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柏兒有點喘不過氣,也有點疲累,回到了金波爾,接待員出來迎接她。
“啊,瑪柏兒小姐,有人要見你呢!他好象說他叫亞契達。”
“亞契達?”瑪柏兒的樣子很困惑。
“是啊,他聽說你參加了這個旅行團,就來找你呢。在你離開這兒,或到倫敦去之前,他想同你談談。我告訴他,旅行團的人,有的在今天下午坐火車回倫敦去了。可是他渴望在你沒走前,同你談話。我請他在視聽室裡等你,那裡比較寧靜。在這個時候,別的房間全很吵鬧呢。”
瑪柏兒有點吃驚地走進了視聽室。亞契達是個上了年紀的牧師。她在做追思禮拜的時候,已留意到了。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是瑪柏兒小姐。珍妮瑪柏兒小姐嗎?”
“是啊。我就是。你是—”
“我叫亞契達。今天早上我纔到此地,參加我一個老朋友—鄧波兒小姐的追思禮拜。”
“哦!”瑪柏兒說:“請坐下。”
“謝謝你。我的身體實在是越來越差了。”他傴僂着身體,小心坐在椅子上。
“你—”
瑪柏兒坐到他旁邊。
“是啊,”她說:“是你要見我嗎?”
“呃,我會說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知道,對你而言,我是個陌生人。事實上,我一到鎮上,就到卡尼斯鎮的醫院,做了短暫的訪問,在去教堂前,也曾和護士長交談過,她對我說,鄧波兒小姐死前,請求會見這次旅行中的一個人,珍妮瑪柏兒小姐。在她死前,瑪柏兒小姐是唯一見過她,並和她談過話的人。”
他焦慮地望着她。
“是啊,”瑪柏兒說;“突然間,我被請了去,真令我吃了一驚。”
“你和她已認識很久了嗎?”
“沒有。”瑪柏兒說:“我是在這次旅行中認識她的,這也是爲何我會吃驚的原因了。
在車子裡我們曾偶爾地坐在一起,建立了友誼。讓我驚訝的是,她在去世之前,要見的人竟是我。”
“是啊。我想象得出你的驚訝。象我前面聲明過的,她是我的一個老朋友。事實上,她是專程來拜訪我的。我住在弗敏斯透,就是後天,你們的遊覽預定停車的地點。按已做了的安排,她會到那裡拜訪我,她認爲我能幫她明瞭某些事情。”
“我明白了。”瑪柏兒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希望不會侵害到你個人的隱私權。”
“當然,瑪柏兒小姐。你儘管問吧!”
“鄧波兒小姐曾和我談過,她說她的這次旅行,不僅是因爲她希望觀賞歷史性莊園和花園。她還說了一句不尋常的話,朝山進香。”
“她真的說了這種話嗎?”亞契達說:“也許有重要的意思呢。”
“我要問你的是,她說的朝山進香,就是要拜訪你的意思是嗎?”
“我想一定是的,”他說:“是啊,我想是這樣。”
“我們曾談過一個叫維妮黛的年輕女孩。”瑪柏兒說。
“唉!是啊,維妮黛漢脫。”
“我不清楚她說什麼。鄧波兒小姐只提到過她叫維妮黛。”
“維妮黛漢脫死了。”他說:“在好幾年前就死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瑪柏兒說:“鄧波兒小姐曾和我談過她。鄧波兒小姐對我說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她說,維妮黛和拉菲爾先生的兒子定了婚,而且快結婚了。喔!拉菲爾先生是我的朋友,這次旅行就是他慷慨贈送的禮物。我現在在想,也許他想要我在這次旅行中,認識鄧波兒小姐。他認爲,他可能會告訴我某些消息。”
“關於維妮黛的消息嗎?”
“是的。”
“這就是爲什麼她要見我的原因了。她想知道某些真相。”
“她想知道,”瑪柏兒說:“爲何維妮黛沒嫁給拉菲爾的兒子?”
“維妮黛,”亞契達說:“並沒有毀了婚約。我敢保證這點,百分之百的保證。”
“鄧波兒小姐不知道,是嗎?”
