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志方躊躇滿志的坐在萬梅三莊的偏廳裡,等待着西門家的掌舵人西門酷寒的接見。一再的對着可以倒映出人影的地面整理着自己的衣冠,心情格外的激動。
作爲帝都最出名的珠寶商人,短短十年遊志方便累積到了常人無法想象的財富。他遊志方的大名在坊間流傳,成爲一代又一代年輕人學習的楷模和榜樣。
但是,只有遊志方自己才知道。他所擁有的一切是如何來的。
他在經商方面的確很有天賦,從他將名不見經傳的小商會打理成如今帝都屈指可數的商業巨無霸,就可知道他的能力。但是這個世界永遠不只有明面上的那些東西。
如果他的背後不是站着西門家,他的很多商業行爲不會那麼容易被允許,他的很多競爭對手不會突然之間一夜消失,他更無法守護住他所創造的財富。
在普通小市民眼裡風光無限的遊大老闆,不過是別人圈養的一條斂財狗罷了。
不過,即便是做狗也有三六九等的。以前的遊志方雖然依託在西門家門下,卻不過是一條主人養着卻不曾正眼相看的雜種狗。
萬梅山莊裡隨便出來一個下人,他都得好好伺候着。
遊志方緊緊的握了握放在一旁的木盒,木盒裡裝着的是商會近兩年的盈利賬本。這是他晉升的敲門磚,只要有了這本記載着龐大財富的賬本,他遊志方便不再是一條可以隨意丟棄的雜種狗,而會變成一條被主人正眼相看,牽在手裡的貴賓犬。
至於說,擺脫繩索,做一個人。遊志方從來沒有荒謬的想法,儘管他很自負,但是從不認爲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在經商上比他有天賦的人,這些年遊志方見過太多了。
但是這些人,有的貧困潦倒,一無所有。而有的屍骸已經在臭水溝裡腐爛多時,只剩下污濁的白骨。就因爲那無所謂的自尊!
沒有什麼好不甘心的!這原本就是個強權的世界,遊志方也曾經是個窮苦人,所以他知道貧窮的滋味。那腐爛的殘羹剩飯還有隻剩下餿味的饅頭至今似乎還在他的胃裡翻滾。
和飢餓與貧窮比起來,付出自尊又算得了什麼?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是聖人。凡俗之人,有誰離得開柴米油鹽,有誰捨得衣食住行?只要還在生活,就沒有尊嚴。
收回自己的遐思,遊志方心裡開始有些忐忑。已經喝了三盞茶了,爲何還不見西門家主接見自己?儘管知道自己不該有任何的不滿,不過遊志方仍然忍不住這樣想着。
又是一杯茶水被換了上來。
遊志方小心的陪着笑臉點頭對換茶的侍女和善的笑着,臉上分明沒有半點不耐煩的神色。
急促的腳步聲近了,遊志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西門家主來了,他可不敢還那麼大大咧咧的坐着。
不過原本一臉恭敬的遊志方神色之間閃過一絲驚愕。
“等很久了?”
遊志方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算不得久!”來的人不是西門酷寒,不過遊志方依舊陪着小心。因爲這個人是萬梅山莊的三管家,是西門家主的心腹。
三管家點點頭,倨傲道:“今日你先回去吧!家主有事,改日再接見你!”
“是!”心下一沉,遊志方嘴裡卻溫順的回答道,未見絲毫不滿。
儘管臉上不露任何異色,心中卻難免有些起伏,一瞬間失了分寸。遊志方壯着膽子道:“請問總管大人!可否告知小的,家主因何事耽誤了?”
“怎麼你有意見?”三管家臉一橫,俯視着遊志方道。
遊志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大鴻盯上的小灰雀,周身陰冷,遍體生寒。
“不敢···不敢···!”頭紮下去的更低了,冷汗浮在額頭上,凝聚而一起,卻不敢滴落下去,害怕污了晶瑩透明的地板受到苛責。
似乎是想到了遊志方平日裡的恭順和逢年過節價值不菲的‘孝敬’,三管家臉色稍微好些道:“記住!主家的是不是你能夠管,能夠問的!知道多了對你沒有好處!”
“是!是!是!多謝總管大人教誨!小的感激不盡!”遊志方小心的擦了擦額頭的細漢,心中暗罵自己,剛纔是鬼迷了心竅,居然敢質問三管家。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三管家居然又開口了,並且還給他解釋了家主沒能接見他的原因。
“大公子回來了!”
“好了!你去吧!改些日子,等家主心情好些,你再來!”
“多謝總管大人!”
