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城再現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自由都市麻六甲

當人們將爭奪通天炮的目光焦點,全數集中在香格里拉,有一個地方卻受到了冷落,沒有得到它應該受到的重視,那就是位於自由都市東南方的港都──麻六甲。

雖然這是東方世家的屬地,但卻並非東方世家的總堡,不受到衆人的重視,也是應有之理。相反地,假如這裡受到各方勢力的矚目,那麼雷因斯方面就要大傷腦筋了,因爲雷因斯的重要盟友,東方世家的現任當家主東方玄龍,近日來正待在這裡,眺望着大海的另一方,等待着雷因斯方面的使者。

之前,在耶路撒冷攻略戰的時候,白夜四騎士之首的米迦勒,自知敵方勢大,正面硬拼,己方必然無幸,所以在與戰友以身殉教之前,將通天炮的重要核心部份,分別送離耶路撒冷。笨重的動力裝置,傳送至香格里拉,中途爲石崇所攔截,可是操縱不當,沉沒進下方的“勇者墓穴”地宮,但最重要的操控晶片,則是交給東方玄龍,在開戰前就帶離耶路撒冷。

因爲這個緣故,當耶路撒冷淪陷,通天炮落入公瑾手中,這具恐怖的滅世兵器纔沒有馬上造成威脅。儘管各方很快就注意到香格里拉的變化,趕去爭奪動力裝置的所有權,但東方玄龍這邊的秘密,卻終究是成功守住,沒有被旁人發現。

話雖如此,一早便得知此事的雷因斯,也沒法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去接收晶片,因爲當時敵對勢力已經在調查東方玄龍的行蹤,並且懷疑除了那具動力裝置外,米迦勒另有後着,再加上當時雷因斯的人力調派吃緊,結果一直拖到今日,在確認過敵方高手也分身乏術後,雷因斯的使者才終於來到麻六甲,在海灘邊找到了一身粗布灰袍的老人。

“我早知道有人會來,但沒想到那人今天才來,更沒想到他們會派你過來取貨。”

“我來這裡,是爲了拿東西走人,不是爲了和老淫蟲說哲理的。我的工作很忙,一票不成材的嘍囉還在附近等我,這兩天還要再搜索五百里,滅十多個村子,多吸納三千五百道生魂,纔夠實驗數目,沒有時間再在這裡說閒話了。”

“……這裡好歹是我們家的地盤,要殺什麼人、屠什麼村子之類的話題,可不可以等到我離開了之後再談?”

碰着這號人物,東方玄龍也只有嘆氣的份了,在稷下的時候,就聽說這個婆娘非常陰狠厲害,生人勿近,就連白無忌這樣不知畏懼爲何物的登徒子,碰着她也是調頭走,後來聽說她受聘當了什麼黑暗魔導研究院的院長,就知道雷因斯人從此有難了,只是想不到爲何會派遣她來擔任取物的重責。

“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只不過因爲取貨的資格,起碼要是天位戰力,而稷下那邊沒有別的天位戰力了。”

華扁鵲抖了抖身上的黑披風,把沾着衣袍的海水抖去。麻六甲瀕臨海岸,本身的磁場又是屬於溼熱夏季,吹來的海風又鹼又熱,在這種氣候下,就連一向冷漠的華扁鵲,都不得不換去厚重的斗篷,黑色披風之下,只有貼身的皮革勁裝。

渾圓的肩頭、沒有一絲多餘贅肉的平滑小腹、結實修長的雙腿,全都不受皮革遮掩地裸露在外。黝黑的幼滑肌膚,散發着健康的油亮光澤,令人爲着她獨特的性感魅力而眩惑,直到靠得近了纔會感覺到,那種長年與死靈、陰屍爲伍的森冷氣息。

“唔,這點老夫倒是可以理解,不過,聽說雷因斯一向指使你不動,就連協助張設結界,消弭自由都市混亂元氣,都沒法調動你出來,怎麼這次突然轉了立場,屈就這個任務呢?”

“……這就是我爲什麼強烈反對暴力和女巫的理由。”

華扁鵲突然站定,轉過頭來,之前由於她的黝黑肌膚,外加說話不正眼看人,東方玄龍並沒有發現,不過現在正面相對,對着光一看,便赫然發現這名冷豔女郎的左眼,有一個黑眼圈,明顯是被人一拳打黑的。

從話意來聽,她之所以前來此地的理由,似是被人以暴力脅迫,但這女人在雷因斯本就是辣手人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誰敢去多惹她一下?除非……女巫,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傳聞中魔導公會的那名超級長老──梅琳·格林了。

“我沒有把東西隨身攜帶,跟我來,東西藏在我堡壘裡的地下密室。”

“當敵人用天心意識掃描,你覺得地下密室有什麼作用嗎?”