“她不知道。她對發生的事,只感到困惑和不高興。這次她是想來看我,問我爲什麼沒舉行婚禮。”
“爲什麼沒有舉行婚禮呢?”瑪柏兒問:“我不是由於無聊的好奇。現在我在做的事,不叫‘朝山進香’,而是一種使命。我也想弄清楚,爲何密契爾和維妮黛沒有結婚呢。”
亞契達端詳着她說:“我明白了。”
“爲了密契爾父親臨死前的願望,我一定得盡我的全力。”
“我沒有理由,不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亞契達說:“你問我的事情和鄧波兒小姐要問的一樣,可是你的問題,我自己也不甚清楚。瑪柏兒小姐,那兩個年輕人想結婚。
他們安排好結婚的日期。要我替他們證婚。我推想,這是他們私底下的決定。很早以前,我就認識維妮黛那個可愛的女孩子,所以我願意爲她祝福。
我一向在蘭脫,鄧波兒小姐的學校裡主持禮拜。那是一所很好的女子學校。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性,也是名出色的老師。她很適合教育工作。她常鼓勵那些女孩子們,認爲她們會有光明的前途,但不強迫她們。她是個偉大的女性,也是個很親切的朋友。維妮黛是我遇到過最漂亮的一個女孩子。無論聰明才智或心地、容貌都可說是一無瑕疵。她最不幸的,是在孩童時期,就喪失了父母。她的父母是因飛機失事而去世的。後來維妮黛離開了學校,和克勞蒂小姐住在一起。
我想你大概知道,她是住到了此地。克勞蒂小姐是維妮黛母親的一個親密朋友。克勞蒂有三姊妹,那時老二結了婚,住在國外,所以只有兩姊妹住在此地。克勞蒂是老大,很喜歡維妮黛,常想盡法子供給她幸福的生活。有一兩次,還帶了她到國外,出錢供給她到意大利攻讀美術。在這種多方面的愛護和照料下,維妮黛也愛她,就象愛她親生母親一樣。她很依賴克勞蒂。克勞蒂是個有知識和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子。她之所以沒鼓勵維妮黛進大學,據我推測,這完全是因爲維妮黛本人沒有興趣。她喜歡的是美術和音樂這類藝術課程。維妮黛住在這幢古老的莊園裡,過着幸福的生活。當然,她到了此地後,也並沒見到她,因爲我是在弗敏斯透教堂服務,那裡距此地大約有六十里遠呢!話雖如此,但每逢聖誕節和別的節日,我都寫信給她,她也常想到我,偶爾會寄些禮物給我。
可是我從沒有見過她,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出現了,變成了一個完全成熟了的年輕漂亮女人,身邊一個動人的年輕男孩子陪着她。那男孩我有點印象,他是拉菲爾先生的兒子,密契爾。他們到我那兒去,說他們兩人互相愛上了,想要結婚。”
“你答應讓他們結合嗎?”
“是啊。我答應了。瑪柏兒小姐,也許你會認爲,我不該這麼做。雖然他們是秘密到我那兒去的。我可以想象得到,克勞蒂是如何想盡辦法阻止他們間的羅曼史。她是有權這麼做的。我可以坦白地對你說,密契爾並不適合做丈夫,他從小時候起,便常闖禍,上過少年法院,交不正當的朋友,參加各種不同的幫派,搗損建築物和電話亭,和各種不同的女孩子親熱。而維妮黛也太年輕了,心智沒有完全成熟。儘管如此,密契爾卻很吸引人。我也認識他的父親呢!雖然我和他不十分熟悉,但我想,他父親對他已盡了全力。拉菲爾先生象一般父親所能做到的一樣,幫助自己的兒子,給他工作,希望他能努力有成,又替他還債。可是,我心裡老是有一種感覺—”
“你認爲,他可以做得更多?”
