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拜過後,外命婦聚集在芳僖殿和蘭臺殿歇息,至午時賜宴梅梅是得了特准帶恆兒入宮的,不消說皇后要恆兒陪皇子玩玩,因此朝拜過後即有皇后身邊的黃公公等人來引了梅梅母子去往另單獨所在,卻見定國公和長樂候夫人等也陸續到來,便坐在一處閒聊,逗弄小孩,等着太后和皇后親臨外命婦歇息的地方巡看慰問一番,再召她們見面,一同用膳。
直至午後,早過了午飯時辰,才見得着皇后,一行人被安置在坤寧宮內華羽閣,皇后由麗妃、容妃、貞妃陪同,在宮娥們的簇擁下進來,面上微帶倦色,皇后在上位坐下,示意幾位妃子依序就座,衆人起身欲行大禮,皇后擺手道:
“免了罷,都夠累的……哀家和妹妹們也餓了,用膳吧,在那邊只是敬了幾杯酒,並沒吃着什麼。”
婉兒招手,宮女太監們端着銀碟玉盞魚貫而入,熱湯熱菜擺了滿桌,不說皇后,梅梅都覺餓壞了,恆兒倒是早讓宮女嬤嬤拿了食物過來餵飽,否則他不得吱喳亂叫。
用過午膳,又飲茶閒聊了一陣,有宮女稟報說大皇子午睡醒了,皇后含笑看一眼在側廳玩耍的恆兒,說道:
“帶公子過去與皇子玩會吧——威遠候夫人,怎麼恆兒不睡午覺的?”
梅梅恭謹地應道:“回稟皇后娘娘:恆兒在家是要睡的,此時來到宮裡,見着許多人,環境新奇不同,便不肯睡了!”
“是這樣啊!”
皇后身旁坐着的容妃忽然問了一句:“威遠候夫人將小公子養得這般好,以前懷着他的時候可是吃過什麼特別的補品?”
梅梅一怔,這個問題?天知道秦媚娘吃了什麼,這個可不清楚。
她很快看了皇后一眼,只見皇后目光淡定,再看容妃·見她雖然妝容精緻,嬌美鮮妍,卻是眉尖輕顰,眼中溼潤,似乎誰稍微一惹着她就會哭起來,那不適的感覺看着讓人不舒服。
梅梅微笑着應道:“稟容妃娘娘:臣妾也記不起來了·好似就如平常這般飲食吧,太過補了反而不好。”
“卻是爲何?”
“這個……”
皇后開口了:“容妃,你累了吧?下去歇着罷!”
容妃聞聽此言,慵懶的神態一斂,趕緊起身向皇后略福一福:
“是!妹妹告退!”
皇后點頭道:“麗妃、貞妃也一同下去歇着吧,晚飯後還得出來走一走容妃就不必了,沒人跟你說,讓你在宮裡安心養着嗎?”
容妃低着頭:“回皇后娘娘:有公公來說了,妹妹想着·現在還沒什麼,可以幫着皇后姐姐應酬着些,便來了!”
“下次要聽話,你身邊的嬤嬤看來得換了,她們就沒告訴過你:這時候纔是最易出事的嗎?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了·麗妃、貞妃一路陪送你回去吧!”
容妃臉色變白,低頭再次行禮,由麗、貞二妃陪同出去了。
座間就剩下幾位外命婦陪着皇后飲茶閒談,幾個輕鬆愉快的話題,說說笑笑一會,皇后將幾位外命婦各個都問到了,瞭解些家長裡短的事,問到梅梅的時候笑着說:
“聽說你們今早入宮遇着人攔路了?”
定國公夫人說道:“正是要問呢·什麼人那麼大膽?敢攔在進宮的路口?”
梅梅笑了一下·說道:“好像是一位姑娘,練馬術呢·要從我的馬車上躍過!”
“什麼?”定國公夫人驚愕不已:“哪家的姑娘,怎的這般……這般頑皮!”
梅梅道:“我也正想呢,恐會是哪位郡主,所以我夫妻未敢多嘴指責,由她去了!”
皇后眉毛一挑:“若是郡主,更不會做下此事。
皇家公主、郡主自小兒受嚴格教養,規矩禮儀一樣不能少的!”
梅梅低下頭,心想到底是嫁進皇家做皇后,定是幫着皇家護短了,那素德公主是個守規矩的?放蕩無恥的名聲早已四處遠播,聽林如楠說得更加駭人聽聞,看中誰家男子,半夜闖入私宅搶人,不論有無家室,抓來玩幾天,膩了就放回去,若是喜歡就留着,半步不準離開···…千喜樂坊東主李秋歌險些被她拖走,若不說是齊王的人,她還不肯放開,最後遭殃的是鼓手小煥和幾名男舞伎、樂伎,先後被她帶至府中,還是齊王出面,她才肯放人。
皇后見梅梅低頭不語,便笑道:“沒碰着吧?若是有什麼動靜,想來威遠候必定會教訓她一番。那姑娘,原是奉國將軍吳不勝之幼女,名叫吳紫瑤,今年十五歲,纔剛及竿,年前進京,在太后身邊侍奉”
長樂候恍然道:“奉國將軍,這個人臣妾聽說過,是一員猛將呢
皇后點頭:“不錯,是一員猛將,屢立軍功。”
定國公夫人說:“怪不得!將門虎女,定是有點身手的,不然斷不敢在人前顯示,卻不料遇上的是威遠候,人摔了,馬兒也瞎了,可惜!”
