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在a市停留的時間只有三天,三天之後他要開始全國各地的跑,還要去兩個其它的國家進行學術談論,保守點估計至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回國,他把楊曉拜託給向禹寰照顧,也陪楊曉去拜訪舊日的好朋友。
舊日的朋友都是老交情,再見面都有一種仿如隔世的感覺,聚在一起更是有說不完的話。其中一個朋友也感嘆:“老楊啊,不是我說你,人都是自私的,當年那件事情如果換成別人,那是躲都躲不及。你倒好,年年找月,生怕壞事不上門似的。”
“這件事情你不要提,你一提我心裡就犯堵。我也怕惹事上門,可是不找我良心難安啊!二十年,那場車禍就像一根刺紮在我心裡,我是活了多少年就痛了多少年。”
“那場車禍不是你違規,撞到他們的也不是你,你完全沒必要一直內疚。老楊,我們都不再年輕,都沒幾年活頭了,你不能一直內疚,你要放下來輕鬆的活幾年。”
“我也想輕鬆的活幾年,可是我做不到,閉上眼我腦海就是那個畫面。那天晚上,小寶生病,我着急送他去醫院,車速開得有點快,也沒有注意那輛車是從哪裡出來的。我本能的往旁邊躲,旁邊的車爲了讓我過去,有意放緩速度。可是等我一過去,我就聽後面嘭的一聲響,沒多久又是嘭的一聲響。這個場景在我腦海播放了二十年,如果不是因爲我,那輛車可以直接開走,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們。”
“老楊……”
“可我着急啊,當時我就是着急,小寶病得那麼嚴重,楊曉又在旁邊不停的哭。我手足無措,也顧不得停下車來看看,等我安頓好小寶再回去看的時候,現場都已經清理乾淨。去警局問情況,警局卻說沒發生什麼車禍。怎麼可能沒發生,明明就是有發生,我又回來問附近的居民,他們告訴我說好慘烈,說前座的司機和他的太太現場就死了。後座的男人還有一口氣,不知道被送到了哪個醫院。我又去醫院找,一家一家找,找了這麼多年,就是沒有任何線索。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天天都在想,我們家這四條命是他們夫妻拿命換來的,我……”
“老楊,你的心情我理解,你也爲他們做了很多。可實在是找不到,你也就該放下,他們的在天之靈有所知,也一定不會怪你……”
“這不是怪不怪的問題,是我自己想找到他們,我想了解他們的身世資料,他們應該會有孩子。他們死了,他們的孩子怎麼辦?不能就這樣做孤兒吧!我有能力養活他們的孩子,所以我想找到他們……”
“過了二十年,他們就算有孩子,孩子這會兒也大了。老楊,再追究下去,除了累得自己辛苦,沒有其它的意義。”
“辛苦也要找,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找不找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我找了,找不到,死後我還有臉去面對他們。如果我不找,你說我死後還有什麼臉去見他們?我的命是他們拿命換的,我不能一直自私。”
“老楊……”
“我重新裝修了父母生前做過的別墅,一方面是紀念他們,一方面是提醒自己時日不多,不定哪一天就和他們一樣閉眼走了。我已經留了一次遺憾,不想再留遺憾,找不找得到我都要找。楊曉這次回來住,也是想完成這個心願,你們也再幫幫忙留留心,有線索有消息就吱會一聲。”
楊老的朋友個個搖頭,表示不能理解他的固執。但是他固執的要堅持,他們也只能奉陪,有力出力。其中一個朋友也說道:“我還是那句話,這場車禍的肇事者肯定有很大的後臺,不然警局怎麼可能沒有備案?醫院也沒有備案,明顯是有人在底下做了動作,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做了動作,不然你回去找肯定還能找到線索。”
楊老沉默了,這朋友講得不錯,肇事方一定有很大的背景後臺,不然這麼大的車禍是不可能憑空就抹得一乾二淨。死去的那對夫妻也一定是尋常百姓,否則一定會鬧得滿城風雨。
尋常百姓a市一抓一大把,不知道會是誰?可是,在a市有大背景大後臺的人,除了市長還會有誰?然而,他暗暗地去調查過市長,車禍那晚他們家沒有人在a市,所以不是市長。
除了市長,還有誰能把消息抹得這麼快又這麼狠呢?
