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醒醒,已經日中了。僕僮已經將午食準備好,請你起身準備午食。”,迷迷糊糊中平躺在榻上的嚴青,感覺到有人搖晃着自己的身軀,在自己耳邊叫喊。
勉力睜開雙眼,看着眼前的中庶子莊無忌,“已經日中了嗎?那就起身準備午食吧。過後你不是說還要接見一批人馬。安排下去吧。”
莊無忌看世子已經準備起身,轉身走出軍帳,對帳外候着的舍人王乙說,“舍人乙,世子已經歇息好。你安排僕僮把世子午食呈上來吧。”
又對一邊的舍人杜茂說,“舍人茂,你去聯繫世子在大行令屬下和侯府行人下屬人等,世子午食過後,要分批接見他們。帶他們到帳外候着。”
兩位青年舍人,俯首應下。少頃,王乙帶着僕僮將午食呈上,嚴青快速吃完,並清洗一番,暗示莊無忌可以領人來見。
不久,領着一羣人來到帳外。帳內,嚴青已經着冠正身跪坐。杜茂入內稟告,“稟告世子、中庶子,大行令屬吏已經在帳外等候世子接見。”
中庶子莊無忌代端坐正位的嚴青答,“領進來拜見。”
一行十一人在舍人杜茂的帶領下,走進營帳,向高居正位的嚴青躬身行禮道,“大行令屬吏,小行人無澤(行人莘、行人賁、行人不威、行人午、主客寤、主客懋、翻譯戊、翻譯庚、翻譯摯、翻譯寅)拜見大行令。”
嚴青看着一羣大行令屬下,沒有半點印象,不過還是點頭回禮,“諸位這兩日想必有些擔心,今日我醒轉,就召集諸位一同來見,以安衆心。始皇帝陛下旨意,我們要全力執行。今日大營士卒已經出兵,抓捕襲擊我等的僰人聚落,貶斥爲僕僮奴隸。各位有何想法可以提與我聽,我斟酌施行。此去絕域,艱難險阻,還望諸位一同勉力。”
衆人頭領王無澤出列,行禮道,“稟大行令,自從我軍出僰道,西南夷雖然已經臣服我大秦,我大秦也有置吏,然畢竟不如內地郡縣,當與外國同。我等當小心應對,畢竟南征百越五十萬將士,最後安然的也只有十之五六。”
“我大軍千二百卒,勢力單薄,此去絕域,雖然皇帝陛下旨意,但屬下以爲當設法安士卒之心。前途艱險,南方多瘴癘、熱疫,士卒肯定會有傷亡,擔心不能魂歸故土。屬下輾轉思慮,我等當效法籍冊,制一鐵片,銘刻士卒名姓,郡縣鄉里。就算他日士卒有所亡失,埋葬於異域荒野,我等可將士卒取下帶回故里,可交給士卒故里家人留個念想,或稍可安士卒之心。”
嚴青不由拍案讚道,“好主意,正面姓名背面籍貫。”,於是點頭道,“此法甚佳,我當仔細思量一番,報備丞相府,若丞相府無異議,當計你一功。你等還有事要稟告沒有?”
剛剛離開僰道,還沒有什麼重大行人事務。最大的事情,就是當前千人大軍去圍剿襲擊大行令的僰人聚落。衆人直言無事稟告,行禮告退。
莊無忌看到衆人遠去,對嚴青道,“看來世子的大舅哥還真是爲世子着想呢。”
嚴青詫異,“大舅哥,小行人無澤姓李還是姓王?”
莊無忌知道現在世子很多事情還是混沌,解釋道,“小行人王無澤,正是世子上官典客令的嫡子。此番世子在嚴道納妾王氏,王無澤正是代表妻家送親的。也是典客令擔心世子遠赴絕域,派嫡子來幫助世子完成始皇帝陛下的旨意。”
“要我說,世子在咸陽好好做官,自然能承襲候爵。這樣遠去絕域,生死難料。世子對始皇帝的忠誠太愚了!”