“哦,”亞契達說:“我認爲,拉菲爾先生對他兒子,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雖然他疼愛他,但他卻沒有給他應有的天倫之愛。我常想,如果密契爾真的得到了他父親的愛,情形也許會完全不一樣了。這男孩子一點也不笨,相反的,他頗有才智和能力。如果他願意學好的話,他可以有一番作爲。但他天生是個易於犯錯的人,坦白地說,他的本性不壞,富幽默感,爲人慷慨親切,樂於助人,幫他們解決困難。可是,在女孩子那方面,卻處理得很糟,常使她們有了麻煩。象當地人們所說的,他常和她們亂搞之後,把她們遺棄,和旁的什麼人又戀愛了。所以我面對了這兩個年輕人,同意讓他們結合。
但我很坦白的告訴維妮黛,她要嫁的這個男孩子,是怎樣的一個人。後來,經我多方面的觀察,密契爾並沒有騙她的跡象。他也坦誠的告訴過她,他一向遭到警方,和其他方面的麻煩。他對她說,他們二人結婚後,將會展開一頁新生活,一切都會重新開始。他有意要重新做人,維妮黛明白這一點。她說,她知道密契爾是怎樣的人。她知道他一向如此,可是她愛他。她也許能夠,也許沒有能力幫助他。但她願意冒這個險。
瑪柏兒小姐,我之所以要告訴你這些事,是因爲我知道得再清楚也沒有了。我曾替許多年輕人證婚,看見他們在受到痛苦之後,重新的改過向善。我瞭解這類事,也能體會得到。我知道,這兩個年輕人真心相愛。這並非說,他們是兩性相悅,因爲,性代替不了愛。性只是和愛同時俱來的,愛的最好結局是婚姻。無論是什麼樣的人,好的、壞的、有錢的、窮苦的、病人、健全的人,如果他們彼此愛上了,就希望結婚。這兩個年輕人也是如此,他們二人相愛,懷抱着希望,到死了仍不捨離。我的故事就說到此。我無法再說下去。因爲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我答應了他們的請求,並做了必須的安排。我替他們定下日期、時間和地點。我想,事情的發生也許要怪我答應了替他們秘密證婚。”
“他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嗎?”瑪柏兒說。
“維妮黛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密契爾。他害怕有人阻止他們。我想,對維妮黛來說,除了愛外,還有一種逃避的感覺。當然這是由於她生活的環境,她失去了她真正的監護人—父母。在他們故世後,在她那種年齡,她定會迷戀上什麼人,以他們爲偶像,例如自己的某個長輩或師友。可是這種情形,不會維持得很久,這僅是生命中自然的一部分。然後從那部分,你繼續走到第二個階段,你才體會到,你生命中所需要的事情,就是尋求你自身的完美—異性結合的完美。於是你會開始尋找一個生命中需要的配偶。
如果你夠聰明,你可以找得到。可是有些女孩子會觀望,象年老的護士們常對孩子們說的:正義先生來了。克勞蒂對維妮黛特別的好。我私下以爲,維妮黛對她也有一種英雄崇拜。她是個有個性的女人—漂亮、有教養、爲人風趣。我認爲,維妮黛幾乎是羅曼蒂克的崇拜她,克勞蒂也愛她,把她當成親生女兒。所以維妮黛是在崇拜的環境中成熟的。克勞蒂用風趣的態度,鼓勵着她的智慧,過有興趣的生活。那是一種幸福的生活。
不過我認爲,她慢慢有點清楚了。我們就說,這是一種逃避的願望吧!逃避被人所愛的生活。但她卻不知道怎樣逃避,或逃避到何處去。後來她遇到了密契爾後,才真正知道了。於是她想逃避,去過那種男性和女性在一起,世界上創造了的第二階段的生活。但她知道,這種行爲克勞蒂不可能瞭解,她會痛苦地反對她,反對她接受密契爾的愛。事實證明,克勞蒂的看法是對的。現在我明白了,他不是維妮黛應當接受的人。她走的這條路,不是增進生活幸福的路。在這條路上只有打擊、痛苦和死亡。瑪柏兒小姐,你明白,我對罪惡有種嚴肅感覺。我的動機不壞,但我不知道,我需要知道些什麼。我熟悉維妮黛,但我不熟悉密契爾。我瞭解維妮黛秘密的願望,因爲我知道,克勞蒂有強烈的個性。她對維妮黛也許有足夠強烈的影響力,勸告她放棄這件婚事。”
“那麼你認爲,這就是她做過的事了?克勞蒂把密契爾的事,全告訴了她,說服她不要嫁給他?”
