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院書房回到上房,已是深夜,翠喜翠憐翠思仍在等着,梅梅環顧裝飾一新、明顯改觀的房間,傢俱擺設帳幔繡品,是她喜歡的色系風格,徐俊英做這一切的時候,應是問過她身邊幾個丫頭的。
各自香湯沐浴,換了舒適的家居衣裳,翠喜翠憐替梅梅梳理好頭髮,翠思又再去檢查一遍早鋪好的簇新香梨木雕花大牀,翠喜說聲請候爺、少夫人早早歇息,三個丫頭一起福身退出,將房門輕輕掩上,門外留了值夜傳話的僕婦,翠憐翠思回房歇息,翠喜帶着小丫頭在右側邊小耳房做針線聽值。
房內,徐俊英將梅梅扶到牀邊坐下:“二更了,睡吧”
梅梅望了望外邊,裝傻:“你睡榻上還是書房?那邊書房打通做了隔扇,我還沒去看呢”
徐俊英不客氣地擁住她:“還敢趕我出去睡?纔剛拜過堂,我如今可以名正言順地睡你身邊了”
他將臉埋在她脖頸處,聞她身上的香氣,輕聲道:“不要笑話我——看見恆兒能夠睡在你身邊,我心裡都忌恨着呢”
梅梅推他一把:“胡說什麼呢,恆兒……你把恆兒放哪去了?午後起就不見他,翠喜說夏蓮和奶孃先抱着他回府了,現在呢?”
“早睡了,有夏蓮和奶孃照看,放心吧”
徐俊英將她抱得更緊些,梅梅便哼哼起來:“我這裡疼,還有這裡,你碰到我疼處了”
徐俊英頓了一下,調勻呼吸,將她放開:“忘了你身上的傷未全好……來,讓我看看”
梅梅抓住衣裳絆帶不讓他解開:“不準看”
徐俊英臉上有受傷的神情,梅梅補了一句:“紫黑一片實在很難看”
他露出笑容:“受傷了哪會有好看的?好吧,既不讓我看,你告訴我都傷到什麼地方?”
大掌覆在她右腰上:“到這裡?還往上嗎?”56書庫不跳字。
梅梅無奈,只好拉着他的手,從右腰一側往下移動:“就這兒了,還有雙臂用力過猛,筋絡受到牽扯了吧,肩臂都痛……不過齊王的藥很好,我得再吃幾天”
“要吃的,吃到不痛了爲止”
徐俊英輕撫着她的肩膀:“我、我睡裡側,在你左邊,好不好?你身上痛着,我不亂動就是了”
新婚之夜,他親自安排佈置的嶄新洞房,當然不甘心去睡書房,梅梅雖然不自在,還有些緊張,卻毫無拒絕的理由。
橫下一條心,已經是夫妻,沒有後退的餘地了,不可能一輩子不跟他同牀共枕吧?56書庫不少字彼此間微妙的隔陔尷尬總要去除,他能體貼諒解妻子身子不便,這算不了。
垂眸點了點頭,徐俊英便笑着俯下身子,替她除去繡鞋,梅梅自己收了雙腿,坐到牀上,看着徐俊英走去吹熄紗燈,屋裡一片黑寂,少傾身邊有微風掠過,是徐俊英捺動帳幔,爬上牀來,梅梅讓着他往裡邊去,兩人躺下之後,梅梅才逐漸適應屋裡的光線,慢慢看到一些景物。
徐俊英睡不着,連眼睛也不肯閉上,一點點靠近來,先是牽握梅梅的手,最後索性把她的頭抱起來,將自己的手臂給她枕着,半摟住她,這才長出口氣:
“我們是睡覺呢,還是說說話兒?”
梅梅的臉半埋在他懷裡,身體和他緊貼在一起,聞着他身上的氣息,薰衣香揉合着男人味道,像某種誘惑性極強的香水氣味,捺拔着她的心絃,一種久違的感覺從內心深處升起,記憶回到從前,曾經有一個最寵她的男人,也是這樣擁着她,親吻她……
一顆心急速跳動起來,帶着些許慌亂,早就忘記了的啊,拋到九宵雲外去了,爲什麼還想起他?而且還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天哪,這是怎麼了?