長樂候聽得有趣,瞅着定國公夫人笑,她到底是可惜馬兒瞎了還是人兒摔了?
此時皇后身邊女官婉兒請道:“皇后娘娘累了大半天,該歇下,不然晚上的燈會就……”
定國公夫人等人俱都離座躬身道:“請皇后娘娘歇息吧!”
皇后頷首道:“既如此,我便在榻上歇一小會,各位若有累的,也讓宮女們安排地兒歇下,苑中有奇花盛開,若不想躺着,可先移步一觀!”
定國公帶了幾名外命婦退下,皇后說:“皇子正與公子玩兒呢,威遠候夫人就留下吧!”
梅梅便與定國公夫人等說了聲,目送她們在公公引領下走出殿門,復又轉回來,皇后舉袖掩着嘴打了個哈欠,微笑道:
“你我在一起不必拘禮,我有點困了,你也躺會罷?與我同榻還是在那邊?”
梅梅道:“不敢!娘娘快躺下歇着吧,我在這兒就好!”
皇后就讓宮女們服侍着斜倚在軟榻上,以手支頭,笑道:“這樣躺下來好多了呢,今早真是累壞了!你那個美人榻也很好,躺着說話吧!”
梅梅看了看宮女們,皇后說:“你還不認得她們?上次在我宮裡混了那麼久,她們可都記着你和恆兒呢!”
一位宮女笑着走來施禮,服侍梅梅脫了外袍,扶着她倚在美人榻上,梅梅說:
“謝謝玉兒,恆兒剛纔也讓你受累了!”
玉兒輕言細語:“威遠候夫人客氣,是奴婢們該做的!”
婉兒看着玉兒替梅梅蓋了一層絲絨錦被,打量着有地龍,應也不會受冷,便擺了擺手,將宮女們盡數遣去,輕輕拉下一層薄薄的紫色帷幕,也低頭退出,悄然站立守在宮門口。
梅梅看皇后閉上眼睛,也剛要閤眼,皇后卻還在說話:“你不知道那位奉國將軍吧?我卻瞭解一些,是皇上說與我聽的——他原是老威遠候手下,確實是位不可多得的驍勇戰將,後在戰場上爲保護當時還是太子的當今聖上,被敵將斬去一條腿,回到京城見了先帝和現今的太后,敘話間才知竟然與太后是親戚……就是、就是堂族表姐弟!自那時起奉國將軍解甲歸田,皇上和威遠候去探望過他,將軍與太后也時常有聯繫,他膝下無子,生有兩名女兒,太后作主把長女吳紫瓊帶進宮,便是方纔的貞妃。你也看見了,貞妃生得不如她妹妹,是個柔弱女子,規矩女紅樣樣學得好,不會武,皇上對她不過份寵幸卻也不冷落,每月總會去她那裡兩次。幼女吳紫瑤嬌養在將軍身邊,今年一及竿,便聽從父母之命進京探視並侍奉太后!”
梅梅內心吐槽不已,這算什麼?長女進宮做了妃子,幼女還來!這回要嫁給誰啊?徐俊英?
不要吧,徐俊英你從小招惹小女孩也就算了,可不能欠了奉國將軍的恩情!
爲不影響皇后休息,梅梅沒有迴應,只閉目轉着小心思,不料竟然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聽見有人聲,忙睜開眼,是皇上和徐俊英在外間說話,聲音不高不低,想是自己和皇后睡得夠久,該起來了,兩個男人也就不介意吵醒她們。
皇上說:“膽小受驚嚇?你算了吧,說別人還差不多,秦梅梅她連齊王都不怕,有什麼事不敢做的?一匹馬從頭上飛過或許她還覺得好玩呢!這招兒阿瑤練了幾年了,不會出意外,反而是你嚇着阿瑤了!你看她方纔那樣兒,蔫得像根草,哪還像以前那般活蹦亂跳,整日裡追着你學騎馬掏鳥窩……”
“皇上!”徐俊英制止他說下去:“那是你煩了,讓她來找我,我不得不帶着,她像個女孩嗎?曬得黑不溜秋,成日爬高就低,動輒打罵我的隨從,脾氣堪比小時候的齊王了!”
“哈哈哈······”皇上笑得開心:“她小時可比齊王有趣得多!女大十八變,想不到她會變成這樣!不說貌若天仙,也非尋常顏色了,難得她一片赤子之心,一直沒忘記我們,你教她馬術,她練得精湛,我教的那套劍術,她舞起來真是好看!”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