“不,我不認爲是這樣的。因爲如果真是如此的話,維妮黛便會告訴我。她會聽我的話。”
“在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還沒告訴你呢。那時日期、時間和地點,全訂好了,我在教堂裡等他們,等着新郎和新娘,可是他們卻沒有到,既沒有蹤影,也沒有音訊。我不知道爲什麼,可是,這件事令我難以相信。他們沒有到也就罷了,可是不可能連一封信也沒有。這就是爲什麼,我想知道和想象,鄧波兒小姐在她死前,也許會告訴你某些事情的原因。也許在她死前,她會告訴你一些消息,要你轉告我。”
“她想你會告訴她一些消息呢。”瑪柏兒說:“我認爲,這就是她要來看你的理由。”
“是啊,可能是的。維妮黛對想阻止她的人們,譬如說,克勞蒂和安瑟亞,什麼都不會透露。但鄧波兒小姐就不同了,她一向敬愛她—而鄧波兒小姐對她也有很大的影響力—在我認爲,她可能會寫信說出她心理的感覺和知道的某些事情。”
“我想她寫過信的。”瑪柏兒說。
“你認爲,她透露了什麼消息了嗎?”
“她把事情告訴了鄧波兒小姐,”瑪柏兒說:“說她要嫁給密契爾。鄧波兒小姐知道的。這是她對我說的一件事。她說:‘我認識一個名叫維妮黛的女孩子,她想嫁給密契爾。’那個唯一能告訴她的人,就是維妮黛自己。維妮黛一定和她通過信,或給了她某些通知。那時候當我說:‘爲什麼她沒嫁給他呢?’她說:‘她死了。’”“這麼說來,我們的討論也沒什麼結果了?”亞契達嘆口氣:“鄧波兒小姐和我只知道兩件事。她知道,維妮黛要嫁給密契爾。我知道那兩個人要結婚,一切事情也都安排好了。我在等他們來,可是沒有他們的蹤影。既沒見到新娘,也沒見到新郎。一點消息也沒有。”
“而你卻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瑪柏兒說。
“我一點也不相信,維妮黛和密契爾真的決裂了,甚至密契爾還殺了她。”
“但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某些使維妮黛覺悟的事情。也許是密契爾的品行或個性,她以前並沒有體會或認識清楚。”
“這不是個完滿的解答,因爲她仍可通知我的。她不會讓我在他們舉行神聖婚禮時,白等他們的。她是個可愛,有良好教養的女孩子。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她都會通知我的,可是她卻沒有。我想只有一件事情,纔會造成如此的結果。”
“死亡?”瑪柏兒說。她忽然想起鄧波兒小姐說過的一個字,聽起來好象是深沉的鐘聲一樣。
“是啊!”他說:“死了。”
“愛。”瑪柏兒想着說。
“你是說—”他在遲疑了。
“這是鄧波兒小姐對我說的。我說:‘怎麼殺害她的?’她說:‘愛,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件事。’”“我明白了。”亞契達說:“我明白了—我想我明白了。”
“怎麼說呢?”
“個性的分裂。”他嘆口氣。“你知道,吉克爾和海德不是假的了。(斯蒂文生故事裡的吉克爾醫生和海德先生,他發明出一種藥物,能使他自己變成一個刻毒和兇暴的人物,在藥效過後又恢復原形。)他們並不象斯蒂文生所創造的那樣。密契爾必定是神經錯亂了。他有了雙重人格。我對醫藥上的事,一竅不通,也沒有心理分析上的經驗。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有雙重的身份。一種是善良的、令人喜愛的孩子,這也是他動人的地方,是他尋求幸福的願望。可是,他的第二種個性—也許是受到某些人心理上畸形的影響,他變成一種不是殺害敵人,而是殺害自己心愛者的人。因爲他便殺害了維妮黛。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殺害了她,也說不出爲了什麼要殺她。在這世界上,我們有許多可怕的事情,心理上的怪癖,精神上的病症,或頭腦的畸形。我的一個教區裡,就有一個很不幸的例子。有兩個靠養老金生活,上了年紀的女人。她們到什麼地方去做禮拜,總是形影不離。似乎看起來是很幸福的人。然而有一天,她們中的一個,殺害了另一個。她對她教區裡的牧師懺悔說:‘我殺了路易莎;我在她眼睛裡,看到了惡魔。’人們問她爲什麼呢?怎麼會發生的?她答不出。可是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醫生們會發現或知道一些遺傳基因上的畸形—某些腺體分泌過多或不足。”
“所以你認爲,事情發生的原因就是這樣?”瑪柏兒說。
“是的,我是這麼認爲。當時屍體一直沒有找到,維妮黛也就被宣佈說失蹤了。她離開了家,人們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她”“那麼,一定發生了—”
“當然是遇到了麻煩—”
“在發現了屍體後,警方終於抓到了密契爾?”
