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1日
你曾信誓旦旦,說陪我坐等光明的那一刻。可是,眼睛上的重重紗布掀走,你卻不在身邊。我從醫院狂奔回四合小院,房子裡,關於你的東西,全都不見,就像,你從來就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我尋不到你的半點氣息,除了那一瓶遺落在牀角里的幸運星,三百六十四顆,一年差一天,是你我相識的日子,每天你都會折一顆,說是爲我祈福。
我從清晨等到黃昏,枯坐一宿,終於明白,你在情人節這天裡,給我過了一個愚人節。而今天,真正的愚人節裡,我卻沒法給你過情人節。
2007年7月7日
丫頭,對不起,你留給我的唯一紀念,今天被雅楠散落了一地。
她驚慌地跟我說對不起,因爲不小心。可是我在她的身後卻看到她扭曲的表情有多故意。
我一顆一顆地撿着,不讓她碰,這些你帶給我的幸運小星星,每一顆,都承載着一天的回憶。
雅楠忽然哭着問我,要怎樣,才能忘了你。
我說,忘不掉,也不想忘。
她說,她纔是我的未婚妻。
呵呵,未婚妻,我最信任的兩個女人,一個我尊敬的母親,一個我自小呵護的青梅竹馬的鄰家妹妹,狠狠地在我心尖上擺了一道,她們一邊答應我尋找你的下落,一邊卻迫不及待地向外宣佈了那場所謂的訂婚禮。而我這個當事人,彼時眼疾復發,又入黑暗,被冠上了未婚夫的名號,卻一無所知。
從此,我對她們,生了防備。我甚至懷疑,她們是知道你的下落的,只是,不肯告訴我。
異國的天空,煙火璀璨,街上到處有人在說merrychristmas,熱鬧的氣息卻溫暖不了失去你的寒冷。不過一年,我甚至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便陷入了你的情網。我常常猜測着你說那句“我天天十八歲,偶爾十六七,是超級無敵美少女”時是怎樣的表情。丫頭,有時候你的臉皮真的很厚。
你的聲音很好聽,做的飯菜很好吃,會唱歌,會哄人,會撫慰我因爲失明而日漸焦躁的情緒。
可是爲什麼,卻要在我即將重見光明的時候離開,毫無徵兆,如同人間蒸發,彷彿那一年,只是我做的一個旖旎的夢。
我一定要找到你,問個明白,救了我,爲何要放棄我。是不是,有人威脅了你。
2008年5月28日
鬧市街頭,忽然聽見幻覺,就像,你的聲音近在身旁。心臟剎那間停止跳動,我閉上眼睛,努力地分辨聲音傳來的方向,卻是,了無聲息。
丫頭,說好的一輩子,你怎麼,就提前撤了場,留下我一個,努力地把你的聲音,刻在心底最深的記憶裡。因爲這是,尋找你的唯一方式。
你不告訴我姓名,我不知你的模樣,我沒有半點關於你的訊息,唯有這聲音,夜夜在夢裡徘徊。
你說你長得可醜,吊雞眼,塌鼻子,四環素牙,臉上坑窪,長滿黑痘痘,畸形手,螺旋腿,別一眼就被嚇得落荒而逃。哪有一個女孩子,這麼咒自己的。
丫頭,其實,你很可愛。你說可愛可愛可惜沒人愛。
我想愛你,你卻消失了蹤影。
很累。心與身體的雙重疲憊。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可是心卻越來越空。是你造成的空洞,日復一復地在夢裡糾纏着。丫頭,你究竟在哪裡,我找你找得很辛苦。我曾經找所有可能見過你的人,醫生,護士,房主,鄰居,讓他們描繪你的樣子,可是茫茫人海,找了你快兩年,都沒有丁點消息。
2009年2月14日
你說,等我眼睛好了,每年要給你過情人節。可是情人節這天,我穿着你買給我的襯衣,在你說過的想去的那家西餐裡,一個人吃着燭光晚餐,而你,沒有如期赴約。
2009年7月24日
我站在你曾帶我泛舟的荷塘邊,彷彿聽見你在說:閉上眼睛,用你的耳朵去聽,鼻子去聞,心去感受,慢慢地放鬆,你會發現,連空氣都是甜的。
可是你忘了,當時我就是一個瞎子,閉上眼睛是個多餘的動作,但我還是聽你的話照做了。我發現,你的呼吸近在鼻尖。丫頭,你一定是欺負我看不見,在偷偷看我。可是我沒有揭穿你,我想,多和你靠近一些。
我回到和你住過的小院子,坐在老槐樹下的大石頭上,靜聽了一夜的夏風,想象着你就坐在我的身邊,跟我說着一些見聞趣事,卻是說着說着便靠在我的身上累得睡着了。
那一年,你一定很累,要照顧我這個喜怒無常的瞎子,還要上班,要兼職,要籌措復明手術的費用,還負責天天逗我開心,你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承受着那麼多,是鐵做的嗎?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紀氏的動盪,人性的灰暗,失去光明的眼睛,讓我只能藏着縮着,明明卡里可以提現,卻因爲不能暴露行蹤而只能讓你瘦小的肩膀承擔了所有。
我曾發誓,待我眼睛復明,拿回屬於紀氏的一切,我會加倍地愛你,疼你,寵你,呵護你。可是你,卻不給我這樣的機會。
我又整整找了你一年,你仍不見蹤影。
2011年11月9日
我又夢見了你,可是夢裡看不見你的臉。
2011年11月1日
丫頭,你相信奇蹟嗎?
我在這個城市裡,聽到和你如此接近的聲音。我看着那個女人氣勢洶洶地來,爲替一個朋友出一口惡氣,將一個剛還在酒桌上笑談風生的男人數落得灰頭土臉,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然後高傲地離開。
我記住了她的名字,溫千尋。
可是,她是你嗎?
2011年11月8日
她見到我的第一眼,有驚訝,但是掩飾得很好,可是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我成爲了她的新老闆,初次見面,她卻要跟我辭職。時近中午,我說邊吃邊談。
將菜單遞給她,她點的,都是我喜歡的吃的。
這算是,一個巧合,還是,她就是你,丫頭。
辭職的事,我自然不批。
我讓她做了我的助理,需要二十四小時待崗,可是她尖牙利嘴地跟我討價還價,真有點像你當年的樣子。
第一次交給她的工作便出了失誤,可是,她的補救也很完美,會上陳述的聲音很好聽,越發地感覺像你,丫頭,我好像聞到了你的氣息。
她畢業於江城大學,我問她當年爲何不留在江城。她輕描淡寫地說,城市大,壓力大,找了大半年的工作沒找着,所以灰溜溜地跑回了家鄉。
可是,我調查的結果卻是,五年前,因爲成績優異,能力出色,她有三個機會,一個是保送研究生,一個萬達對她的邀請,一個是她實習的博雅公司已經給了她轉正的機會。
溫千尋,她在撒謊,她在隱瞞着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