“我想沒多大意義,不過,至少敵人用天心意識找到東西時,可以不用因爲我正在旁邊,順手把老頭子我給一併幹掉。”

純以武功來說,當東方玄龍使用六陽尊訣的最後殺着“星雨燃燒”,這套捨身技的恐怖威力,當日就連陸游都提醒公瑾要特別小心,可是站在雷因斯的立場,總不能因爲這個理由,就要老人家做好準備,隨時犧牲自己去殺敵,所以,即使東方玄龍這麼說,也沒有人能夠質疑他什麼。

距離海岸不遠處的巨石堡壘,是東方家建在此處的要塞,內中設有七座大鎔爐,不分晝夜地燃起熊熊火焰,用以鍛造兵器,至於東方玄龍帶華扁鵲前往的地下密室,深入地下數十尺,未見清涼,反而倍覺炎熱。

“單純的使用煤炭或柴火,太不經濟實惠了,東方家的先祖挑選在岩漿地段附近建築堡壘,引地熱爲鍛造的能源。”

這麼解釋着,東方玄龍把人帶到地下密室,纔剛要取出晶片,兩人的天心意識不約而同地震動起來,感應到某些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具體的情況並不明白,但是外頭響起了慘叫聲,鍛造場中的七座大鎔爐,有些像是火山噴發一樣,爆炸開來;有些則像是地底出現了某種巨大吸力,一下子把滿爐的洪火岩漿全給倒吸回去;最誇張的一座,甚至瞬間凝結成冰,連帶在旁邊走避不及的矮人們,全都給封凍在裡頭。

開堡千餘年來從不曾發生過的變化,讓麻六甲堡壘裡的所有人都被嚇到了,但真正的危機,卻是從此刻纔開始到來。

“這……這是什麼?天上怎麼了?”

一陣陣轟隆隆的聲響,猶如悶雷也似,由西北方傳了過來,速度好快,幾乎是才一聽見,天上就已經看不見日光,無比巨大的濃密烏雲,將整個天空完全遮蔽。

※※※

雖說同處自由都市,但與麻六甲相隔萬里的香格里拉,並沒有感受到萬里外的風雲變色。假如青樓聯盟的情報體系還在,那麼麻六甲所發生的變化,情報將會以最快速度傳遞給各方勢力,但如今,人們對自己都市以外的事,則是在未知中迎向喜悅。

未知,往往是不安與憂慮的源頭,但一體兩面的情緒,也會通往喜悅,尤其是人們爲了遺忘不安,主動尋求喜樂的時候。

香格里拉眼下的情形就是這樣。城中的百姓並不至於無知若斯,對於整個世界的變化、整個時代的變化,他們都不可避免地被牽涉在其中,儘管他們不像蘭斯洛、源五郎、周公瑾一樣知道得那麼清楚,但他們心裡也約略感受到,該是好好珍惜身邊一切的時候了,很可能在今日之後,明天的某一個突來變化,就會令他們家破人亡,一夕間生活崩潰。

用着這樣的心情,香格里拉的市民期待着夜幕到來。當華燈初上,月亮緩緩升起,而市府所燃放的煙花,在空中轟然迸炸出繽紛色彩,市民們攜家帶眷,開始進行今日的慶祝活動。

本來今天就是香格里拉的節慶,官方預備了放煙花、遊行之類的慶祝節目,在子時的凌晨,還有一樣很特殊的全城大活動,不過,現在多數市民的注目焦點,卻都集中在香格里拉中央巨蛋廣場,即將開始的演唱會。

爲了迎接這場演唱會,除了巨蛋會場佈置得燈火輝煌,外頭也早就排滿了一層又一層的浩瀚人龍。雖說那些魚貫入場的羣衆,面上清一色的幸福表情,讓局外人看得有些錯愕,但濃厚的節慶感覺,隨着天上煙花飛射,五光十色,仍是在每個人的心頭洋溢喜氣。

而這些熱鬧的氣氛,身在演唱會場中心的工作人員,就絕對感受得到,只不過這些出身青樓聯盟的工作人員,早就已經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不管外頭局勢如何,也不管今晚將會發生什麼,他們都只是專注於手上的工作,迅速完成演唱會的前置作業。

“我們都是藝人身邊的工作人員,所負責的,都是演藝工作,即使是世界末日,我們都只會死在舞臺上;至於演藝工作以外的事,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只有祝福幾位工作順利了。”

當妮兒質問起青樓的工作人員,有沒有接到什麼來自魔屋的特殊指示時,就得到這樣的恭敬回答。而看着百餘名工作人員排成隊伍,伏地行禮,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樣,妮兒也覺得自己說不出什麼了。

“真是氣死人了,我總覺得,我義姊一定在暗中策劃些什麼,陰謀的氣息太重了啦!”