“那時,他是警方最先請來幫忙的人。在維妮黛失蹤之前,有人看到他同她在一起,坐在車子裡。他們完全肯定,他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他是頭一名嫌疑犯,他們對他從沒停止過懷疑。而認識維妮黛的其他幾個年輕男人,也受到了盤問,可是每個人都有不在現場證明,或是缺少證據。警方一直都懷疑密契爾,最後找到了屍體,她是被勒斃的,頭部和臉部被打得稀爛。他做這些攻擊時,一定失去了理智。就好象是海德先生的復現。”
亞契達接着說了下去,他語調低而悲傷。“即使現在,有時候我還是覺得,這可能是旁的什麼年輕人,一個心理真正失常的人,把她殺害的。雖然沒有人知道,但或許是某個陌生人,也許是住在附近,她所認識的人。或是她偶爾遇見的人,搭上他的車子,然後—”他在搖頭。
“我以爲,可能真有這種事。”瑪柏兒說。
“密契爾給法院的印象不佳,”他說:“在法庭上,他一直說蠢話,亂撒謊,謊稱他車子在什麼地方;又叫他的朋友們,給他錯誤的不在場證明,他慌亂了。一點沒說到他要結婚的事。我認爲他的法律顧問,和他的意見對立。她可能逼着他娶她,而他並不想娶她。唉!這已是陳年往事了。詳細的情形我也記不得。但證據顯然對他不利。這麼些年來,瑪柏兒小姐,你不知道,我是一個很悲傷和不愉快的人。我曾做出錯誤的判斷,使得一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子因而死亡。我沒有注意到她脫離家庭後會有危險。可是她爲什麼不到我那兒把她對密契爾的恐懼,向我訴說呢?而且密契爾爲什麼要殺她呢?或許因爲他知道,她快要有孩子了?或是由於他和別的女孩子愛上了,不再想娶維妮黛了?但我實在不相信,爲了一些莫知曉的原因,她會突然的怕他了,並認爲他有危險,斷然地同他決裂,而因此惹起他的憤怒、殘暴和兇殺的慾望?我真的弄不明白。”
“你不明白,”瑪柏兒說:“不過你仍舊明白和相信一件事情,是嗎?”
“你說相信,這怎麼說呢?你是從宗教觀點上說的麼?”
“啊,不是。”瑪柏兒說:“我說的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你或許有一種很強烈的信心,覺得那兩個人彼此相愛,有意想結合。可是,發生了某些事情,受到了阻止。某些事情使她死了。而你仍舊相信,若沒有阻攔,他們那天會到你那裡舉行婚禮?”
“你說得對。是的,我仍舊相信,他們是兩個相愛的人,而且無論對方行爲如何,他們都想廝守終生。她真的愛他,卻因爲她所做的事而促使死神降臨。”
“你必須繼續相信下去。”瑪柏兒說:“因爲,我也認爲是這樣呢。”
“那麼我們又該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瑪柏兒說:“不過我認爲,鄧波兒小姐真的知道,或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說了一個可怕的字:‘愛’。我想,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意思是說,因爲愛的事件,促使維妮黛自殺了。這可能是因爲她發現了一些有關密契爾的事情,使她煩惱和起了反感。可是我不認爲她會因此而自殺。”
“不,”他說:“不可能是這樣的。自殺的人是不會把自己的頭臉打爛的。”
“可怕!”瑪柏兒說:“真可怕!沒有人可能對所愛的人這麼做的。即使是爲了愛而不得不殺人,也不可能如此。如果他殺害了她,他不可能那麼做的。他或許會將她勒死,但不會把她的頭臉損壞的。”她喃喃的說:“愛,愛,一個多可怕的字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