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雲煥跟連碧小姐的婚事盛大無比,來了不少達官貴人,明城熱鬧了好幾天,一時成爲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婚宴辦得很成功,沒有出現任何差錯,範文惠着實誇獎了蘇舒跟小蕊兩個,直說她們能幹,說自己生下孩子後就不用擔心沒人幫着打理藍府。
對此,蘇舒也只得微笑,她總不能說小蕊藉此荷包裡撈了不少錢,所以只有壓着一股闇火,只是對小蕊的態度終究是不能如初了,也不知道她看沒看出來。
最近這段時日,蘇舒照例是隔三差五的往範文惠那裡跑,再過一個月左右的樣子,她就要生了。不過範文惠的心情異常好,大概是因爲藍堯成的關係,他推掉了好多應酬,暫時都交給他幾個兄弟管着,全心全意的陪着範文惠呢。
蘇舒的姐妹圈子也多了個人,那就是連碧。她嫁進藍家之後,便常常與藍雲芊爲伍,而藍雲芊沒事就拉上蘇舒,三個人加上小蕊,經常一起打馬吊。連碧是輸得最多的,可她性格很好,只說開心就好了,錢財是身外物。蘇舒便看見小蕊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似在嘲諷連碧的天真。
連碧自小生在官宦人家,自然是不懂人間疾苦的,可她絲毫沒有官小姐的架勢,也許說話幼稚了點,比起小蕊的虛僞和貪心,蘇舒當然喜歡連碧多得多。於是下牌的時候多少留了點情面,給連碧胡了好幾把,對小蕊,則看得死死的,一張牌都不放給她。
小蕊就頗有微詞了,蘇舒最.近不止對她態度有所改變,連打馬吊都好像故意跟她作對似的,於是嘴裡便有了抱怨。蘇舒理都不理,管她怎麼想的,反正她算是看透她了,只爲藍敏燕惋惜,一個這麼溫柔善良的人,生下的女兒卻完全不是一個樣。但是她也沒有徹底的遠離小蕊,畢竟還是一家人嘛,三缺一她還是會去的。
這天個人又在範文惠的院子.裡玩,本來是陪她解悶的,可範文惠說想看她們玩馬吊,於是便在院外面開了一桌。
此時季節已是晚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院子裡鳥語花香,光在坐在這裡,都覺得愜意,別說幾個人談笑風生了。
誰料馬吊打得興起的時候,一個丫環急匆匆的跑.進來,嘴裡叫道,“夫人,二奶奶又在鬧了,說你要不去,她就死給你看!”
在場的幾個都皺了皺眉,金月如看來是還在想着.分家呢。藍雲芊站起來道,“我去跟她說,叫她別鬧了。”
範文惠擡手止住她,搖頭道,“你去估計沒用,她這.次拿死威脅我,我不去不成。”她說着,讓婉兒扶起她,“去,去二奶奶那裡看看。”
其餘的人自然.是跟着去了,來到那裡,只見金月如房裡一片狼藉,她一大把年紀的老太婆正耍賴坐在地上哭鬧。蘇舒無語,這老太太咋那麼無賴呢,無賴要是就能分家,這也太小看範文惠了?
“哎呀,二孃,你這是做什麼?”範文惠忙示意婉兒上前把她扶起來。
“你走開,還扶我幹什麼?”金月如一把推開婉兒,嘴裡叫道,“這打戰馬上就要打過來了,大家都要死了,你們還管我死活幹什麼?讓我死了拉到,省得受苦。聽說被打下來了,都要屠城的。你們……”她手指着蘇舒她們,“你們一羣不安好心的,要拉我陪葬是不是?好,我就先死給你們看!”
真是雷聲大雨點小,她喊着要死要死,也沒見有任何行動,蘇舒聽了只覺得好笑。範文惠嘆息一聲,走到她身邊道,“二孃,你這是何苦。現在只是廣平在打戰,這裡離明城可是遠得很。再說了,戴守秋一個反將罷了,皇上派了幾萬兵馬去攻打呢,你怕什麼?還有屠城之說哪個說的?二孃,你別聽別人瞎說,要是真要打到明城來,別的人就不怕麼?咱們親家可是巡撫大人,他要知道明城有危險,你說能不保護自己的女兒麼?”
她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金月如半響沒說話,忽然猛地一聲大叫,又淒厲的哭起來,“我就是要分家,我就是膽小。我一大把年紀了,大半生都困在這藍家,難道還不許我出去走走?你,你跟小四霸佔着藍家,就是不肯分給我們一絲一毫。老爺死得早,你們就這麼欺負我啊?我偏要分家!”
