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餘領着宋箬溪和香繡進了房,秦老夫人信佛,空氣裡瀰漫着濃郁的檀香味,屋內佈置清淨整潔,擺設上多繪着蓮花圖案。秦老夫人歪在軟榻上,身邊坐着個容貌清秀的小丫頭在用美人捶給她捶腿。
靜餘雙手合十,口頌佛號,“秦施主有禮。”
“小女(奴婢)見過老夫人!”宋箬溪和香繡行的是俗家萬福禮。
秦老夫人笑,坐起來,擡擡手道:“不必多禮,坐下說話,上茶。”
靜餘坐着離秦老夫人稍近的地方,宋箬溪坐在遠點的圓凳上,香繡站在她身後。
“老夫人,這位蘇施主想必秦施主還記得。”靜餘開門見山。
“《善心向佛》,餘音繞樑!”
“蘇施主言及那天多得秦施主爲她說話,免她受長公主責罰。她是信佛之人,特意抄了份大悲咒,想與秦施主結個善緣,央了貧尼幾日,貧尼就帶她前來,還望秦施主莫怪貧尼自作主張。”靜餘笑道。
宋箬溪抿脣忍笑,師兄說是說出家人不打妄語,可這話句句皆是妄語,她何時特意抄了?何時央求了?最不明白的是,結這善緣有什麼用?她取下面具就不再是蘇姑娘了。
“庵主莫說這些客套話,老身瞧這姑娘是個伶俐的孩子,那日若非她仗義相助,楊丫頭就要當衆出醜,那樂師小命難保,就是長公主也會顏面無光。”秦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低眉斂目宋箬溪,“認真說起來,長公主還該謝謝這孩子纔是。”
“小女是個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那天莽撞行事,險些闖出大禍,若非老夫人幫着說話,小女只怕無非全身而退。”宋箬溪從香繡手中接過經書,雙手呈上,“這份大悲咒是小女親手所抄,聊表對老夫人的感謝之意。”
秦老夫人示意婢女接過經書,眼中精光閃過,行禮姿勢優雅規範,蓮步輕移,裙裾絲毫不亂的女子,若真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豈能這般從容自若,絲毫沒有初進豪門的拘束和不安?靜餘特意把她帶來,意欲何爲?眯了眯眼,問道:“蘇姑娘的笛藝是何人所授?”
“回老夫人的話,小女的笛藝是小女的姑母所教。”宋箬溪微欠身答道。
答話能答得如此規矩,可見是受過良好的閨閣教育,秦老夫人看宋箬溪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蘇姑娘是哪裡人啊?”
“回老夫人的話,小女是平南蘇家的人。”宋箬溪借安隅的孃家一用。
平南蘇家是有名的世家,可惜當年站錯了隊,退出了閩國的權力中心,銷聲匿跡,可畢竟是傳承十數代的書香門第,還是有着深厚的底蘊,區區一介誘女,所表現出來的名門風範也似模似樣。只是沒落了就是沒落了,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如今只能借居在庵堂裡,抄寫經書爲生。好好大家閨秀,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到也可憐,就幫她一幫,權當爲子孫後代積福。
秦老夫人向後靠在軟墊上,笑得慈眉善目,眸底那抹探究淡去,問道:“蘇姑娘老家還有什麼人?”
“回老夫人的話,平南老家已沒有至親骨肉。”
“可憐見的。”秦老夫人輕嘆一聲,“蘇姑娘今年多大了?”
“回老夫人的話,小女今年虛歲十三。”
“蘇姑娘年紀雖小,笛藝精湛,可見家學淵博,日後可要常來,教教我家那兩個不懂事的孫女。”秦老夫人端過茶杯,淺啜一口,“只要她們學乖巧了,老身會多謝你的。”
靜餘插嘴道:“秦施主,蘇施主已打聽到親戚的消息,過幾日就要離京,怕是不能常來府上打擾了。”
秦老夫人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復過來,依舊滿臉慈愛的笑容,關心地問道:“蘇姑娘的親戚如今在何處?有幾天的路程?身上的盤纏可夠了?”
“回老夫人的話,她們如今住在廣陵府。”宋箬溪“迴歸”宋家,“盤纏,庵主已經幫小女準備好了,擇好吉日就啓程。”
秦老夫人眼中露出一絲詫異,不求入府,不要銀財,難道真得只是來結個善緣?
不管秦老夫人信不信,喝完那杯茶,靜餘起身告辭,帶着宋箬溪和香繡出門,迎面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穿着白底繡藍色蓮紋錦袍的少年,向這邊走來。
宋箬溪一眼就認出,他就是那日和宋濂一起打抱不平的青衣少年。
“靜餘師父有禮!”少年雙手合十行禮。
“施主有禮。”靜餘還禮道。
少年笑笑,看到站在靜餘身後的宋箬溪,眸光微轉,問道:“靜餘師父,這位可是花朝節那天幫楊姑娘解圍的蘇姑娘?”
靜餘口頌佛號,道:“這位就是蘇施主。”
“當日之事多謝蘇姑娘!”少年向宋箬溪鞠了一躬。
宋箬溪沒想到他會行禮道謝,沒有側身相讓,結結實實地受了他這一禮,忙還禮道:“小事一樁,公子不必言謝。”
那少年還要說什麼,那廊下的婢女已瞧見他,揚聲道:“三少爺,老夫人請您進去!”
“靜餘師父請慢走,蘇姑娘請慢走!”少年客氣地說了聲,就往正房走去。
靜餘三人出了國公府,上了馬車。
“三少爺是秦二夫人的長子秦紹維,今年十六歲,秦二老爺在山南府任通判,二夫人隨行,三少爺留在京中的國子監上學。”
情況和宋家一樣,夫妻去任上,留下長子在京中讀書。
靜餘隨口讚道:“旁人都說這位三少爺性情隨和、豁達大度、重情重義、相貌才學皆不俗。”
宋箬溪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古怪地看着靜餘,“師兄,您這是打算給我做媒嗎?”
靜餘一愕,啞然失笑,唸了聲佛號,就不再提及秦紹維。
------題外話------
今天要回婆家過年,接下來的幾天都是自動上傳。
預祝新年快樂!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