遊志方抱着裝着賬本的木盒謹慎小心的走出偏廳,在一個護院的帶領下,目不斜視的朝着山莊外走去。
一邊走,心中一邊細想着剛纔三管家的話。
大公子回來!這一句,遊志方聽懂了。但是後面一句,遊志方聽着卻有些奇怪。等家主心情好些了再來,也就是說家主現在心情不好了!
但是,家主心情爲何不好?
是因爲大公子回來了嗎?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忽然,遊志方想到了一個有關於大公子的傳言。渾身一震,打了個激靈,迅速的跟着護院,穿過鮮紅的梅花林。
轉頭回望着那一片鮮豔的梅花,遊志方覺得那顏色就像是血一樣,鮮紅、鮮紅的,在狂風吹動下,如一片血海波濤。沒來由的,遊志方忽然想到了城外無定河中的那一具具枯骨,下山的腳步更快了幾分。
只是,三管家爲什麼要將這件事告訴自己?
他有什麼目的?
帶着這樣的疑惑還有警惕,遊志方漸漸的消失在風雪之中。
萬梅山莊,家主西門酷寒的書房內,西門吹雪小心翼翼的站着,而穆扶天漫不經心的坐着。對面站着一個一身白衣,渾身散發出孤寒味道的中年。
即使是隻看着他的側臉,都會覺得他實在是一個冷酷的老帥哥。放在二十一世紀,他絕對可以吸引一大批大叔控的蘿莉們瘋狂尖叫。(筆者個人覺得,不只有大叔會控蘿莉,蘿莉當然也會控大叔,此二者是相互對等的。)
“你爲什麼回來?”老帥哥轉過臉,一臉冷酷的看着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渾身的肥肉都哆嗦了幾下。
“我在問你話,你爲何不回答?”老帥哥冷冰冰的話,比外面的風雪還要寒冷幾分。
“我···我要參加帝國演武學院的考試!”西門吹雪在穆扶天眼神鼓勵下,大着膽子道。
“噢!”老帥哥不置可否,冷冷的轉過臉去。
“你可以走了!你留下!”老帥哥對西門吹雪和穆扶天分別說道。
西門吹雪頭也不敢回的走出書房,以不符合他體型的敏捷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是西門酷寒,西門吹雪的父親。”老帥哥對穆扶天道。
穆扶天干坐着,抱拳道了聲“久仰”,然後便無下文了。
“我想知道你有什麼目的,或者在西門吹雪的身上你想得到什麼!”西門酷寒直截了當道。
穆扶天看着西門酷寒道:“我爲什麼一定要有目的?難道我就不能和胖子他很投緣,主動幫他嗎?”
西門酷寒冷冷道:“或許你以爲自己年紀輕輕便成爲化羽很了不起,年輕人難免心高氣傲。我給你一個機會,說出你的目的,然後自斷雙臂滾出萬梅山莊,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穆扶天站起身來,同樣冷聲道:“不可理喻!”
此時,穆扶天的臉上雖然沒有怒容,但是確實是真的生氣了。這些所謂的‘上位者’腦袋都被驢子踢過嗎?即便是不相信自己,也用不着如此囂張霸道吧。
其實穆扶天是不知道,此時的西門酷寒對於許多人而言已經算是寬容大度了。他只是要求穆扶天自斷雙臂,然後滾出萬梅山莊。
當然,即便是所謂的‘寬容’,穆扶天也斷然不會理解。
有很多人可以殺他,但是沒有人可以要求他自斷雙臂。
西門酷寒就像是面癱,始終都只有那個表情。但是他的語氣卻變得更加凌厲了一些。
“放肆!”
“放屁!”
穆扶天緊跟着脫口而出。
“看來你真的是要找死了!”一瞬間,書房內殺機四溢。先前看起來還有些文弱的西門酷寒渾身上下,卻無處不透露着如絕世神劍般的鋒芒。這種鋒芒不斷刺痛着穆扶天的肌膚,在烈山體的被動防禦下,穆扶天渾身通紅,就像是煮熟的龍蝦一樣。
“父親!請手下留情!”明明已經走了的西門吹雪不知何時又繞了回來,一把抱住西門酷寒哀求道。
鋒利如神劍的氣勢慢慢萎頓下來。
而穆扶天則一臉戰意的看着西門酷寒,剛纔穆扶天真的在一瞬間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有一種直覺,這個西門酷寒似乎只要出手一劍,便能夠劃破自己的喉嚨。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直覺,明明在西門酷寒的身邊沒有寸鐵。而他的身上似乎也沒有佩戴任何的納物法器。
“好強烈的劍勢!西門酷寒,他是什麼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