楊老想不明白,開車又來到那晚出事的地方,二十年過去,這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的兩跑道馬路,現在已經變成了六跑道。周圍的居民住房也鳥槍換大炮,再不見兩層樓的小平房,全是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商品大樓。樓下的門面商鋪各種各樣,人流如潮,車水馬龍。
“變成這樣,只怕以後更難找,警局都遷走了。”楊曉環視四周,心中一片悲涼。
楊老亦是同樣的心情,嘆息:“難找也得找,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這樣找,一定能找到。就是希望,找到的時候,他們的孩子不要恨我。”
楊曉好心酸,找不到揹負着精神上的壓力,找到了又要揹負良心上的譴責。
怎麼做都是錯,一步錯就是步步錯!
手機在包裡忽然響起,拿出來一看卻是程婭璐的來電,楊曉笑了,煩惱暫時丟到一邊,開心地接聽:“女兒,怎麼了?要回家喝雞湯嗎?我出門的時候,就用電砂鍋燉上了,這會兒肯定香得冒煙。”
“……”程婭璐好怕怕,大清早又被電話吵醒,讓她過去喝雞湯。大清早的,她哪裡喝得下那麼濃的湯,趁楊曉不注意,她分了一部給向禹寰,一半給楊老。結果,楊曉見她喝得快,以爲她喜歡喝,又給她盛了滿滿一碗,還坐在旁邊盯着她喝完。
這會兒又提雞湯,她都有點反胃,都已經連喝了兩天,能不能讓她喘口氣?再這麼喝下去,她都會咯咯嘎嘎叫了!
咳咳兩聲,她強笑道:“我下午有事,就在公司吃飯,雞湯留到晚上再喝。乾媽這會兒在哪呢?有沒有吃飯啊?”
“能在哪呢?剛見完一羣老朋友,吃得酒足飯飽,正準備回家休息呢!女兒,你工作那麼辛苦,我要不要給你送一桶雞湯過去補一補……”
“別啊,千萬別……”程婭璐嚇尿了,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乾媽,現在路上堵車厲害,天氣又熱,你就不要那麼辛苦地跑來跑去,在家好好休息哈。等晚上回去,我再喝,保證大喝兩碗。”
“就知道你最乖!行,那就等你回來,我把雞湯煲濃一點,高營養高吸收,保證我的小外孫是高質量。”楊曉一通胡扯,扯得鬱悶半點不見,心裡亮堂堂的,不知道有多高興。
楊老見她高興,也沒有多呆,開車帶她回家,也在回家之後,聯繫了楚博:“明天週六休假,楚董有空嗎?有空的話,我就上門拜訪拜訪,扭不過我家老太婆,非要搬到a市來住,這來了就難免有地方需要楚董幫忙照應照應。”
“楊老能屈尊過來,那可是我們的榮幸,至於照應,那就更談不上,我們現在可是一家人,有事就說話,楊老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一定赴湯蹈火。”楚博說得好生客氣,心裡卻是明白,明天這拜訪可不是簡單的拜訪,那是上門來給程婭璐撐腰的。
也好,程婭璐多個人撐腰,以後向雨嫣也不敢對她太過份。那孩子真心不錯,他是打心裡喜歡。可惜他在家沒什麼地位,幫不了她多少,現在好了,有了楊老,向雨嫣也該收斂收斂。
再打電話給向雨嫣,讓她準備準備,楊老可是場面上的人物,怠慢不得!
向雨嫣心裡不爽,暗暗地詛咒了程婭璐一個下午。
程婭璐也打了一下午的噴嚏,進門的時候還在打噴嚏,噴得她腦門都疼。向禹寰摸了摸她的頭,不燒,不燙手,不是生病,礙於備孕階段,也沒有給她吃藥,給她倒了一杯熱開水。
她喝完熱開水,身上緊跟着就出了不少汗,這汗一出,鼻子通了也不癢了,噴嚏自然停止。她卻好生失落,抱着向禹寰的大長腿怎麼也不鬆手,苦巴巴的眨着眼睛哀求:“老公,我已經喝了兩天的雞湯,我真的再也喝不下去。你幫我求求情,讓乾媽停兩天,讓我喝兩天清淡的湯,成嗎?”
向禹寰看着她,滿目心疼,也很想說,成!可是,楊曉也是一片苦心,她這麼瘦,又是備孕階段,還沒娘管,楊曉就只能多多操心:“要不這樣,你少喝一點,喝不完的你偷偷給我,我幫你喝。”
程婭璐的臉皺成了苦瓜:“可問題是,乾媽會坐在旁邊盯着我喝,喝完一碗又來一碗。老公,你不會願意抱着一隻雞睡覺吧?再這麼喝下去,我真的會變成一隻雞,還是一隻不下蛋的雞。要麼,就是變成鴨子,嘎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