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不認
大*奶和大姑奶奶被趕走,老太太暈倒,二奶奶藉口身子不適也溜之大吉,留下三奶奶和五奶奶在旁看着季媽媽帶着瑞雨等人給老太太順氣灌藥,一邊派人去尋二老爺來,候爺已歸府,也着人去請。
梅梅卻沒有直接回清華院上房,而是折往東院,找兒子一起玩沙子去了。
徐俊英要看公文,卻不去東院書房,和梅梅住岑宅那陣子,將清華院上房側邊打通的那間耳房重新裝修一番,做成他的專用書房。東院自他父親以來,向來是個禁地,不允人隨意出入,他外出征戰之時交給習武愛看兵書的老七,老七帶來了鄭美玉,結果亂套了,他回京之後乾脆就住在東院,什麼婆子僕婦丫環都進來,成了名副其實的住家院子。遭遇“漏雨”的破壞之後,所有灑掃服侍的奴婢逐漸被散去,瑞珠瑞寶與那兩名“姨娘”同時被遣出候府,院落房舍重新規整修葺一番,還用作他修身養性、看公文的地方,只除了清華院的人,閒雜人等非請勿進,但他現在和梅梅正值情濃之時,自是不肯去清冷的東院書房,連早上操練的習慣似乎都忘記了,東院,就成了恆兒玩沙子的大好地方。
徐俊英坐在書房裡,面前寬大案桌上攤開大幅邊防圖牒,對照着牆上掛的那張,手上拿着卷文書,正皺眉思考,忽聽寶駒在門外稟報:
“爺,錦華堂來人,說老太太暈倒了,請爺速去”
徐俊英思路被打斷,惱得把手上文書摔在桌上,轉念一想又怔住:梅梅不是去了錦華堂麼?老太太這就暈了,被梅梅氣的?
走出書房,看向寶駒:“人都在嗎不跳字。
寶駒回答:“爺放心,院內院外兩道防”
“嗯,看好了,裡邊亂着,別讓恆哥兒跑進去”
“明白”
徐俊英嘆口氣,在衙裡想家,在家裡卻不得清靜,看來以後還是在衙裡待久些,辦完重要事務再回來。
走到半路,遇上老六徐俊軒,兄弟倆便一同往錦華堂去,到了錦華堂,看見二老爺已經坐在榻邊,拿話安慰着老太太,二太太站在一旁,已聽到廊下婆子傳報,頻頻轉頭來看向屏風這邊,見徐俊英兄弟走進來,臉上堆起笑容:
“俊英來了”
二老爺雖是父執,也站起來迎了一迎,徐俊英叫聲二叔父,帶着徐俊軒朝他作揖行禮,走到榻前看望老太太,老太太閉着眼,額頭上搭根帕子,嘴裡哼哼着,徐俊英叫了兩聲祖母,她才微微睜開眼,顫巍巍伸出手來:
“兒啊,南平……”
徐俊英楞住:氣糊塗了?二老爺忙走上前:“母親,這是俊英,是您大孫子”
徐老太太擡起頭,睜大眼睛仔細看了又看,徐俊英握着她的手,恭敬地說道:
“祖母,是我,是俊英”
老太太一下子把手抽走,跌回棉枕上,忽然間老淚縱橫:“我是活得太久了,爲什麼總不死?我那孝順厚道的南平兒啊……你老母親過的這叫什麼日子喲?兒媳臥病在牀,人事不省,不能侍奉婆母就罷了,你母親看着府裡亂,爲府裡主持事務難道有錯嗎?孫媳不賢不孝,容不下弟妹,三天兩頭來氣我,將我這把老骨頭往死裡趕……我的兒啊列祖列宗在上非是爲了我徐家子孫,百年忠賢孝悌清白之名,老太婆我、我就在祠堂一頭撞死了……”
聽着老祖母這般哀聲哭訴,徐俊英像被冷水澆透,一顆心瞬間涼到底,退後幾步,和徐俊軒一起垂頭跪到地上。
二老爺、二太太急忙走到榻前,俯身撫慰老太太,老太太兀自傷心難過,從未有過的嚎啕大哭把屋裡屋外的人都嚇壞了。
相隨而來的二爺徐俊朗、三爺徐俊雅、四爺徐俊庭、五爺徐俊橋不敢作聲,只跟在徐俊英、徐俊軒身後跪下。
老太太有感而發的大放悲聲,這一回卻是真正來自內心悲苦,她也不知怎地忽然就覺得孫子俊英面容上有長子南平的影子,將錯就錯喊了一聲南平,往事浮現,長子南平對她的百般孝順千般討好歷歷在心,和現在孫子俊英、梅梅、俊軒對她的態度簡直不能相比,長子將母親捧到了天上,孫子們卻要把祖母拽到地上,她悲憤啊,忍不住呼天搶地,直恨不得把早死的長子徐南平哭回來。
錦華堂那麼大的動靜鬧出來,兩府子孫誰不驚懼?鄭夫人躺臥在牀不能動,孫媳們個個都麻溜兒跑去旁邊候着,相隨跪在廊下,白景玉暗暗叫苦,偷眼去看寧如蘭,寧如蘭也捧着個肚子老實跪着,好在季媽媽有心,叫瑞雨拿了厚棉墊來,讓寧如蘭不必跪着,坐在棉墊上就好。白景玉身子恢復健康,好不容易懷了孕得回二爺的心,對肚子裡的胎兒珍愛異常,原是怕胎兒小氣,打算遵循孃家人教導,瞞夠三個月才說出來,此時卻顧不了那麼多,也向瑞雨要棉墊,瑞雨驚詫之下,趕緊再跑去拿來。
妯娌們這才知道白景玉的秘密,紛紛小聲道喜,白景玉哭笑不得,這個時候,道喜?
