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最西邊,是一條神秘莫測的甬道,應該是通向更深墓室的。
他們究竟要不要進去呢?這條墓道有着怎樣的奇巧機關和兇險?
甬道盡頭,又是怎樣的光景?
萬奴王當年功勳卓著,照耀千古,本人更是奇絕的高手,在聖陵裡一定埋藏了許多秘密吧。
北玥連城卻站在那裡靜靜不動,側臉對着甬道深處,似乎在用心聽着什麼。
甬道深處似乎傳來一連串咯咯咯的聲音,似乎有什麼生物在遊走。
咯咯咯……
那聲音似乎越來越近,可是卻又突然消失。
大家的心臟幾乎被提起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出。半晌,北玥連城對着幽靜的甬道深處喊道:“出來吧……自己人。”
隨着他聲音的落下,甬道盡頭走出來一個纓絡飄飛,紫色長裙的女子。左手提着紋龍寶劍,衣裙沾滿了血。髮髻略微凌亂,長髮散在肩頭,皮膚白的透明,額心的火紅蓮花密密麻麻沒入鬢角,而她貓一樣的蒼色眸子染着點點血色,瀰漫着一抹深重的殺氣。
竟然是趙晚詞。
冰然雖然色盲了,依舊看出那就是趙晚詞。可是她步履輕快,哪裡像是受過傷?
但是如果沒受傷,她染透了半個裙裾的血又是誰的?
冰然下意識朝她身後看去,然而她身後空空如也,她只是一個人,沒有旁人。
慕雲滄海沒跟她在一塊。
趙晚詞冷若冰霜地走過來,在大家面前站住。
神奴營弟子自然認得這個曾經在神奴營呼風喚雨,風華絕代的首席大弟子趙晚詞趙二小姐,不由驚呼:“趙二小姐?”
她昨夜和公子一起被襲擊。
“公子人呢?”
趙晚詞對其他人熟視無睹,只是那淡淡譏諷的目光倒是落在冰然身上。
然後她啓脣,竟然說話了:“你是不是很好奇,這裡怎麼只有我一個人?”
她,她竟然沒有啞掉。
原來,以前都是她裝成啞巴麼?她竟然連慕雲滄海都騙住了。
北玥連城卻似乎認識她,直接問道:“大殿裡的機關啓動過麼?”
趙晚詞聽到北玥連城說話,這才轉首,視線落在北玥連城身上,淡淡點點頭。
“如果你真的殺了他,我定然會嘉獎你。”
昨夜他和沈玲兒設計以衆凌寡,終究是在宜春閣控制住了趙晚詞。
並且成功讓趙晚詞背叛了慕雲滄海。
趙晚詞誘騙慕雲滄海出京,而沈玲兒和他的人則埋伏在京城火焰海附近……
他還做了第二個預案。如果火焰海伏擊下,還是讓慕雲滄海逃了,就讓趙晚詞想辦法除掉他。如果路上很難除掉,就把他引到聖陵,聖陵裡,總有東西可以收拾住他。
聽到這裡,冰然如果再不明白,那她真的是反應太遲鈍了。
北玥連城之所以敢單槍匹馬上聖陵看慕雲滄海死沒死,那是因爲他篤定那男人會出事。因爲他已經收買了趙晚詞。
任何男人都有俠骨柔情的一面,都會對自己最親愛的枕邊人,放鬆戒備。
清冷絕情如慕雲滄海,也不能免俗。
所以,他一定會落入這個陷阱。
趙晚詞淡淡地譏諷地笑了:“機關的確啓動了,而且那東西的確衝了出來……在他和那畜生爭鬥的時候,我在他身後捅了他一劍……所以……”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染滿鮮血的裙襬,還有一雙絕情染血的雙手,神情變得恍惚:“我衣服上的血,都是他的……他流了那麼多血,我想,應該是死了吧……”
“那究竟是死,還是沒死?”北玥連城紫瞳炯炯,斷然喝問。
趙晚詞有些不耐煩:“如果你不相信我,何必跟我結盟?”
“那爲什麼你的臉上還有憂傷?”
趙晚詞憤怒地望着他,一字一字道:“他曾經是我的愛人。他大難臨頭卻還要護着我,可是我卻從背後捅了他。如果是你,你會不會很難受?”
“屍體呢?”
趙晚詞道:“被那畜生叼走了……”
北玥連城卻一臉的不相信:“果真?”
