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芸要親自整治許姨娘母女,讓宋箬溪原本的計劃落了空,她要對付許姨娘母女,一是恨兩人過於狠毒,二是想用這事分散精力,不去想上官墨詢,不去想陳陌,不去想鄴疏華,什麼都不去想,可是現在自然只能另找事做。
在書房內坐下,宋箬溪也不要香繡等人進來伺候,點上一盤檀香,自行磨墨抄寫《靜心咒》,“南無、喝羅怛、哆羅夜耶。南無、陳唎耶。婆盧羯帝、爍鉢羅耶。菩提薩埵婆耶,摩……”
衆生皆煩惱,煩惱皆苦。靜,以不動制萬動。
《靜心咒》是抄完了,可是宋箬溪的心靜不下來,擡眸看向窗外,藍天白雲,陽光灼熱,稍遠處的樹上似乎有一抹紫色,凝神細看,卻只見綠意盎然,黯然垂瞼,執着近於迷惑。提筆繼續抄寫,只是端莊勻稱,工整精細的小楷卻成狂草。
宋箬溪還沒找到事情來分散精力,可有事找上門來讓她分散精力,當天下午,一張請柬送到宋家。
六月初二,貴妃娘娘壽誕,貴妃娘娘邀請各府夫人和姑娘們前往東渠芙蓉園爲她祝壽,收到請柬姑娘,都要繡上一幅鳳凰圖做壽禮,進獻給貴妃娘娘。
“送鳳凰圖當壽禮?”宋箬溪訝然,鳳凰歷來是皇后的標誌,貴妃居然讓各府姑娘繡鳳凰進獻於她,這意圖,昭然若揭。
紀芸端杯抿了口茶,道:“母憑子貴,她要當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箬溪對李貴妃的野心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宋綏是四品官,照道理,她沒有資格收到這張請柬纔對,這張請柬極有可能是陳陌在搞鬼,“娘,我可不可以不去?”
“這請柬是由宮中發出來的,各府的夫人和姑娘都必須去,否則就有藐視皇家之嫌。”紀芸笑了笑,“宮中如今是花團錦簇,貴妃娘娘是不會幫着錦上添花的,皇上那天不會去。”
宋箬溪擔心的不是皇上,而是陳陌,不過皇上都不去,陳陌這個外國人應該也不會出席,又庸人自擾一回,撒嬌道:“娘,鳳凰好難繡。”
“懶丫頭。”紀芸白了她一眼,“你要不想親自繡,選個花樣子,讓婢女繡,等到快完工的時候,你再繡上兩針就是了。”
宋箬溪就選了一塊粉紫錦緞,挑了個比較簡單的鳳舞蝶飛圖,“香繡,這幾天辛苦你把這個鳳凰圖繡出來。”
日出日落,轉眼就到了五月三十。清晨,宋箬溪如常去給紀芸請安。
“奴婢給老爺太太請安,姨娘病了,不能前來給老爺太太請安。”許姨娘身邊的婢女進來磕頭道。
許姨娘這些天,天不亮就要起身去侍候紀芸起牀、梳頭、吃飯,其他的妾室請個安應個景就可以回房,唯獨她必須在旁伺候。晚飯後,紀芸留着她抄寫經書,一抄就是大半夜,到天亮時還要按點起來伺候。今天早上她一睜眼,就覺得頭暈目眩,實在起不了身,只得打發婢女前來。
紀芸看了一眼宋綏,見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道:“周顯家的,去請個大夫進府來給許姨娘看病。”
周顯家的應聲而去,婢女們進來擺飯。
吃完早飯,宋綏出門去衙門。
“母親,姨娘病了,女兒想過去看看。”宋箬涓欠身道。
“她是你的生母,你是該過去看看。只是這會子過去,萬一撞上大夫,就不好了,還是等大夫診了脈再去。”紀芸淡淡地道。
宋箬涓不敢不聽紀芸的話,只得重新坐下。
“溪兒,那幅鳳凰圖你繡好了嗎?可別誤事。”紀芸問道。
宋箬溪笑道:“娘放心,我不會誤事的,鳳凰圖今天就可以繡好。”
“那就好。”
“七姑娘象太太您,穩重可靠,事事都辦能妥妥當當的。”玫姨娘奉承道。
“閨女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女兒都象娘。”紀芸看着宋箬涓,一語雙關。
紀芸沒有讓三個姨娘離開,三人也不敢走,陪在一旁說笑。閒話了一會,周顯家的進來了,行禮稟報道:“太太,大夫已經給許姨娘診過脈了。”
“大夫怎麼說?”紀芸問道。
周顯家的撇撇嘴道:“太太,大夫說許姨娘沒病,身體健康的很。可是許姨娘非說她病了,要大夫給她開藥方,躺在牀上不肯下牀。”
三個姨娘目光一閃,許姨娘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裝病不來伺候。
“看來她不是身子有病,是腦子有病,病糊塗。”紀芸邊說邊起身往外走,“十姑娘,你不是要探病,走吧,我們一起去瞧瞧。”