都是大嫂秦梅梅害的放眼四顧,姑娘們跟着跪在後頭,姨娘們都來了,連大姑奶奶都帶着新妾室過來跪着,身爲主母的大*奶卻不來?
白景玉驚愕不已,是大嫂引發的由頭,候爺都在裡邊跪着,她居然不來認錯,想做什麼啊?這萬一……白景玉不由得暗自擔心,爲梅梅捏了把汗。
梅梅早已得知錦華堂消息,卻是端坐不動,翠喜勸了兩聲,她搖搖頭,林婆子大着膽子在旁邊喋喋不休,梅梅看她一眼,讓她沒事幫着餘婆子帶人巡園子去,林婆子無奈只好走了。
梅梅打定了主意不上錦華堂,爲什麼要去?她和老太太之間,早已不以對錯論事,根本就是冤家對頭,老太太整死她的心都有,還能以祖母的心來容納她?而她,卻斷不會對老太太生出哪怕一點點尊敬的意念
這就是個令人抓狂的現狀,不能離開徐俊英,非要和他做夫妻,卻對他的祖先家人不敬不孝,她想的嗎?不想啊,她也願意敬奉老人,也願意做個好媳婦,她有孝心的……梅梅欲哭無淚。
翠思切身體會過老太太的惡毒,心裡堅決贊成梅梅不去認錯,她也不作聲,只是殷勤地地梅梅身邊服侍陪伴,梅梅看書,她不停替梅梅換熱茶,梅梅被恆兒拉出門,她就緊跟在後頭,看着母子倆要去在石凳上坐,趕緊回來,搶在翠喜之前拿墊子過去,被翠喜白了兩眼。
少夫人去不去認錯,翠憐也不當回事,自顧忙她的份內事,翠喜除了近身侍候少夫人,大多管着府外事,翠憐儼然已成清華院內務總管,現在連東院也交由她管着,在廊下經過書房門,想想裡邊通往上房臥室的房門暗鎖只有候爺會開,這書房門剛纔候爺進去過,定是在機密文書放着,怎不見人看守?便走到廊沿四下裡瞧了一遍,目光直直盯住東院牆內一棵枝葉稠密的桂樹,冷哼一聲:見不得光的傢伙,出來找個地兒坐着怎麼啦?躲在暗處看人,算什麼
樹葉後寶駒冒了一頭汗,這丫頭太精了,躲在這裡都被她發覺實話說候爺把公務拿回上房看十分不方便,他們這些侍衛執行公務可以不管別人,卻礙了少夫人的眼,少夫人不想看到他們,他們就得消失,隱藏起來又被幾個丫頭責罵:躲在暗地裡看人,什麼意思嘛?敢偷窺清華院,找死
有什麼樣的主母就有什麼樣的婢女,偏偏候爺愛屋及烏,要求他們要包容,落得裡外不是人,苦不堪言。
亥時末刻,徐俊英終於回來了,恆兒早已去睡,梅梅坐在燈下看書等着,忙放下手裡一本遊記,走去接過翠喜送上的熱茶遞給他:
“想是吃過飯了?喝杯茶,再去書房吧”
徐俊英點點頭,接過茶放在桌上:“在祖母那兒吃過飯,喝了很多茶,現在不渴。”
“噢,那放着吧。”
梅梅不知道說什麼,她其實心裡也忐忑不安,居然開始琢磨起徐俊英的心思來,他會怎麼想她?會發怒嗎?要是給她冷臉看,她該怎麼辦?
現在可不同以前了,以前她是多麼英明,早就看到這個結果,所以百般想離開,她做過努力的,可是最終還是說服自己留下來,順從徐俊英,做了他的妻子,夫妻名副其實,還算和諧恩愛,這才幾天啊?老太太就發難了,如果徐俊英偏向老太太,責斥她,無疑她是難過的,非常難過,難過之後會怎樣?她還能拍拍屁股輕鬆自由地走人嗎?那這個夫妻、家庭的定義於她,到底是什麼?
梅梅一時想不通,微皺着眉,擡眼見徐俊英正在看她,便拿起面前書本:
“我想看看書,候爺也去書房看公文吧”
徐俊英目光不離開她的臉:“我現在不想看公文,想和你說話”
梅梅和他對視着,眼睛越來越亮,徐俊英知道她內心已調整好了,準備以強盛的姿態來對付他。
果然,梅梅開口便說:“我絕不認錯,死也不認是我氣着她了,看見那老太婆就想氣死她我和她誓不兩立,永無向她低頭的時候,就算她死,也不會替她戴孝——我的話說完了”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