趙晚詞哼了一聲,卻是不回答,倒是目光在十個目瞪口呆的神奴營弟子身上掃了掃。
下一刻,只聽一聲劍吟。手起劍落,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那十個神奴營弟子的喉嚨竟然全被割破,鮮血噴涌,睜着不瞑目的雙眼,紛紛倒在了地上。
一縷鮮血噴到了北玥連城臉上,他嫌棄地皺了皺眉,臉色冷如冰霜。
胡仙兒嫵媚地笑了,伸出手擦了擦那個男人染血的臉頰。北玥連城任她爲他擦拭,目光格外深沉。
似乎只要是殺戮血腥的事,胡仙兒都頗感興趣。擦拭完畢,手指捋着自己的漆黑長髮,依舊站在北玥連城身後。
倒是冰然倏然往後退了一步,心底駭然之下,臉色也微微發白。
趙晚詞出身神奴營,可是如今,她殺起曾經的同僚,竟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這些人都是慕雲滄海的部下。
她能做到這麼毒辣,說明,她真的已經背叛了滄海。
再也回不去了。
忽然,冰然想明白爲什麼趙昱要在山腰下山了,因爲他看到了妹妹在布料上給他留下的字。
且不說趙昱知道不知道他妹妹要他下山做什麼,他終究是聽他妹妹的,照做了。
他或許不知道,他妹妹之所以讓他下山,是爲了孤立慕雲滄海。
慕雲滄海啊慕雲滄海,沒想到今日你落得個衆叛親離的下場。
忽然,一道劍吟,趙晚詞倏然將劍鋒指向冰然:“既然我殺了滄海,那麼你也遵守承諾,將這個女人,交給我吧。我早就想殺了她。”
第一次她闖入燕王府,想殺這個女人,卻被她一掌擊敗。
她故意口吐鮮血,爲的是讓門外的慕雲滄海看見。
可是他卻只是抱着她離開,對那個女人沒有絲毫怪罪。
還有……
在那個淒冷的雨夜,他抱着這個女人決然離去,留她一個人在青樓的髒污中獨守一夜。
從那一刻開始,她就明白。
她是得不到他的。
時間越久,就越得不到他。
她寧可冰封在東北雪域裡千年萬年,而不要醒過來。
因爲那時候他還是愛她的,不會讓她因爲別
的女人而傷心。
冰然吃驚,難以置信地望向北玥連城。
原來,他們交易的籌碼竟然是她和慕雲滄海兩個人的命。
“夥伴?”冰然脣角勾起一抹冷嘲,幽幽地冷笑:“北玥連城,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夥伴的?”
昨夜,他把她賣給了趙晚詞呵!
北玥連城卻是微笑了一下,不理冰然,倒是問趙晚詞:“慕雲滄海究竟死沒死?”他這是第二次質問趙晚詞了。
趙晚詞怒喝:“我已經殺了神奴營那麼多人,即便滄海沒死,也不會饒了我。這難道還不夠麼?”
“當然不夠。”北玥連城淡漠地勾起脣,竟是勾起一抹謙和的微笑,然而他話裡的冷意卻凍得趙晚詞快要瘋了。
“你背叛誰,後果如何,那是你的事。你對我的價值就是讓慕雲滄海死。除此之外,你對我毫無用處。”
“那,這個女人……”劍鋒往冰然喉嚨逼近了一寸,趙晚詞冷冷說道:“究竟是交給我呢,還是不交?”
北玥連城道:“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趙晚詞冷冷抿緊慘白的脣,蒼色瞳仁血色更爲深重,她目光掃向北玥連城身後的那個杏黃衣裳的嫵媚女子,狐仙是吧?
“怪不得你對我有恃無恐,原來你的幫手好厲害!”趙晚詞慘笑一聲:“罷了,罷了……”竟是閉上眼睛,再也不說一個字。
北玥連城對冰然道:“實際上,我並沒出賣你。”
冰然卻冷笑:“既然出賣過夥伴,即便你現在來彌補,我也不會領情。”
北玥連城卻道:“我不需要你領情。今天的事情跟你沒關係,等這邊事畢,我領你下山。”
“怎麼沒關係?”冰然道:“你要殺慕雲滄海,可是我卻不能讓他死。從這個道理上來說,你和我,是敵人,不是夥伴。”
“你要護着他?”北玥連城低沉地冷哼:“就知道你會如此。”
“即便他要死,也必須死在我手上。”冰然朝着幽深的甬道走去:“與其在這裡爭吵,不如我們分頭找他。”
“你怎麼知道他沒死?”北玥連城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想必你對管狐之術非常瞭解。”冰然頓了頓,回過頭,指了指自己心口:“我被慕雲滄海中下管狐之術。他若死了,我能感覺得到。可是現在我心絞痛,說明他就在附近,活生生地,就在附近。”
北玥連城神色一凜,“你被他中了管狐之術?”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冷笑一聲:“怪不得你離不開他。”
趙晚詞聽到冰然說慕雲滄海沒死,眼神不由一亮,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那明亮了的眼睛,瞬間又黯淡了下去。
冰然剛要轉過身子繼續朝甬道走去,忽然,北玥連城大吼:“秦冰然,你給我站住。”
冰然卻冷笑,她纔不呢。可是忽然,北玥連城的聲音顫抖起來,喝道:“你想找死麼?不要動……”
他的臉色慘白慘白,紫色瞳仁緊緊收縮,似乎看到了讓他格外恐懼的事情。
冰然忽然感覺自己背後,哈出一股滾熱的氣息。
一片陰影籠罩住她,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悄無聲息間,便臥在了她的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