“母親,姨娘她……”宋箬涓又急又氣,她知道許姨娘這幾天在紀芸面前伺候,以爲許姨娘是累壞了,故意裝病,可是太太不是好糊弄的,姨娘這麼做真是太糊塗,現在被拆穿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紀芸根本不理會宋箬涓,領着一行人往許姨娘的小院子去,進門直奔東廂房。
許姨娘躺在牀上,昏昏沉沉在睡覺。大夫來診脈時,她根本就沒醒,非說病了,要大夫開藥方的話,不肯下牀,那全是周顯家的編出來的。
“姨娘快醒醒,太太來了。”婢女着急地喊道。
許姨娘這幾天被折騰的厲害,又困又累,睡得象頭死豬,婢女根本喊不醒她。
紀芸冷哼一聲,“周顯家的,去把她弄醒。”
周顯家的上前就給了許姨娘兩個耳光,把人給打醒了。
許姨娘睜開眼,看到面沉如水的紀芸,道:“太太,賤妾不是不去伺候太太,賤妾是真得病了。”
“母親身邊有這麼多人伺候,何必天天折騰姨娘?”宋箬涓看到許姨娘臉色蠟黃,雙目凹陷,知道她是真得病了,母女情深,話脫口而出。
“姑娘這是在指責我嗎?”紀芸冷冷地盯着宋箬涓,心中卻是暗喜,這個蠢丫頭送把柄上門了。
許姨娘被宋箬涓的話嚇了一跳,不顧頭暈目眩從牀上滾了下來,跪在地上磕頭道:“太太,十姑娘沒有這個意思,她小孩子不會說話……”
“行了,她是什麼意思,我清楚的很。”紀芸打斷許姨娘的話,“她雖叫我一聲母親,可畢竟不是我生的,隔層肚皮隔層山,她當然偏幫生母。”
“太太,十姑娘一向敬重您,請太太原諒她的無心之語。”許姨娘知道庶女不敬嫡母是大不孝,大過錯,要是紀芸追究,她和宋箬涓都要被罰,用力地磕了兩個頭。
“只怕不是無心之語是肺腑之言。”紀芸冷笑道。
“母親,因爲姨娘生病,女兒擔心姨娘身體,一時着急,說了胡話,以後再也不敢了,還請母親原諒女兒這一次。”宋箬涓跪了下去。
“十姑娘,大夫給姨娘診過脈了,姨娘沒病。”周顯家的插嘴道。
“許姨娘恃寵生嬌,不守規矩,將她關到柴房去,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許給水和食物,讓她好好反省反省。十姑娘不敬嫡母,在房裡禁足,每天抄寫《女誡》一百遍,沒有我的話,不許出門。”紀芸要整治許姨娘母女是不需要理由,但罰她們還是尋個罪名比較好,現在有了這麼好的罪名,就懶得再和她們囉嗦了。
紀芸乾淨利落的處理了許姨娘母女,也讓進門沒多久的梁氏暗自警覺,看來太太並不是軟綿性子,對紀芸多了幾分敬畏。
處理好這些事,時辰不早,已是巳時初了,紀芸帶着宋箬溪和宋箬池去松鶴院給宋老太太請安。自那天宋箬溪在房裡鬧了一回後,她就只在宋箬池不上學的日子,纔跟着一起去松鶴院給宋老太太請安。
魯九娘從屋內走出來,看見紀芸一行人,上前行禮道:“老奴給三太太,七姑娘,八姑娘請安,老太太剛還在念叨今日太太和姑娘怎麼還沒來請安,正命老奴去看看呢。”
紀芸眸光一閃,宋老太太這麼着急地念叨她,八成沒什麼好事。
進到屋內,小蔣氏、歐陽氏、宋箬滿、宋箬灩、宋箬涵和宋箬清都已經到了,見她們進來,四位姑娘站了起來。
“媳婦給母親請安。”
“孫女給祖母請安。”
紀芸、宋箬溪和宋箬池齊齊朝宋老太太一拜。
“今兒怎麼來的這麼晚?”宋老太太問道。
“十丫頭有些不舒服,請大夫給她看病,耽擱了一點時間。”紀芸笑道。
“坐吧!”宋老太太沒有再追究。
紀芸走到左首第三張椅子上坐下。宋箬溪姐妹在右首第三和第四張椅子上坐下。
“老三家的,六月初二,貴妃娘娘的壽宴,你帶五丫頭一起去。”宋老太太十分的直接。
紀芸慢條斯理地道:“母親,這是貴妃娘娘的壽宴,不是說帶就能帶的。”
宋老太太臉色微沉,“多帶一個去,也不礙事,五丫頭這麼大了,也不要你操多少心。”
“媳婦已經回過話了,只是帶七丫頭一人去。”紀芸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宋箬池和宋箬涓好歹在禮法上還是她的女兒,她連宋箬池和宋箬涓都不帶,又怎麼可能帶侄女去?
“那七丫頭就別去了,你帶五丫頭去。”
紀芸簡直想寫個服字給宋老太太,這樣的話虧她說得出口,“母親,沒有不帶自己的女兒去,反而帶侄女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