真是不講理到極點,說得範文惠夫婦倆多苛刻多小氣似的,其實雖說藍堯成是大當家,範文惠是主母,除了掌控了藍家的產業之外,對其他人算是不錯的,每個月都有不少的分紅,金月如自己是個爛賭鬼,把錢都輸光了,還說別人對她不起。蘇舒心想,這主母確實不好當啊,範文惠挺着大肚子已經很辛苦,蘇舒還經常看到她挑燈勞累,爲的也是整個藍家呀。
若是一個家族沒有一個好的管理者,早晚都會散的,不過其他人也許並不這麼想,而且他們的私人恩怨積得太深,恐怕也是難以化解的。就像一團麻一樣,可是真要解開,難道必須要用快刀麼?
“二奶奶,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姑母盡心盡力爲藍家,倒是你,可曾爲藍家做過一點貢獻?”小蕊怒不可遏的斥責金月如,“你輸了那麼多銀子,是哪個爲你補上的?你提的那麼多無理要求,是哪個滿足你的?你家裡人生病,又是哪個不計前嫌,爲你找來名貴藥方救治你弟弟?二奶奶,你說這些真是沒良心啊。姑母現在懷着孩子,還在爲藍家操勞,你什麼事都不管,就會伸手要錢。怎麼還好像說的,有理的那個是你呢?姑母,我實在看不下去,你可別怪我多嘴。”她罵完,立刻向範文惠請罪。
不得不說,小蕊真是會把握時機,範文惠不方便說的話,她全給說了,把金月如那叫說的啞口無言。
金月如愣了一會後,一下子跳起來,衝着小蕊就給了兩個耳光,嘴裡罵道,“你是哪個?敢有膽子來說我?你這野丫頭,在藍家住了沒幾天,就真把自己當藍家人了?我呸!一個賣豬肉的種,也配說我?”
小蕊臉一下子青了,金月如的話擊中了她痛處,讓她失去了理智,也衝去上揪住她痛打,嘴裡還罵着,“你又是什麼東西?死老太婆……”兩個人扭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打得珠釵都掉了,衣服也破了。金月如年紀大了,哪裡是小蕊的對手,只聽到她一陣叫喊,“哎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範文惠看着直搖頭,叫道,“婉兒,你們幾個給我把她們分開來,這成什麼樣啊,成何體統!”
婉兒本也看小蕊不順眼,見她跟金月如打起來,有心拖延,說是去拉開她們,暗地裡這裡掐小蕊一下,那裡掐金月如一下,弄得兩個人還以爲雙方在打自己,就打得更加兇了。
範文惠見太不成話了,在旁邊厲聲道,“都給我停手,哪個再打,罰兩天不給吃飯!一個月不給領月錢!”
這招果然奏效,小蕊立刻收手,她悔得腸子都青了。本來想借機討好範文惠的,幫着罵金月如呢,怎麼一下子被金月如激怒,動手打人了呢?她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粗鄙的女人,她是大小姐,大小姐就該文文雅雅的,這麼一打人不是給範文惠留下很不好的印象了?她想着,忽然小聲哭起來,抹着眼淚道,“我確實不是藍家小姐,這藍府也是你們叫我進的,姑母,實在對不住,我……二奶奶,我不該出手打人,是我錯了。”
範文惠心知小蕊介意她自己原先的身份,見她哭了,也心軟道,“你怎麼會不是藍家的人呢,你母親就是藍家小姐,你當然也是。二孃只不過一時激動才這麼說你,不過你也要分大小,尊輩分,快給二孃磕個頭認錯,這事就算了。”到底也是出頭爲她,範文惠仍是對小蕊留了情。
可那邊金月如不幹,叫道,“打成我這樣,磕頭認錯就算了?文惠,這是你教導無方,她最近常跟着你,你看看,這什麼德行,敢出手打我?最起碼餓她兩天,不然我這臉往哪兒擱?你要是不肯,我就等小四回來。真是反了!”
這下範文惠難做了,這時小蕊道,“我願受罰,姑母,就餓我兩天,都是我做錯事了,應該懲罰的。”她跪在地上,十分誠懇的說道。
“看,她自己都肯了。”金月如哼了一聲,洋洋得意。
範文惠沒法,只得叫過婉兒,讓她把小蕊關起來餓兩天後才放出來,以作警戒。
這事本來是金月如用自殺威脅分家的,結果被這麼一鬧,倒成了金月如跟小蕊的打架事件,二奶奶罵罵咧咧中也忘了原先的目的,只是氣哼哼的要範文惠給她補貼藥錢。不過總算是平靜了,只是不知道這二奶奶啥時候又會鬧着分家,真是令人頭痛。