嚴青想起夢境中少時的記憶,正色道,“這是青自從雍縣大檢,一直以來的心願,無需多言。好生輔佐我能成行即可。安排侯府屬下進來吧。”
中年中庶子,轉身搖搖頭走出帳外,舍人杜茂已經帶侯府屬員等待在帳外。
莊無忌招呼衆人走進軍帳,領衆人向嚴青施禮。
一行二十人在莊無忌帶領下,走進營帳,向嚴青行禮道,“拜見世子,侯府行人召(行人軻、行人毋擇、行人悍、翻譯亥一、翻譯亥二……翻譯亥十六)請世子下令。”
嚴青看到眼前人影幢幢,不由有些頭暈。強自精神,對衆人說,“免禮。你等應該知道,昨日一隊僰人襲擊了我們田獵的士卒,我被他們襲擊受創昏迷。今日大軍出征,無行人之事。若無事就退去吧。”
莊無忌知道嚴青對面前的衆人沒有太多印象,只能希望後面世子能夠快快記起來。畢竟大家出生侯府,算是世子嫡系。今日見衆人,也主要是爲了讓大家安心,不生異志。見衆人沒有什麼事情要稟報的,就領衆人出帳,讓大家散去。
嚴青這時想起大舅哥小行人王無澤的諫言,對莊無忌道,“招兩位舍人進帳,我們一起參詳參詳小行人提的諫言。”
莊無忌將帳外侍立候命的王乙和杜茂帶進帳內,三人行禮後跪坐在兩側。
莊無忌在嚴青的示意下,將先前小行人王無澤的建議給兩位舍人講出。
思量一番,王乙行禮道:“世子,我族先從大父武成侯王翦晚年經常哀嘆哪些出征關東六國的老秦子弟,遺骨他鄉,不得血食。小行人此計甚妙,只是規制不是合乎我大秦當前法令。我等當計議此鐵牌形制,要既清晰可見,不易污損,又要耗材不多,方便施行。如此上奏丞相府,丞相府許可後,我等方可施行。”
杜茂行禮,“敢言於世子,此良法也。此去絕域,兇險萬分,如此可令士卒歸心。鐵牌當長三寸寬二寸,一面郡名與名字;另一面書縣鄉亭裡。隨行商隊就有治鐵卓家,可讓他們打造一批帶孔鐵牌,再派五名匠人隨軍。待我等將鐵牌和奏疏上呈道丞相府,丞相府批准後,即可令他們于軍營中分批施行。”
莊無忌點頭附和,“世子,我們可讓卓氏制2000鐵牌,想必費用不多,從攜帶的金中支付或是抓捕的僰僮抵付即可。”
嚴青聽罷,大喜,“就按你們說的,杜茂你去聯繫卓氏,最快五日我希望見到鐵牌。”
杜茂行禮,“唯。”
議事完畢,嚴青感到一陣虛弱睏乏,創處酸癢。告知他們自己準備安歇,舍人王乙出帳侍立,中庶子留在大帳伺候。
不久,榻上的嚴青呼吸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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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聽說耶耶帶人在山中圍獵,捕獲一窩食鐵獸。食鐵獸真的食鐵嗎?鐵那麼硬,上次我偷偷拿父親的佩劍砍花園的石頭都一砍兩半,食鐵獸的牙齒比鐵還厲害麼?”,一個低矮兒童奔跑着扯着一個英朗少年的衣袍問。
少年低頭摸了摸兒童的小腦袋,“青弟,既然你這麼想看,那我就帶你去看看吧。可不能亂跑,食鐵獸可兇可兇了,小心把你的小手咬掉。”
兒童伸出白皙的小手看了看,又搖搖頭,後退兩步。看着身邊的少年繼續向前走,暗自打氣,“大兄,你帶我去看吧,我膽子可不小,一點也不會怕。”,邊說還邊鼓氣挺起小小胸膛。
跟着少年,很快走到大宅一個側院,只見一羣人圍着一大兩小黑白相間的似貓似熊的動物向父親喋喋不休。
那隻大的黑白相間的似貓似熊動物,身中好幾只弩箭,身上鮮血汩汩外流,眼露哀求,不時看向身側兩隻小的同類。
兒童似乎感到些什麼,這個大的要死了嗎?那兩隻小小隻貓熊好可憐,又可愛,好想養着。
面露祈求,看向被衆人拱衛在中心的着黑色七紋章冕服的父親,脆聲道,“耶耶,耶耶,這是食鐵獸嗎?上古和黃帝大戰蚩尤的食鐵獸。這個大的還能救活嗎?兩隻小小食鐵獸我們養着好不好?”
黑色冕服的中年男子,慈愛的看向一旁的少年和兒童,和藹說,“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食鐵獸,自從上古以來,生民繁衍,食鐵獸在華夏越來越稀少了。不過,我們嚴道還是有的,當年先君疾被封爲嚴君,就找人抓捕送到王上的上林苑養着,還獲得了王上的讚譽。大的這隻應該活不成了,到時候我們把它剝皮吃肉。小小兩隻耶耶給你們圍一個院落着人餵養,你兄弟二人可以時常探看。”
兒童露出喜色,脆聲道,“謝謝耶耶。”
兒童一旁的少年向冕服男子行禮,“兒謝過父候。”
中年男子欣慰大笑,對左右說,“此二子,我家瓊瑤也。”
一旁衆門客屬下,行禮恭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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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後,兒童正在玩耍竹馬,少年過來,“青弟,父候召見我們。”
兒童聽到少年呼喊,放下竹馬,奔向少年,“朔兄長,耶耶叫我們什麼吩咐?還不到晚食呢。”
少年伸手敲了一下兒童的腦瓜,“父母之命,不敢辭。快快隨我過去,去了就知道了。”
來到一個大廳,只見身着黑色冕服的中年男子,伸手撫摸着一件黑白花紋相間的皮裘和兩條黑白相間花紋的圍脖,讚道:“真柔軟。沒想到這食鐵獸的皮毛可以比上貂裘狐裘了,府上新聘請的匠人很得力。嚴選,你身爲家令和嚴道丞,要有功就賞。”
一旁侍立的中年男子,行禮,“諾。”
黑色冕服的中年男子,看到兩個小子進了廳堂,招手,“兩條食鐵獸圍脖,賜予汝二人一人一條。”
少年拉着黃髮兒童稽首拜謝,“兒謝過父候賞賜。”
黑色冕服中年男子,朗聲大笑。一旁侍立的中年男子也跟着附和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