妮兒是單純憑着直覺這麼說的,而她也找不到別人商量,因爲源五郎和海稼軒在一刻鐘之前已經離開,臨走的時候,妮兒問起他們要如何對付多爾袞,這兩人還一搭一唱地說着雙簧,勾肩搭背不說,面上的狡獪微笑,簡直像是雙胞胎兄弟一般。

既然沒得商量,妮兒就繞着巨蛋巡視。在今晚預定的幾個行程中,妮兒也有自己要去執行的任務,但是在出發之前,她突然想在會場附近走走。

看看蜂涌而入的大批人潮,那早已爆滿的座位,再眺望一下窗外一層又一層的人海,對演唱會強大的吸金能力感到歎服,接着就溜到了後臺。

比起忙成一團的外頭,後臺的情形並沒有好到哪兒去,尤其是今晚主角所在的化妝室,更是亂得天翻地覆。彷彿爲了要印證演唱者的人氣一樣,大批記者與保安人員在門外推擠,單是聽那個聲音就吵翻了天。

妮兒沒有靠近過去,反而在走廊上轉了個彎,進到最末端的一個小房間,這是她最近才知道的一個秘密,過去每當演唱會舉行前後,楓兒總是待在這樣的僻靜房間裡,準備好面對繁華喧鬧場面的心境切換。

楓兒並不在這裡,但是代替她上臺的泉櫻,卻理所當然地繼承了這個習慣,當妮兒推開房門,裡頭的侍女團先是一驚,隨即就讓開一旁,給妮兒通過。

衣裙不整的泉櫻,正在換裝,看見妮兒進來,有些靦腆地微微一笑。

過去龍族的經濟狀況並不算富裕,泉櫻獨居杭州時,主要的花用多半由白鹿洞供給,雖然維持着貴族品級的生活,但衣着都是偏重典雅大方,與藝人舞臺服裝的豪華誇張,可說是南轅北轍,過慣簡單生活的泉櫻,在初次接觸舞臺裝時,整個亂了手腳,聰慧的頭腦全然派不上用場,最後只好窘着臉,請侍女們進來協助,把一件件不知道該穿在哪裡的衣飾着裝上身。

這件糗事曾讓妮兒捧腹大笑,變成往後一段時間的取笑話題,不過現在看泉櫻好整以暇地掀高裙襬,扣好並調整腿上的絲襪,再把裙子放下,整個動作優雅得挑不出一絲毛病,顯然已經完全駕輕就熟,克服了早先的陌生。

而當凝視着此刻的泉櫻,妮兒才真的產生一種甘拜下風的感受。如玉般的雪嫩肌膚、無法增減一分的完美曲線,即使用弧月形的眼罩遮掩面容,站在那裡的泉櫻,仍是美得驚心動魄,連同爲女子之身的妮兒,都對她的每個細微動作、若仙風姿,看得心神盪漾。

“怎麼了?你的眼神好奇怪啊!”

泉櫻當然沒有忘記幾天前妮兒的那一巴掌。爲了那個惡劣衝突,這幾天妮兒一直避不見面,不過她現在主動到來,眼神與表情都不像是來挑釁的,那麼,應該可以溝通吧!

“妮兒,今晚的赴會,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我總覺得有些擔心……”

話從口出,泉櫻頓時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以妮兒的自尊心,自己這樣說,會不會反而刺激到她,讓她認爲自己看她不起呢?

幸好沒有。

“神經病,你馬上就要上臺了,現在跑掉,演唱會就要開天窗,你要我們怎麼向外頭的大隊人馬交代?而且你之前不是說喜歡上臺唱歌嗎?這麼快就反悔啦?”

“我憎惡不負責任的人,也確實滿喜歡這個暫時打工的。但確保妮兒你平平安安,這點比什麼都重要,以這點爲大前提,這裡的工作我可以隨時放下。”

泉櫻懇切的說辭,令旁邊的侍女羣起了一陣大騷動,有人幾乎就要跪地哀嚎了;與她面對面的妮兒,心裡也不是一點動盪都沒有的,只是她仍刻意地板起面孔,揚起右手,道:“喂,如果你又鬼扯什麼丈夫小姑、守護責任的,就別怪我把你的嘴巴打腫,等一下上不了臺。”

“不、不是那樣的……雖然一開始確實有這個意思,但現在……現在的感覺是……”

吞吞吐吐了一段時間,最後在妮兒質疑的目光下,泉櫻大著膽子,把心裡的感覺老實說出來。

“妮兒你又開朗又樂觀,和你一起相處……很開心,即使不是因爲他的關係,我也很想爲你作些事,多關心你一點,其實……其實,我一直很想要一個妹妹的……”

