣,是不需要任何標誌的,單是那無與倫比的氣勢,就不是任何人能夠模仿!
鬼麪人淡淡地冷笑一聲:“血寒玉已經落入琅王手中,什麼都不必說了,走。”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他們的存在,楚凌雲突然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一雙碧森森的眼眸陡然浮現在眼前,三人不由渾身一顫,只覺一股寒氣剎那間自腳底直竄而上,又刷的化作冷汗順着後脊樑骨流了下去,好不難受!
自這一刻起,狼王已涅盤重生,他已重新成爲華光四射的斬天劍!從此之後在這世間,還有什麼能夠遮擋其鋒芒?
“算他幸運。”西門紫龍突然悻悻然地開口,“這下子又得另想辦法對付他了。”
“有什麼了不起?”北宮律川陰沉沉地冷笑一聲,“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未見得就三頭六臂了!咱們能設計他第一次,就能設計他第二次!”
鬼麪人與南宮劍鴻都不曾開口,伴隨着一片沉默,三國部隊越去越遠,衆人眼前卻總是飄蕩着那層純白的霧氣,令他們有些茫然無措。
看着他們漸漸走遠,楚凌雲收回目光,重新盯着面前的沙坑面無表情。然而片刻之後,他眼中陡然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立刻一展身形落到蘇天寧面前:“叫天蔻過來,帶着鋼絲和盒子。”
見他居然還願意主動跟自己說話,蘇天寧驚喜不已,忙不迭地點頭答應:“是!是是!天蔻!過來!天蔻……”
不多時,蘇天蔻已經按照吩咐出現在他面前,面上有一絲明顯的疑惑:“凌雲哥哥,什麼事?”
楚凌雲面容沉靜:“你將盒子拉出來時是什麼樣子,恢復給我看。”
蘇天蔻愣了一下,接着點頭:“是。”
將鋼絲的一頭纏在盒子上,並打了個結遞過去:“喏,當時就是這個樣子的。這鋼絲因爲極細,所以十分柔軟,可以隨意打結。”
楚凌雲看一眼蘇天寧:“天寧?”
“是,就是這個樣子。”蘇天寧立刻點頭,“我們看到盒子時,鋼絲還未解下來。”
楚凌雲接過盒子仔細地看了一眼,眼中的光芒陡然一寒:“是誰,背叛了我?”
蘇天寧一呆:“什麼?”
楚凌雲微微冷笑,目光已緩緩自隨行的衆人臉上滑了過去:“在琅王府中時,我曾數次看過琉璃捆綁東西,尤其是爲了給我治腿,她更是經常將繃帶打結,而這種打結手法,不是她習慣使用的。”
衆人只覺彷彿要被他的目光凍成冰塊,甚至連思維都出現了短暫的停頓,暫時顧不上思考這句話的含義。而蘇天寧卻已經敏銳地抓住了重點,頓時驚喜萬分地大叫起來:“你是說不是王妃把盒子綁在鋼絲上的?也就是說王妃並非陷入了流沙坑,而是被人帶走了?”
楚凌雲冷笑:“所以,是誰背叛了我?”
刷拉拉一陣輕響,所有人齊齊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屬下不敢!誓死追隨王爺,永不背棄!”
楚凌雲負手而立,沙漠的風吹動着他黑色的衣袍,獵獵作響:“若只是背叛我,就當我曾對不起你。但你敢傷害琉璃,別怪我辣手無情。自己出來,我可以留你全屍。”
沒有人做聲,所有人都垂首跪着,無聲地證明着自己的清白。蘇天寧上前一步,小心地開口:“凌雲,他們不會背叛你,此事一定另有蹊蹺……”
楚凌雲回頭看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幾個字:“除了他們,還有誰知道琉璃的計劃?”
蘇天寧略一沉吟,眼睛突然一亮:“啊!難道是他?”
楚凌雲冷聲一笑,眸中殺氣凜冽。
如果端木琉璃若真是因爲遭遇意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生還而只能想辦法將盒子送出來,便說明當時的情況已經萬分緊急。在這樣的時刻,她只會本能地使用最習慣的手法打結,難道還會優哉遊哉地嘗試新花樣?
換句話說,應該是有人早已提前知道了他們的計劃,所以趁着端木琉璃陷入流沙坑時偷偷將她帶走,並且將盒子拴在鋼絲上送了回來!
只是這個人會是誰?
西朗國與南幽國的交界處是一片連綿不斷的山脈,名爲“阿索落斯山”,其主峰“瑤池峰”高達五千七百米,尖尖的峰頂聳入雲端,一眼望不到頭。
瑤池峰山頂積雪終年不化,蔚爲奇景。自半山腰往上,處處都是懸崖峭壁,莫說人跡罕至,連野獸都很少出沒。也正因爲如此,此處的生態環境保留得極好,不曾遭到任何破壞。
朝陽初升,山間鳥聲啁啾。
當端木琉璃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思維有很長時間的混亂,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本能地回頭看去,一張溫和的笑臉映入眼簾:“你醒了?”