她輕推徐俊英,蜷縮起身體:“離開點好不好?有點熱……”
徐俊英卻將她抱緊:“梅梅,清華院冬暖夏涼,並不熱……”
他呼吸急促,胸脯劇烈起伏,梅梅不知是被他帶動的還是怎麼了,呼吸越發困難起來,心跳得快要嘣出嚨喉,明明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卻又留戀他懷裡能將人烤炙融化的溫熱,不可思議的矛盾混亂,令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快要瘋了。
“梅梅……梅梅”
徐俊英將臉埋進她發堆、脖頸裡,一隻手在她身上游走,喃喃低語:“這樣碰觸,你能承受得了,對嗎?我小心些……我……我們……”
梅梅已經被他半壓在身下,喘息着:“徐俊英……你、你說過不亂動的,你總是說話不算數”
徐俊英身體猛然頓住,緩緩放開她,慢慢退回去,伏在枕上不動,保持着這個姿勢,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伸手摸摸梅梅的臉:
“對不起,你痛不痛?不要生氣……”
梅梅有些感動,心裡微微涌起一絲歉意,好不好?對不起這兩句是徐俊英跟她學的,相處日久,他學她的語言,循着她的生活習慣方式,在努力和她溶合。
讓他憋得難受成那樣,是不是過份了?身上的傷痛已消散得差不多,不碰不會痛,即使碰到了,也不會很痛,她只是想保持住被呵護被疼惜的感覺,還有就是想提醒徐俊英,不要總把對她說過的話不當一回事,前一分鐘才說了不亂動她呢,發作起來就想混過去,那不行
徐俊英漸漸平靜下來,兩人相對而臥,梅梅的眼睛在暗夜裡閃着光彩,徐俊英的手只在她臂膊、脖頸、臉上游移,啞聲輕笑:
“睡吧,閉上眼睛”
梅梅閉上眼,一會又睜開:“有這麼大個人睡在身邊,翻身都怕吵到你,不習慣”
“那你想怎樣?總要習慣有我在旁邊,我是再不肯離開這張牀的”
梅梅眨眨眼不說話,徐俊英又移近些,把她的手輕輕握在掌中:“每晚看你睡覺,怎不知你習性?你愛怎麼翻就怎麼翻,趴到我身上也可以”
梅梅甩他的手:“誰讓你看我睡覺了?你這是偷窺違悖聖人訓教”
“胡說那怎麼能叫偷窺?”
徐俊英笑着,追逐她的手:“我喜歡看你自己睡就霸了整個牀,有恆兒在又縮在裡邊一動不動——恆兒睡在外邊,他也是很會翻的,雖然把紗帳紮緊了,有一次他也險些摔下牀。”
梅梅怔了一下:“讓他在外邊是因爲我睡得沉,有時半夜很難醒來,翠喜她們值夜,警醒着,過來抱他方便些,紗帳總是要紮緊了的,防他摔下去”
她的手被徐俊英抓住,不知不覺間兩人身體又貼近在一起。
“我讓寶駒請了京城最出名的工匠做這張新牀,比原來那張寬大些,你看這雕藝可好?另有雕了各樣仙童靈器寶花的牀圍,我們纔剛新婚,未讓裝上,等有了孩子再裝,防得萬一……”
梅梅覺得身上越來越熱,臉上也漸漸滾燙起來,她覺得不是她的原因,是旁邊的徐俊英,他簡直就是個升溫器,一挨近他,體溫就上來了。
試着往外邊移開些,徐俊英牽住她:“別動就這樣躺着。我、我不會那樣了”
“我想翻個身……”
她覺得很不自在,就是想翻個身。
“好,平躺着吧”
梅梅換了平躺的姿勢,徐俊英也平躺,兩人一起看着帳頂,窗外廊下透進的微光照映下,帳頂朵朵繡花繁複精巧,重重疊疊,數也數不完。
打了個呵欠,果然數綿羊的招數有用,數着花朵兒也起了睡意。
“想睡了?”
徐俊英關切地問,順手把繡花夾褥拉上來,蓋到她肚子上。
梅梅嗯了一聲,閉上眼睛:“你明早不是要出遠門嗎?也快睡吧,我不與你說話了,晚安”
說完,翻身朝外側躺着準備入睡。
徐俊英看着她,忽地伸出手將她扳回來:“還是平躺着吧,左邊腰腿上不是還痛着嗎?”56書庫不跳字。
梅梅反應過來:“哦對,還痛……”
徐俊英擡身看着她,撫摸着她鬢角柔軟束髮,含笑問道:“梅梅,你剛纔對我說‘晚安’,是你家鄉用語?”
“嗯早安或晚安,互相問候的禮貌用語。”
“你對我說,我也可對你說?”
梅梅點頭:“都可以,夫妻之間、父母子女……我常對恆兒說,他現在聽見我說晚安,就會閉上眼睛”
徐俊英挨近她的臉:“我看到你對恆兒說晚安,會親他一口,爲什麼不親我?”
梅梅怔住,臉上一熱:“我……”
徐俊英的眼睛在暗影裡閃亮如星,笑聲邪魅誘人:“你要補我一個”
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梅梅捧住他?的臉,在他額上親了親,徐俊英身體微顫,略一動手,梅梅已到他懷裡,急促的呼吸被刻意壓抑,灼熱的嘴脣印在梅梅額頭、鼻子、臉頰上,他喃喃低語着:
“梅梅……梅梅……”
梅梅感覺四肢綿軟無力,全身熾熱像要燃燒起來,徐俊英的嘴脣漸逐下移,覆在她脣上,溫柔輾轉,只是輕嘗淺吻,似有所顧忌般,不敢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