向來給人理智印象的泉櫻,放開身段這麼說話,一面說,還一面側眼偷看妮兒的反應。假如被某個忙着靈體出竅,到處扮起黑衣蒙面俠的熱血漢子看見,一定會不甘心地大聲反駁“喂,你這個女人不要老公了嗎”,不過對妮兒來說,卻是另一種心情。

“……什、什麼……鬼扯什麼東西嘛……你都幾歲的人了,說話還那麼幼稚,真是笑死人了。”

故作悠閒,少女說着與真實心情完全兩樣的話語。

不能在這個時候鬆懈下來!一直緊繃的理智之弦,假如這個時候被溫暖給軟化,一定再也無法上緊,那時候許多被自己強迫遺忘的問題,就會一下子涌上來,令意志崩潰掉。

“我可是雷因斯·蒂倫在稷下以外的最高軍事司令官,再怎麼說,還沒有落魄到要被你同情與擔憂的情況,搞定石崇的這點小事,以我的能力根本就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妮兒雙手叉腰,趾高氣昂地把話說完,跟着就要轉頭離去,但泉櫻卻向她招招手,要她靠近過去。

“幹什麼?光明磊落的人,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要講悄悄……啊!”

抱怨的聲音,變成了一聲大叫。在妮兒把臉湊過去的瞬間,泉櫻敏捷地偷襲成功,在少女嬌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作爲祈禱平安的祝福。

無論品、貌,泉櫻都有着女神般天仙風姿,能夠被這樣子吻一次,相信是風之大陸上九成九男性的夢想,不過妮兒卻一點都不領情,在驚叫着踉蹌倒跌後,火速用袖子拼命擦臉,然後在一衆侍女的掩面竊笑中,一邊離開,一邊赤紅面頰地回罵。

“變態!變態!你這個好色的女變態!”

罵的聲音很響亮,但其中卻感覺不出多少怒意,而察覺到這點的侍女們,笑得更是歡愉。也就在妮兒嚷完最後一聲“好色的女變態”,正要出門時,後頭傳來了泉櫻的輕聲叮嚀。

“妮兒……要回來喔!”

輕輕的說話,像是普通的家常問候語,但是在少女心頭掀起的激烈波濤,卻是無與倫比。然而,她什麼話也不說,就這樣昂首闊步地走出門去,趕赴香格里拉的地宮入口。

“泉櫻小姐,時間到了。”

“知道了,我們走吧!”

送走了妮兒,登臺的時間終於到來,泉櫻使用之前就準備好的秘道,離開了準備室,獨自走上舞臺。

在所有同伴都要面對各自戰局、出生入死的夜晚,自己居然清閒地進行演藝活動,這點實在讓泉櫻無法釋懷。可是,源五郎之前也向她解釋過,告訴她這場演唱會的重要性,在某個方面來說,這場關係到數千萬羣衆心智與性命的演唱會,比其餘的任一場鬥爭都更重要。

“大家好,夢雪很高興大家不遠千里而來,支持這場演唱會。今晚……夢雪只屬於現場的大家,希望在這裡的每一位,都能有一個好夢。”

說着每次冷夢雪登臺的招牌話語,當音樂聲輕輕揚起,舞臺上的瑰麗幻光投射出圖案,泉櫻輕盈地在臺上踱着細碎水步,儘管只是簡單的移動致意,但裙襬飄蕩間,看起來已經像是一曲似水輕舞了。

只不過,在平靜的外表下,泉櫻仍有少許擔憂。源五郎和海稼軒聯手在一起,幾乎當世無敵,雖然不知道多爾袞會怎麼應變,但這兩個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妮兒的狀況就讓自己有不祥預感。誠如她所言,假如敵方能調度的人力只剩石崇一個,那麼以她如今的強絕武功,石崇根本無法對她造成威脅。

但這幾天妮兒給人的感覺很不尋常,尤其是剛纔的告別,自己竟然在她身上感覺到一種氣勢,那是一種只有在相當覺悟之後,纔會產生的強烈氣勢,而單從任務的規模與困難度來看,泉櫻看不出她爲何要有這樣的覺悟。

站在舞臺上,泉櫻揚起半透明的蟬翼水袖,作着無限曼妙的舞姿,心中則是向丈夫祈禱,希望妮兒此行能夠平安圓滿。

當音符奏轉爲急促,泉櫻輕啓芳脣,讓那不應存在於世間的絕妙歌聲流泄出來,在全場聽衆爲之強烈震撼的同時,泉櫻亦是心頭一震,目光望向觀衆席最前排的一個位置,在那裡……有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爲什麼?他現在不該出現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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