這個人,居然是早該離開的藍月白。
皺了皺眉,端木琉璃想要翻身坐起,卻突然發現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力氣,彷彿全身的骨頭都已被人抽走,好不難受。
藍月白微微一笑:“我幫你。”
上前幾步小心地扶着她坐起,又將枕頭豎起讓她靠得舒服些:“這樣可以嗎?”
端木琉璃斜倚在牀頭,遊目四顧才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雖然不過二十平方左右,其內的佈置卻極盡奢華,無論桌椅櫥櫃都金光閃爍,甚至連她身下的牀單、身上的錦被都是極品綢緞做成,簡直不亞於帝王的寢宮!
皺了皺眉,她疑惑地反問:“這是哪裡?”
藍月白卻不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如玉般精緻的容顏,漸漸有些癡了。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端木琉璃目光一凝:“你恢復了我本來的樣子?”
“嗯。”藍月白輕聲答應,眸中閃爍着異樣的微光,“放心,我只是替你去了易容之物,其他絕沒有絲毫冒犯。”
渾身無力的感覺實在太糟,不過說了幾句話,端木琉璃便有些氣喘,眉頭不由又是一皺:“我怎麼了?爲何……一點力氣都沒有?”
藍月白依然不回答,慢慢在牀前坐了下來,微微地笑着:“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若是能與自己所愛之人在這裡居住,是不是會很幸福、很快樂?”
端木琉璃心中一凜,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按照計劃,她陷入坑中之後便會立刻按照事先的約定拽動隱形鋼絲,蘇天蔻便會將她從沙土之中拉出來。然而當時她拽完之後,蘇天蔻卻沒有任何動靜,彷彿早已不在了一樣!
那個地方是她精心挑選過的,嚴格來說並不是真正的流沙坑,只是沙子異乎尋常的鬆軟,一腳踩中便很容易陷入其中而已。再加上她故意用力掙扎,也在無形中加快了下陷的速度。
可是蘇天蔻爲何還沒有反應?莫非那些人也是熟知沙漠的大行家,早已瞧出了破綻?
雖然周圍的沙子十分鬆軟,呼吸卻也開始變得困難起來。無奈之下,她只得抓緊鋼絲,咬着牙一點一點艱難地挪動着,試圖靠自己的力量鑽出沙層。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因爲藍月白奇怪的反應,她陡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失聲驚呼:“難道是你……”
“嗯,是我。”藍月白居然痛痛快快地點了點頭,“是我鑽到你身邊封了你的穴道,然後把你帶到了這裡。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分毫,絕對不會。”
因爲前世經受過嚴酷的訓練,已經很少有什麼事能令端木琉璃感到驚訝,而這,無疑就是其中之一。若非渾身無力,只怕她早已跳起來了!
滿臉愕然地看着藍月白,她萬分不解:“爲什麼?難道是爲了血寒玉?”
“我對天發誓,絕對不是。”藍月白微微嘆了口氣,舉起手做發誓狀,“我已將血寒玉綁在鋼絲上,估計此時蘇姑娘已經拿到,並且很快就會送到琅王手中。”
端木琉璃心下稍安,更多的依然是不解:“既如此,你將我抓到此處還有什麼意義?”
藍月白癡癡地看着她,彷彿看着自己此生最愛的戀人,連口中說出的話也變得更像是夢囈:“我不是抓你,只是想安安靜靜地陪你留在這裡,過一過神仙眷侶的日子……”
端木琉璃眸中寒光一閃:“你瘋了?我已是琅王的王妃,與你怎能成爲神仙眷侶?如此說來,我之所以渾身無力,也是你動了手腳?”
一個“瘋”字令藍月白的眼神瞬間一變:“是我。而且你說得對,我是瘋了!我早就瘋了!早就爲你而瘋了,你知道嗎?”
看到他眼中陡然射出了狂熱的光芒,端木琉璃心中瞬間警鈴大作:“藍閣主!你冷靜一些,我並無惡意!”
藍月白急促地喘息了幾口,卻好在並沒有任何冒犯之舉。片刻後,他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你放心,我只是給你下了一種藥,雖然可以令你渾身無力,卻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端木琉璃迅速恢復冷靜:“你的目的呢?除了血寒玉,我瞧不出還有什麼值得你如此費盡心機。”
藍月白沉默片刻,重新睜開眼睛癡癡地看着她:“我是爲了什麼,你不知道嗎?雖然知道你已是琅王妃,每次面對你的時候我依然無法自制,你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端木琉璃點頭:“但我以爲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知道,我只是做不到。”藍月白抿脣,片刻後輕聲一嘆,“你一定奇怪,世間女子千千萬萬,王妃雖容顏傾城,卻也並非天下僅有,我爲何對你如此不能自制?”
