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青命令大行令屬員,安置好屬邦君長子女。安排完這些,衆人散去,已經晚食。
莊無忌安排僕僮將晚食呈上桌案,嚴青強打精神把血凍和其他各類食物快速吃光。漱口,淨手後,繼續看大軍竹簡文書。
日暮快過時,大巫咸帶着巴宓和兩名巫山巫士走進帳內準備招魂儀軌。
和昨日一樣,很快招魂儀軌準備好,兩位巫士退向帳門,侍立在門簾內側。
大巫咸對帳內巫士命令,“頌起!”
……朕幼清以廉潔兮,身服義而未昧。主此盛德兮,牽於俗而蕪穢。上無所考此盛德兮,長離殃而愁苦。……
……巫陽焉乃下招曰: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爲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歸來!恐自遺災些。魂兮歸來!入修門些。工祝招君,背行先些。秦篝齊縷,鄭綿絡些。招具該備,永嘯呼些……
……亂曰:獻歲發春兮,汩吾南征。籙蘋齊葉兮白芷生。路貫廬江兮左長薄。倚沼畦瀛兮遙望博。青驪結駟兮齊千乘。懸火延起兮玄顏烝。步及驟處兮,誘騁先。抑騖若通兮引車右還。與王趨夢兮課後先。君王親發兮憚青兕。朱明承夜兮,時不可以淹。皋蘭被徑兮斯路漸。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
巴宓腳踩禹步,起招魂舞。
嚴青眼前有些熟悉的五彩斑斕的光團,熟悉的處子之香,忽然遠離,忽而近至身前。
慢慢的,五彩光團旋轉,旋轉,旋轉的越來越快。雙眼又看到前方一個黑洞,那麼遠,又那麼近。黑暗遮住了雙眼。好像伸出一個無限漆黑的空間,那麼小又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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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病人昏迷,氧含量持續下降……”
“張醫生,盡人事聽天命……”
“電壓升高一倍,電擊三次,一二三,開始……”
“蒙頂山巫長,儀軌開始。”
“大巫咸,大巫咸,青君他怎麼樣了?”
又是張醫生。護士長是什麼?電壓身高、電擊三次又是怎麼回事?
嚴青又感到頭有些發暈,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加快,喉嚨彷彿被壯漢雙手用力攢握,感覺心臟要咚咚咚響如擂鼓,軀殼將要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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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耳邊一陣清脆的鈴聲,嚴青掙開雙眼,只見巴宓出現在自己近前,踩着禹步手中鈴鐺,在自己雙耳耳側叮叮着響。
再凝神看時,巴宓又踩着禹步遠去。
耳邊傳來一聲,“甲子數足。”
巴宓收勢,帳內頌念也戛然而止。
大巫咸施法入眼向嚴青望去,點點頭,“天魂常駐,生魂缺失十二分之一,地魂盈餘八分之一。青小子,剛剛宓丫頭招魂巫舞時,你有沒有感應到異常?”
“大巫咸,我剛剛又雙眼發黑,聽到的一些古怪的話。護士長、氧含量、電壓升高、電擊三次又是何解?”,嚴青揉揉額頭和雙眼,問向大巫咸。
大巫咸聽完,說道:“應該是你三魂七魄感知到,殘留的記憶。只不過,縱觀我巫山傳承自上古的的龜策,沒有這些說法。我且記下,好好參詳一番。青小子你既然一時弄不懂,就不要自尋煩惱,慢慢恢復離魂之症就好。”
“既然青小子清醒時候招魂儀軌,的確有些變化。那以後每日黃昏,宓丫頭就辛苦一番,直到青小子恢復正常。”
巴宓點頭應下,“只要能幫到青君,累一些我也是開心。”
見嚴青沒有其他異樣,大巫咸帶着幾人離去。
嚴青在僕僮服侍下,上塌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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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兒,以前都是你兄長陪我去視察嚴道銅官。既然你已學成歸來,那今日就隨我去銅官去看看吧。嚴道銅官,和嚴道桔園一樣,也是少府在我嚴道的產業,你大父庶子——你的從父在那裡治事。我們替皇帝陛下和少府行一些監管之責。”,身着黑色七紋章冕服,腰掛玉玦玉璜,身側懸掛七尺長劍的中年男子說道。
嚴青看着面前兩鬢已經略有發白的中年男子,父候這幾年,越發顯的蒼老了。心中不由泛起一陣心酸。
騎上駿馬,帶上三尺長劍,嚴青跟着前面侯府馬車出嚴道城,到嚴道銅官。一路上青山青森,溪水碧透,田畝方正,一個個忙碌的黔首,生機勃勃。這都是父候在嚴道用心治理的成果啊,今後一定不能讓人破壞父候營造的一方淨土。
身材微胖,一步一步在嚴青攙扶下走下馬車的嚴道候,對身側的嚴青說:“這就是嚴山,以前叫什麼名字已經沒有人記得了。自從先君嚴君疾來嚴道平定周邊羌人、百濮,開採銅山冶銅以來,這座大山就被叫做嚴山。”
嚴青在一旁看着眼前巍峨的羣山,說是一座山,其實是好多個山頭相連,這些山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嚴山。
很快,裡面的銅官令來到銅官入口拜見,在一旁解說。
嚴道候指着遠處忙碌挖礦的礦工說,“聽說現在黔首大都不願再入銅山,這些隸臣妾和僰僮可還足以使用?”