端木琉璃沉住氣,盡力讓他的情緒保持平穩:“確實有些奇怪,世人皆知藍閣主從不近女色,甚至一度傳言你有斷袖之好。”
“哪裡來的斷袖之好?”藍月白忍不住苦笑,“只不過是曾經滄海難爲水罷了!”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絹輕輕展開,正是之前在陶然居他曾經打開過的畫像。端木琉璃定睛一看,頓時驚訝萬分:“我?這是你畫的?”
“不是王妃,只是湊巧與王妃相像。”藍月白癡癡地看着畫中的女子,聲音中透出一種淡淡的磁性,令人心動,“這幅畫像是我畫的不假,但畫中人並非王妃。大約五年前,我帶領天上閣挖掘了一座三千年前的皇陵,至於是哪座皇陵,原諒我不便相告。”
“我明白。”端木琉璃點頭,“你是說畫中人來自那座皇陵?”
“是。”藍月白輕輕點頭,“當時我們一路進入盛放棺槨的主墓室,我第一眼便看到四周的石壁上畫滿了這個女子的畫像,她身穿白衣,正在翩翩起舞,每一個動作都彷彿具有勾魂奪魄的力量,令我心神迷亂,不可自拔,甚至連那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都已引不起我絲毫的興趣!”
端木琉璃微微有些吃驚:“怎會如此?莫非是墓室中有古怪?”
“沒有。”藍月白毫不猶豫地搖頭,“因爲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很正常。他們雖然也驚歎於那女子的美麗,卻只是議論幾句而已,唯有我彷彿走火入魔,遲遲不願離開!回到天上閣之後,我立刻將那女子畫出來帶在身上,再也不曾放下過。”
端木琉璃吃驚更甚:“什麼?你……你居然……”
“是,我愛上了一幅畫像。”藍月白的笑容也越發苦澀,“我也知道那女子已是三千年前的人,如今已不知轉世投胎了多少回,卻偏偏控制不住自己,整日爲一幅畫像沉淪,從此看任何女子都與男子沒有什麼兩樣!王妃,如今你可知道當日七夕盛會上我第一眼看到你時,爲何會那麼失禮了吧?”
好荒謬的故事!
睿智如藍月白,居然會愛上一幅畫像?若非親耳聽到,端木琉璃絕對不會相信居然會有這樣的事!
一幅畫像都能令他這般瘋狂,當日驟然看到畫中人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他內心的狂喜可想而知!難怪會連琅王在場都顧不得,只顧盯着端木琉璃猛瞧,還險些賠上一雙眼睛!
端木琉璃已說不出話來,卻不經意間看到畫像中的女子脣邊有一粒小小的黑痣,她卻沒有,這幾乎已是兩人之間唯一的區別!
苦笑一聲,藍月白放下白絹起身,雙手陡然一分,一股內力疾射而至,石壁上垂着的紗帳瞬間退到了兩旁。端木琉璃吃驚地發現石壁上雕刻着一個巨大的白衣女子,幾乎佔滿了整面牆壁,如他所說的那般正在翩翩起舞,容貌依然與她極爲相似!
皺了皺眉,她目光微閃:“這是……”
“是我刻的。”藍月白微笑,重新坐回到牀前,“因爲不可自拔,我特意尋了這個山洞,花了近一年的時間將她的畫像刻好,又將山洞佈置成如今的樣子。”
端木琉璃依然不解:“有什麼意義?那個時候你並不知道我的存在,這一切自然並非爲我而做。”
“我不知道有什麼意義。”藍月白笑容苦澀,“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在你之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佈置妥當之後,每隔一段時間我便會悄悄來到此處住上十天半月,便覺得是與自己最心愛的人在一起,以慰相思之苦。起先隔三兩個月來一次即可,後來間隔的時間便越來越短,幾乎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旁人看我似乎沒有任何異常,但唯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若是像他這樣,不崩潰才比較奇怪吧?難怪之前端木琉璃雖然看得出藍月白是個正人君子,卻又總覺得他有些異於常人之處,想不到居然“異”得這麼離譜!
“王妃這是什麼眼神?”藍月白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端木琉璃抿脣,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不過縱然如此,你把我帶到此處又能怎樣?總不成,你想讓我取代畫像中的女子?”
藍月白臉上的痛苦漸漸隱沒,連原本溫潤的眼眸也漸漸變得幽深:“如果我說是呢?”
端木琉璃緊盯着他的眼眸,慢慢搖了搖頭:“我相信你不會願意與凌雲爲敵。”
“這一點我承認。”藍月白脣角一挑,勾出一抹含義不明的笑意,“只不過他不會知道你在我這裡,只會以爲你已陷入流沙坑,屍骨無存。”
端木琉璃的大腦急速運轉,緊急思謀着應對之策,面上卻一片淡然:“你認爲真的可以瞞過他?或者說,你以爲你做的一切果真天衣無縫?”
“至少到目前爲止,我想不出什麼破綻。”藍月白微笑,顯得十分自信,“而且方纔我已說過,這裡沒有人知道。”
端木琉璃盯着他俊朗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如果你此刻放我走,我會對凌雲隱瞞所有的一切,告訴他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