銅官令搽了一下額頭因爲先前小跑留下的碩大汗珠,“回稟兄長,這些僕僮還算老實,由於少府答應他們好好幹活,積累功勞,他們的子女就可以編戶爲我大秦庶人,都很賣力。”
“這都是君候仁慈,上書少府和丞相府,對他們這些化外夷民編戶華夏,是他們祖輩的福分叻。”
嚴道候滿意道,“總要給他們一些念想,不然都碌碌無爲,不能完成少府的定額數量,我們上下都要被丞相府責罰。”
“臨邛卓氏開挖鐵礦,聽說以很高價格僱傭關東遷來的黔首和僕僮挖礦冶煉,規模一年年擴大,少府也就收五分之一礦稅,五分之一鐵器之稅,每年賺錢鉅萬。這纔來蜀郡幾年,都成了臨邛遠近聞名的大戶,出入擁簇千百僕僮,這是關東豪強遷到蜀郡又成豪強啊。”
銅官令苦笑,“少府的鹽鐵銅官已經不少。我上年去咸陽上計時聽說,賺錢少府還想擴大數量,被丞相府斥責,說關東到處缺乏官吏,不能把官吏都派給少府。”
嚴道候也露出意思苦笑,“始皇帝陛下雄才偉略,天下混一步伐太快。也是王翦、蒙武將軍他們得力,幾年就橫掃關東六國,天下混一。只是我秦國原來地處關中,一下又哪能派遣出那麼多的秦吏呢。”
“聽說秦吏不足的地方,徵辟當地世族子弟,然後好多盜賊都止不住。沒有大軍鎮壓數十年,關東歸心還是有些困難啊。”
銅官令附和,“誰說不是呢,不過有君候在嚴道鎮壓,哪些關東遷往嚴道的豪強就很安分地按秦法行事。莊氏就很規矩,難怪是王族之後。”
“都是家族生存之道罷了。我們是爲始皇帝陛下牧民,定要謹依秦法。”
隨後,銅官令又帶嚴道候和嚴青巡視一圈採礦,選礦,冶煉。
只見那些強壯的僕僮,開採大塊銅礦石頭時,生起火堆燒灼岩石壁,然後澆上冷水,使其開裂,以將銅礦敲擊取出,煙火燎燎。
採集到銅礦石後,有人對銅礦石篩選,大塊的礦石砸擊粉碎。
碎銅礦又被放入一個高大的陶坩堝和木炭粉混合,其下生火,煉出粗銅,粗銅揀選再過火,可的紅銅,紅銅與錫混合,是爲青銅。
嚴道候看完,“弟當勉之,我看你今年少府考課當無大礙。”
嚴青拜別,“從父辛苦,青今日受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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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斷斷續續,很快感覺外面天色明亮,自行醒來,已經是次日日出。
吃過中庶子準備的早食,記起昨日還有大軍抓捕的僰人沒有處置。
嚴青讓舍人王乙召集十家隨軍商隊主事,準備今日僰僮發賣事宜。很快,十家隨軍商隊主事,就像聞到魚腥的貓,前來拜見。
嚴青端坐敲打桌案,“今日叫諸位來此,準備發賣僰僮。按市價,每個僰僮3500半兩錢,但是大軍遠行異域,攜帶不便,本次以等價金銀錦帛付訖。每三個僰僮合金1斤,你們沒有意見罷。”
衆人心中盤算,雖然大行令說的市價,但這只是在嚴道僰道的市價,運往其他地方,這些僰僮,馬上就能賣到5000-8000錢,甚至更高。都表示沒有異議。
根據小道消息,大行令要把僰人小男子小女子,送道夜郎國國都夜郎安置。剩餘僰人,按照平均每家也能有60來人,也不少了。
聽說繳獲的糧秣,大軍由於攜帶有限,需要商隊幫助來回運輸道滇國,運費折抵三成糧秣。反正每次行商,都不能滿載,要留出足夠的人手護衛,這次有大軍護衛,正好空出的人手能夠運輸。
很快在夜郎女子的勸服下,僰人父母告別自己的孩子,被賣給十家商隊。嚴青看到僰人骨肉分離,心中也有些異樣。
於是宣佈,僰人小男子小女子,如果在夜郎無作奸犯科,成長冠禮後可以來大秦尋找他們父母。在大秦受人僱傭,努力幹活掙錢,可以花錢找主家贖回他們的父母。當然,此事要報備丞相府,丞相府應該會批准,以前有過類似先例。
十位商隊首領彷彿看到未來自動來大秦做僕僮的僰人男女,也很滿意。心中想到,以後在轉賣這些僰僮的時候,一定要留下憑證並要求主家對他們好點,這個是家族一兩代人的發財本錢。
夜郎君長女兒竹茹聽到這些,對嚴青這個大行令纔沒有那麼痛恨了。侯府隨行門客僕僮稱讚世子心善。大軍士卒對於此次出征無傷亡還能記功晉爵,也都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